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我?”
原始少年斯坦,不可置信的看著發生巨大變化的軀體,全新的軀體,擁有著極為旺盛的生命力,仿佛永不枯竭的力量,任何人都會想要擁有這般美麗的軀體。
但並不是他主動進行扮演的,而是被動變化,被動與這座疑似為原初樂園的美好之地氣息契合。
近乎本能的,斯坦·杜普萊西感受到了危險,尤其當他發現,腦海中本該出現的預警正在消退,他有種完全融入樂園的衝動。
“不行,我需要離開!”
斯坦·杜普萊西如同獵豹般,奔向草地。
他要離開,但他卻也沒忘記帶上小雪球。
因為靈魂綁定,加上數日來的相處,他早已將小雪球當上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但就在他一個箭步,將小雪球抱起準備離開樂園時,麵前那正哭泣的原始少女出現,她那原始而健美的軀體張開著雙臂,長發披散到腳踝,她在挽留著少年斯坦。
這景象,極為夢幻,又讓人悲傷。
尤其斯坦·杜普萊西顯露出明顯的拒絕動作,他甚至想要粗暴的,將少女推開,像是一個冰冷粗魯的石頭人。
就在二人即將觸碰的這一刻,整座樂園,似都做出了反應。
斯坦感覺自己腳下一滯,他那強壯的雙腿,正被生長的青草絆住,一隻雪白長耳兔從草叢走出,它毛絨絨的小手抓著一根短笛,正在進行著吹奏。
身前,一朵鮮豔的、帶刺的花朵開放,裡麵飛出一群精靈,共同抬著豎琴,悠揚、緩慢的聲音響起。
清澈池塘中,一隻隻美人魚浮出水麵,她們高昂著頭顱,顯露出修長、美麗的脖頸,開始吟唱歌曲。
稍遠些的森林內,長著人類手臂的毒蛇、頂著樹莓頭顱的癩蛤蟆、長著三顆頭顱的藍色巨鳥……這些稀奇古怪的生物,各自拿著短笛、豎琴、大鼓等樂器,開始共同演奏樂曲。
這是一首無比迷人,仿佛蘊著一切至理的樂曲。
在其中,你可以找到任何疑惑的答案,也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寧、快樂。
幾乎是立刻的,斯坦·杜普萊西的腳步停下了。
他將懷中的“小雪球”放開,不由自主張開手臂,與原始少女擁抱在了一起。
他們手牽著手,如同最初的先民般,在草地上跳躍、起舞,仿佛是這天地間最美妙的畫麵。
樂曲,愈加的悠揚,開始彌漫“原初樂園”的每一個角落。
仿佛是打開了某個開關,原本純真、原始,甚至充斥著神聖氣息的樂園,無聲無息開始變化。
各種與本能有關的景象,開始滋生。
人魚、精靈、毒蛇、巨鳥……這些本就古怪的生物,它們的軀體瘋狂變異,那些漿果、花草、樹木肆意生長,天空中降下粉色的雨水,理性與克製被直接淹沒……
這一切變故發生時,那首樂曲,始終響著。
奇異的是,這種似乎被汙染之後的變異畫麵,本該是汙穢的,漆黑或是猩紅的顏色。
但此時此刻,樂園卻呈現一種不可思議的“糖果色”。
鮮豔扭曲,讓清醒的生靈感覺極度不適。
……
夢幻高塔,投影屏幕之前,貪食、夜獸和妖精三個忠誠無比的觀眾,此刻麵色都極為不好。
它們五官都糾結在一起,仿佛遭遇了什麼惡心之事。
尤其當它們看到,那無敵可愛的後輩“小雪球”,因為主人被汙染而墮落,它作為斯坦·杜普萊西靈魂的一份子,隨同被一起汙染,小雪球不斷吞噬巨大而鮮豔的漿果,最終變成了一頭粉嘟嘟的大肥豬。
刹那間,三個小家夥隻覺惡心又驚駭,仿佛在追劇途中,陡然被喂了一大口劇毒之屎。
這顯然不是什麼美好的體驗,但它們也無法做什麼。
即便是唐奇,也不能做什麼。
“試煉的內容簡單而粗暴,若是無法通過,意味著不是夢幻國度所需要的眷屬。”
一道念頭騰起,唐奇沒有再去關注那樂園內的變化。
欲望的滋生,永無止境。
很快,原本顯得單調的原初樂園,隨著理性消失,各種怪異的生物開始憑空生成。
人類,也不再隻有斯坦·杜普萊西和那原始少女。
大量原始人類誕生,他們與其他稀奇古怪的生物們一起,奉斯坦·杜普萊西為“國王”,它們共同建造出了一座座奇怪的建築,像是扭曲的迷宮、軀體堆疊的小山、邪惡煉金作品似的堡壘……
所有人,都在其中縱情作樂。
那種混亂邪惡又無比怪誕的畫麵,本該顯得汙穢、墮落,但因為如同糖果般鮮豔的顏色,卻被渲染出了原始、純真的氣氛。
沉迷其中的斯坦·杜普萊西,他的雙眸漸漸變得呆滯,他仿佛無法再感受到時間的流逝,各種稀奇古怪的念頭湧來,讓他的靈魂變得麻木,除了沉淪,他沒有彆的想法。
他甚至無法再感知到自己的軀體,他仿佛成了欲望的一部分,他隨著那始終在響著的樂曲音符,遊蕩在這座根本沒有邊界的樂園中。
而他到達任何地方,都會被熱情的接納,不論多麼古怪的生物,不論多麼怪誕的景象,都是如同迎接國王般,迎接他,並圍繞著他,繼續作樂,或放縱著某種欲望。
隻是漸漸的,他開始感知不到快樂。
麻木的儘頭……是失去自我。
“我即將消失!”
忽然的,斯坦·杜普萊西的眼睛動了一下。
旋即,他有些艱難的低頭,看向此時的自己。
他仍舊維持著人類之軀,隻是不知何時起,他的頭發掉落精光,他的皮膚變得透明,隱約可見腹中已然空空,血肉、內臟、血管、骨頭都消失了,包括他的頭顱。
“我隻剩下皮囊?它也將消失?”
斯坦·杜普萊西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還能思考,他都沒了頭顱。
但他也不打算深究,他也沒有打算離開,他知道自己做不到。
此刻,他隻剩下一道無比強烈的念頭,驅使著他,以僅剩下的皮囊踉踉蹌蹌的行走,他來到森林深處,那裡有一顆無比巨大的,鮮紅色的繭,正在跳動著。
如同剝開花瓣,他艱難的扒開大繭的外皮,伴隨著“嗤嗤”聲響,猩紅的血液噴薄而出,快速腐蝕著他的皮囊,劇烈的痛苦讓他仿佛麵臨死亡。
另一道念頭生出,告訴他,隻要回轉樂園就能繼續享受永恒快樂。
但在觸碰那大繭的瞬間,斯坦·杜普萊西仿佛徹底清醒了過來,他麵色痛苦,但雙手無比堅定的,一層一層,將大繭的外皮撥開。
終於,他看到了大繭深處,擁抱在一起的一對男女。
這男女的軀體都維持著原始狀態,他們仿佛不分彼此的擁抱著,一把沒有握柄的長劍,以斜刺的方式,將他們的心臟刺穿,並連接在一起。
他們各自將頭顱枕在對方肩上,臉上是無法掩飾的幸福與安寧,非常不和諧的是,他們手中各拿著一柄紅色的匕首。
嗤!
嗤!
男女,正在互相用匕首,刺穿對方的軀體。
動作緩慢,堅定,一次又一次,永不停歇。
“爸爸!媽媽!”
斯坦·杜普萊西仿佛重新變成了孩童,他的聲音嘶啞,麵色無比痛苦。
他無比迫切的想要轉身逃離,又想要融入眼前這詭異的景象中,隻要他踏出一步,探出手臂,擁抱他們,任由那沒有握柄的長劍,也刺穿自己剩下的皮囊。
忽然,他踏出了一步,他也伸出了雙手。
下一刻,被腐蝕的千瘡百孔的手掌,猛地握住了那長劍。
“啊”
嘶吼中,斯坦·杜普萊西將長劍拔了出來。
擁抱在一起的男女,他們永不停歇的動作,倏然凝滯,軀體開始融化,他們原本互相枕著的頭顱,同時扭轉,看向斯坦·杜普萊西,臉上除了安寧之外,還有無法掩飾的愛與……愧疚。
而與他們對視的少年斯坦,原本空洞的眼眸內,是正在劇烈蛻變出來的平靜,直視一切的平靜。
他們,融化了。
頃刻之間,樂園陷入暴走。
斯坦·杜普萊西回首,他看見包括那原始少女,小雪球化作的大肥豬在內,大量怪誕的生物湧來,它們都伸出手臂,要擁抱他,拖拽他,直到他揮舞著那沒有握柄的長劍,平靜的斬出一劍。
如同糖果般鮮豔的,充斥快樂的樂園,陡然扭曲著消失。
斯坦忽然清醒了過來,他恢複為“旅行家斯坦”,小雪球也好似從未變異過,正趴在他的頭頂,歡快叫著。
但這一刻,斯坦·杜普萊西的目光,完全被麵前,一頭無比怪異,仿佛由各種生物器官拚湊而成的“怪物”吸引去了。
怪物正用它的下半軀體背對著他,空氣中漸漸微弱下來的樂曲,正是由這頭怪物演奏著。
而樂譜,赫然印在怪物的屁股上,那仿佛活過來,跳躍著的音符,蘊著所有生靈共有的怪奇思想以及源自靈魂深處的本能。
隻是那樂譜,因為被斬了一劍,正在消散。
怪物,也在死去。
就在這“怪物”徹底化作虛無的瞬間,斯坦·杜普萊西,忽然聽見自己腦海中,傳來一道蘊著一絲惡趣味的聲音。
“這首樂曲,它的名字是……屁股地獄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