欽差趙督監在隔壁船上過來,一揮手,讓二個侍衛都退下,笑著:“看到崔大人這裡熱鬨,咱家也來湊湊熱鬨,怎麼,他們這是在做文章?”
“對,讀書貴在勤勉,現在趁著這天色不錯,風景尚好,請過來作賦一篇,不然,這一路上無事可做,倒是浪費了。”崔兆全淡淡說著,不覺得這太監能理解文人的情趣。
趙督監看了這情況,目光見蘇子籍在凝神思考,也不打攪,點了點首:“讀書人寫文啊,那咱家就先不過去,免得影響了文思。”
說著,太監背著手,觀賞著風景。
“這太監竟然也知道心慕文教?”
原本對太監既有忌憚又有輕視的崔兆全,雖位至三品,也算經常遇到太監,但那是宮內,大鄭開國,外官和內官不得擅自交往,規矩還沒有鬆弛,所以僅僅是泛泛相見。
這還是崔兆全第一次與太監出行,現在趙督監尊重文教的態度,讓他心裡舒服了一些,臉上神色也緩了一些。
一會,見蘇子籍與邵思森都寫好了,兩人才渡步過去。
趙督監沒直接去看,而是找了椅子坐了下去,自然有人奉茶,崔兆全先拿起邵思森的文章,細細看了,漸漸帶著皺紋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你這賦,對仗工整,聲律鏗鏘,看來是下過苦功。”
“你既在太學入了上舍,那彆的方麵的學問定然也不差,以此火候,就算這次不中,三年後必中。”
這已是相當不低的評價了。
畢竟在場的人都清楚,這一次的會試,蘇子籍與邵思森多半難以及時趕回去,說三年後必中,就等於承認了邵思森的才學可中進士了。
邵思森心中滿意,雖尚書話中留著小小餘地,有點遺憾,但能得曾經榜眼的讚譽,這已是收獲。
這時,崔兆全又拿起了蘇子籍的文章細看。
看了沒幾行,就拈著胡子,一動不動了。
見他久久不說話,本就隻等著點評文章的趙督監有些急了,要知道,能做首腦太監,基本都不會是急性子,忍耐不低。
能讓一個首腦太監急了,可見這位尚書安靜時間有點長了。
“崔大人,文章怎麼樣?”趙督監輕聲問著。
崔兆全這才回過神來,沒抬頭,目光鎖住文章,心中一歎:“哎,這次西南之行,耽擱了啊,此等文才,不中簡直沒有天理。”
這話一出,不僅趙督監一驚,就連本來帶著笑意的邵思森,都表情一僵。
這般誇張?邵思森心情複雜至極。
崔兆全看著蘇子籍,見少年得了這盛讚,也不見狂喜,隻是恭敬謝過了,越發心中可惜。
生了惜才之心,語氣就更是和氣:“不過,汝尚有幾處小錯,因我朝作賦,講究是奇偶必稱、單複必齊,這幾處需略加修改一番。”
“還有,你所作的賦,儘態極妍,雖是正宗,但能做到,麗而能朗,麗語能樸,或會更好一些。”
蘇子籍聽著,隻聽這話一出,“嗡”一聲,就見半片紫檀木鈿虛影在視野中漂浮,一行青字竄起:“崔兆全向你傳授【詩賦】,是否學習?”
蘇子籍收到傳訊時,心中頓時一鬆,這說明崔兆全真心欣賞,誠懇傳授,才能引發紫檀木鈿,當下應著:“是!”
才應一暈,一堆信息瞬間進來,而視野冒出了淡青色的提示:“【詩賦】已習得,【經驗+600】。”
“【四書五經】16級(71/16000)”
“【四書五經】竟直接升級到了16級!”
“是了,駢文的四言句是從《詩經》而來,這本就是四書五經的範疇,算作一類,並不奇怪。”
能讓《四書五經》立刻升級、這是蘇子籍也沒想到的事,心中歡喜,立刻深深向崔兆全道謝。
“學生實在受益不淺。”
“可恨,這樣奉承!”邵思森覺得蘇子籍這樣太過肉麻,這不過是說了幾句,談得上受益不淺?
而蘇子籍卻是真正誠懇,這怕是崔兆全【詩賦】的大半才學,一下全部得到了,豈能不感謝?
“老夫也不過是點撥幾句,你能領悟,實是天賦聰慧。”崔兆全看蘇子籍的眼神,連趙督監都覺得有點肉麻,他輕咳了一聲,笑著:“不愧是太學,兩位高才都是文采一流。”
崔兆全也一笑:“趙督監說的不錯。”
又對著二人:“你二人可將文章修改一番再拿給我再看。”
“是。”
蘇子籍與邵思森立刻應了,邵思森情緒有點不高,而蘇子籍坐回去,就沉思著繼續研墨。
墨水再次漸濃,鋪開宣紙,拈起柔毫舔墨,蘸得筆飽,一字字寫了下去。
寫的認真,冬天竟然滲出了細汗,寫完了,看著紙上的賦文,默默念讀了一遍,一時之間就呆了。
前世時,與這四書五經,隻算是識得字,連粗通文墨都說不上,但此時,有了剛才經驗傳授,這一次修改,蘇子籍自己看完了,都覺得字字珠璣。
要說第一版是辭藻華麗,讀起來讓人驚豔,這修改過的就不僅是辭藻,更有讀完細細回味的韻味。
一切完成,看了看,就見著邵思森正在向崔兆全單獨請教,而一側坐著趙督監,慢條斯理低頭喝茶,竟然也沒走。
“轉眼,就快黃昏了。”
邵思森這點小心思,根本不被蘇子籍在意,沒去看投來的目光,走過去,將修改過的文章遞給崔兆全,說:“尚書大人,學生已修改了一遍,請您點評。”
崔兆全眼睛一亮,接過來展開一看,再次陷入到了沉默中。
喝茶的趙督監這次不再催問了,隻是安靜喝茶,仿佛這裡風景獨好,隻有一人的悠閒。
邵思森站著,麵上平靜,袖中的雙手已握緊了。
誰料,這次崔兆全沒再誇獎蘇子籍,沉默一會,開口:“今日就到這裡吧,老夫已有些倦了,你們改的都很好,回去可以自己再以題目做做練習,王二!”
隨著一聲,這次進來不是親兵,而是曾和蘇子籍喝過酒的王二。
蘇子籍與王二目光對視一下,都沒有表情。
崔兆全吩咐:“之前讓你準備的東西,都拿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