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奇之所以問出那個問題，是因為在那一刻，他的眼角餘光看到了恐怖之物。

原本唐奇不該看見的，隻是為了窺視蘿絲揚升路徑的缺陷，唐奇悄然開啟萬物通曉。

便在那無意之間，唐奇餘光掃掠到與三人一起降臨這【圖書館第三十三扇區】的新訪客。

一共七道身影，類人外形，但卻是細節與人類迥異的種族。

它們約莫半米高，比地精更加地精，它們的頭顱、軀體與四肢，都由翠綠樹葉、蒼白苔蘚和汙濁沼泥組成。

唐奇第一時間知曉了它們的種族名字為“葛蘭沼人”，但與它們相關的信息都不重要，因為這些葛蘭沼人的軀體都變成了容器。

它們是一種能行走的空殼，真正的恐怖之物，赫然便藏在它們軀體之內。

唐奇看到了，或者說，看到了其中一隻的外在輪廓。

是的，沒有細節，隻有輪廓。

那是一隻“蟲”，至少外在形態是的。

它是透明的，又是彩色的。

它仿佛不存在，又的確存在著。

當它存在時，它約莫拇指大，至少這次呈現在唐奇眼眸裡麵是這樣。

它像是一隻誰也無法雕刻出來的，極度醜陋，又或是極度美麗，以及極度恐怖的玻璃幼蟲。

它靜靜的趴在某個葛蘭沼人由苔蘚構成的腦乾上，沒有動彈，沒有吸食啃噬，像是世界上最規矩的乘客。

唐奇注視“它”，它並沒有發覺唐奇。

可就在這一刻，保持著人類形態的唐奇卻受到了傷害。

他像是忽然被一股力量拽入某個奇異世界，規則發生變化。

他開始看見幻覺，聽到幻聽，肢體似乎開始腫脹，且有著奇怪的“物質”鎮壓著他，讓他無法呼吸，又開始沿著口鼻耳鑽進他的軀體裡麵。

這種感受，像極了即將被溺死的人。

唐奇可以反抗，但他的理智製止了他。

他就像是一棵小草被意外經過的巨物肢體刮過，他可以斷裂、倒伏，但如果忽然蜷縮，亦或是抽打那巨物，結局可以想象。

“這是一種超乎想象的恐怖生物，它們散發出的不是神性氣息，至少不是以往感受過的那些萬靈的氣息，它們比萬靈更加可怕。”

“不能反抗，否則會驚擾它，以及其他的蟲。”

“它們帶著惡意來，很難被感知到的惡意。”

“它們的目標，是圖書館。”

這些念頭閃過時，唐奇腦海也響起蘿絲的心靈回複。

答案，有些出乎意料。

唐奇原以為“圖書館”這種級彆的勢力，就如同那【萬物皆可售賣】一樣，除非是數個乃至於十數個神係聯合起來，否則根本不敢侵擾。

但從蘿絲處來的答案卻是：

“圖書館被入侵過很多次，因為這裡累積了近乎無窮無儘的浩瀚知識，許多神靈和一些強大神性生物都會生出覬覦的想法。”

“祂們會用各種方法入侵這裡，亦或是無權限偷渡，每次被發現，圖書館都會有相應懲處。”

“不過由於圖書館是真正永久中立的存在，即便知曉每次入侵都有著主謀，也不會發起毀滅性戰爭，至多記入黑名單。”

“已知經常試圖入侵的強大存在有腐爛父神，光明之主，起源神族，來自深淵宇宙的某位未知主宰……甚至還有來自無垠神秘之外的未知存在，不過多數入侵都以失敗告終，且針對不同入侵，圖書館也有相應的警報措施。”

“你看到了什麼，複刻過來，我可以直接拉響警報。”

截止蘿絲最後一句話傳遞過來，唐奇仍舊承受著那種傷害。

他外在沒有任何變化，但在唐奇的感知中，他幾乎已經變成溺死者最恐懼的結局，一具巨人觀。

承受這種傷害，卻也有了收獲。

他的腦海中，一道信息碎片正在被艱難的解析出來。

下一刻，唐奇看到了此刻僅有的隱秘，那蟲的名字。

“神性實體：空白之蟲。”

“？？？”

“轟隆”

瞬息，唐奇的心靈仿佛遭遇轟炸般，掀起了萬丈波濤。

他終於知曉自從危機感席卷之後，那種莫名的熟悉來自哪裡。

這蟲，唐奇沒有見過。

但這蟲所蘊含的那種力量，唐奇曾感受過。

之前那場戰爭中的插曲，唐奇夥同伊斯帕特拉妮，將後者的丈夫賽撒羅關進監牢。

而用來監禁賽撒羅的禁忌神物，赫然喚作“空白囚籠”。

強大如賽撒羅這種神係主宰，麵對囚籠的落下也根本無法反抗，祂隻來得及對著自己的妻子吐出一番狠話，而後便慘遭監禁，時限長達一百萬年。

“是了，不會有錯，雖然二者並不一樣。”

“但那‘空白’，那種幾乎不受任何權柄影響的空白力量，完全是同源的？”

這一刻，唐奇非常想要分神召喚古老者馬爾克斯，詢問這蟲的來曆。

但是很顯然，來不及了。

因為就在唐奇洞悉那一道信息碎片，並準備複刻那“空白之蟲”的外在形態傳遞給蘿絲·瑪德琳時，似乎是等待已久的變故，終於爆發。

變故的開端，就在唐奇三人前方，那是一扇鑲嵌著黃金麵具、金色權杖、黑鐵王座等等物事的門戶。

門戶前，站著一位穿著臟汙主祭衣袍，手持權杖，上半身為人形，戴著詭異麵具，下半身為觸手，並流淌粘液的“引領者”。

原本這引領者似乎正處於沉睡中，但這一刻他猛地醒來，並直接發出尖銳的嘶鳴。

半神級的超凡攻擊，伴隨音波而來。

他不隻是針對唐奇、蘿絲和愛麗絲三人，他針對門戶前所有的訪客。

當然，也不能算是攻擊，隻是一種強烈的拒絕。

蘿絲眼眸裡的疑惑沒有持續太久，隨著音波鑽進她腦海中的，還有警告。

“轟轟轟！”

“警報！警報！”

“圖書館遭遇入侵，啟用第2219條規則，臨時關閉第一層所有扇區。”

“請所有訪客，暫時離開圖書館。”

“重複一遍！重複一遍！”

“轟隆”

伴隨這些聲音，唐奇三人都看到前方那扇本就未開啟的門戶爆出強烈光輝，一層又一層仿佛永無止境的“禁法”被開啟。

隻是掃過一眼唐奇就生出判斷，如果此時有人強行闖門戶，至少需要強力神靈級彆才有可能做到。

普通神靈和弱神，根本奈何不了那門戶。

唐奇和蘿絲擁有的權限比其他訪客要高，所以此刻，兩人不隻是聽到了通用警報。

他們腦海，還即刻響起更多聲音。

“請所有管理員、守護者上線，已知第一層約有三分之一扇區遭遇入侵。”

“已出現引領者、訪客莫名消失現象，疑似遭遇無法識彆的神秘攻擊，且已出現大量書籍被劫掠消失現象，請所有管理員、守護者儘快將入侵者驅逐，奪回引領者、訪客和書籍。”

隨著這聲音，唐奇和蘿絲腦海，立刻跟著出現一幅光之地圖。

地圖上，三分之一的光點正在閃爍著紅光。

顯然每個光點，便代表著一個扇區。

三分之一數量赫然是三百多個扇區被入侵，這景象顯現在地圖上，任何熟知圖書館強大地位的萬靈和訪客們，此刻都是瞪大了雙眼。

祂們都意識到了，祂們正在見證曆史，見證一個不可思議大事件的發生。

這驟然降臨，沒有任何預兆的“變故”，也顯示這次入侵並不是從唐奇和蘿絲此刻所在的第三十三扇區開始的，而是一次大規模的同步入侵。

很可能第一層近兩千扇區的門戶前，都出現了“入侵者”。

誰也不知道最先遭遇入侵的是哪個扇區，但此時已知道的。

至少有三分之一入侵者得逞，它們已進入扇區內部，它們的目標是圖書館內收藏的無數書籍，它們已經開始得逞。

讓唐奇和蘿絲驚駭的是，01至032扇區，全都亮起紅光。

這意味著，其他的“蘿絲”都處於險境之中。

更確切的說，真蘿絲同樣遭遇危險。

入侵者，就在身邊。

幾乎是在警報響起的瞬間，唐奇直接站到了蘿絲身前，同時對那七個被寄生的“葛蘭沼人”發起攻擊。

沼人並不強大，它們實際上是愛好和平的種族。

但寄生在它們軀體裡麵的“空白之蟲”，唐奇的人類形態隻是窺視了其中一隻，便自動承受傷害，可以想見它們有多麼的可怕。

而在這一刻，已經不需要再遮掩的唐奇，釋放攻擊的同時，也施放了萬物通曉。

他眨眼看清，每個沼人體內，都有著三隻空白之蟲。

它們分彆趴伏在沼人的腦乾、心臟和肚臍處。

唐奇看清它們時，他自己也被注視。

“啪”

唐奇的攻擊，是一個響指。

但隨著響指降臨的，卻是唐奇擁有的最強權柄。

幻想神性！

頃刻間，眼前七個葛蘭沼人連同它們體內的“空白之蟲”一起化作泡影，啵啵幾聲消失。

它們，被唐奇抹去。

唐奇不知曉空白之蟲擁有怎樣的力量，但在見過疑似有聯係的空白囚籠力量之後，唐奇絲毫不敢懈怠，釋放出他人類形態擁有的最強攻擊。

那一記幻想咒下，就算是一尊弱神，大概率也會被抹除。

唐奇下手極快，但並不意味著他自己沒有受到攻擊。

事實上，唐奇受到了極為嚴重的傷害。

在他抹去那共二十一隻空白之蟲時，他也被二十一道難以想象的目光注視了一眼。

於是就在那泡影破碎瞬間，唐奇感覺自己被“填滿”了。

這種形容很怪異，但又非常準確。

這一刻，唐奇的感受，他軀體內的所有縫隙，不止是血液、肌肉、內臟間的空隙，甚至是細胞層麵的縫隙，也都被一種奇怪的“物質”填滿，這物質甚至開始試圖填滿唐奇的心靈。

先是難以忍受的腫脹感，然後他無法再感知到自己的軀體。

仿佛一切，都變成了空白，變成了虛無。

“如果我下手再慢一些，我的心靈也會陷入這種狀態？被填滿？被消失？”

“賽撒羅呢，祂就是這樣被囚禁的？”

唐奇莫名想起賽撒羅時，來自夢幻主宰之軀的支持，使得他快速逆轉狀態，將軀體遭受的傷害消弭。

略有些滑稽，但細想極為恐怖的畫麵出現在唐奇身上。

他低頭，正好看見大量時而幻彩，時而透明的“物質”從自己軀體裡麵被擠壓出來。

如同密密麻麻的溪流噴灑，但這些物質不等落地便消失，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的那種消失。

狀態恢複，唐奇腦海便又聽到那略有些延遲的圖書館新的通報，更加急促。

“警告！警告！”

“請所有仍未失守的扇區引領者回歸扇區內部，已知入侵者為某種未知生物，它們會寄生在訪客軀體內，並發起對引領者的攻擊，一旦引領者被它們吞吃，引領者所擁有的權限也將被它們掠奪。”

……

這警報剛落下，不等唐奇三人以及那受到驚嚇的引領者消化，又有新通報響起。

“警告！警告！”

“請所有守護者、管理員保持警惕，入侵生物除了擁有詭異的力量外，還可以進行複活，暫時不知曉如何才能完全將它們殺死，它們已呈現出無視物理與魔法攻擊，可吞噬除圖書館門戶外幾乎任何生命、死物等力量。”

“弱神級彆的神力可對它們造成傷害，可使得它們短暫消失，但它們會在數秒之後複活……”

“轟”

新的警報，讓唐奇和蘿絲麵色都是大變。

幾乎也是這一瞬，二人似想到什麼，同時看向那名為“乞丐主祭”的引領者。

目光落上去的第一時間，唐奇確認了他的狀態。

他，也被填滿了。

完全無法動彈，更無法根據警報，回歸扇區門戶之後。

主祭身後，一隻隻空白之蟲正在被勾勒出來，它們複活了，以一種唐奇暫時無法理解的方式複活。

它們正在吞吃“乞丐主祭”，儘管唐奇沒有看到任何一隻蟲子張開嘴。

它們，甚至可能沒有嘴這個器官，但它們正一點一點，將那戰力至少達半神級超凡者的乞丐主祭吞吃到腹中，不，也不能稱之為腹，那似乎又是另一個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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