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燙、泛著黑光的蒸汽,正從麥考利體內“嗤嗤”的冒出,他低垂著頭顱,蜷縮著軀體,口中發出意味不明的怒吼,詭異的青筋自他軀體各處爆出,從未感受過的狂暴力量,彙聚成河流,彙聚成洪水,在麥考利的軀體內肆虐。
怪物漸漸與麥考利融合在一起,強烈的“破壞欲”正在占據他一貫喜歡使用智慧的腦袋。
哢哢!
凝固的世界,突兀開始碎裂,最先醒轉過來的,是聖之指引教團的領袖,這個一絲不掛的青年,依舊遵循著之前的狀態,他努力的,獰笑著的,捧著腐爛心臟往麥考利的嘴巴裡麵塞去。
但迎接他的,卻是一張“怪物”般的臉,麥考利也在笑,而且笑得無比肆意。
青年看著麥考利有些變形的嘴,那不斷張合著的銀白牙齒,以及噴濺的口水,一種怪異的感受浮現出來。
我們,到底誰才是怪物?
教團領袖腦海中,生出這個疑惑時。
“你請我吃東西,我也回請你一次啊。”
“轟!”
一顆被蒸汽裹著,膨脹了一圈的拳頭,猛地在麥考利腰腹一擰之後,轟向青年的頭顱。拳頭的表麵,皮膚紋理消失,代替附著的,是漆黑的底色,還有在上麵流轉著的暗金色光輝。
兩人的距離實在太近,近到那領袖青年根本無法躲避,他圓睜的雙眸中,閃現出驚慌、恐懼,隨之儘數消失。
嘭!
爆了,好似一顆大好的西瓜,被巨力轟碎。不管是顱骨,還是腦漿,或是血肉,都變成了汙穢的“泥點”朝著四麵八方濺射,隻是還未觸及麥考利,便被灼熱蒸汽燎成焦炭。
屍山上,以及地麵的數十個黃袍邪教徒,同一時刻醒轉,它們仿佛瞬息陷入被控製的狀態,一雙雙癲狂的眼眸看向麥考利。
重新恢複的“甘霖”內,腐爛的血肉在溫暖陽光照耀下逆流而成,轉眼間重新凝聚出一具裸著的完美軀體,“複生”的領袖恢複了那聖潔、憐憫的臉。
他發著光,好似降臨世間指引人類的“聖者”。
“殺了他!”
領袖話音落下時,數十個黃袍邪教徒同時脫下身上的黃色衣袍,顯露出潔白、美好的軀體,隻是他們的眼眸內沒有一絲自我的痕跡,他們同時躍下。
伴隨著“嘭嘭嘭”的聲響,透過無法再汙染的濃黃色煙霧和從他身上釋放出的灼熱蒸汽,麥考利看著那屍山上,溫暖陽光中,每一個躍下的黃袍邪教徒。
潔白的肉體被染上腐爛的黃斑,扭曲的殷紅蔓延,異化了它們的四肢,頭顱和軀乾。
第一頭“怪物”,它劇烈的喘息著,鋒銳的爪子輕易劃開堅硬的石頭,粘稠的“屍液”滴落下來,將地麵腐蝕出一個個坑洞,它失去了雙眼,一張布滿利齒和劇毒粘液的嘴,占據它頭顱的大部分區域。
“嘶~”
仿佛是個信號,當這噴薄涎水的嘶吼響起時。
麥考利的眼前忽而一道刺眼陽光閃過,再看時,數十頭怪物已經衝到了麵前。
第一頭變異版的“嗜血者”,它的一雙利爪即將觸及麥考利的軀體,張開到極限的惡心大嘴,朝著麥考利的頭顱吞噬過來。
它的身後,濃霧內,數十道同樣恐怖的獸影撲來。
不遠處,屍山上僅剩下的十二道幸存者身影,他們也在變異,隻是看起來沒有那麼成功。
但有一點,麥考利看清楚了。
所有的“幸存者”,哦不,現在也隻能稱之為被汙染者,他們眼中屬於自我的一部分,徹底消失了。
一抹複雜之色,在麥考利眸中掠過。
旋即,是狂湧而出,無法遏製的殺意。
漆黑的氣息從麥考利的腹部湧出,如同有著生命一般,迅速蔓延、覆蓋少年的全身上下,暗金色的光輝隨之浮現,難以想象的灼熱蒸汽噴薄而出。
原本充斥著地窟的濃黃色煙霧,這一刻如遭重擊。
熱帶風暴般的蒸汽,席卷地窟。
“你們,都該死。”
轟!轟!轟!
麥考利的怒吼中,他麵前的第一頭“嗜血者”,仿佛一張汙穢的紙,被無形的力量扯碎,惡心的碎肉沒有來得及濺射出去,被直接被蒸汽颶風席卷,與之一同被席卷的,還有地窟內的其他怪物。
以及,那座耗費了數百具人類殘缺屍體堆成的“山”。
沒了幻象遮掩,真實的惡臭味道被蒸汽一熏,更足以讓人恨不得將自己的鼻子割下來,直接昏厥過去。
地麵,聖之指引教團的領袖緩緩從空中落下。
他嗅著那惡心的氣味,臉上露出迷醉之色,同時也感受到了其中可怕的危險,在聖潔、憐憫神色之上,他的眼眸深處,因為地窟內的景象而陷入糾結。
被他寄予厚望的“嗜血者”們,此刻正在遭遇蹂躪。
沒有一頭嗜血者,可以抗住麥考利的一拳,或是一腳。
風暴中,一頭真正的“怪物”正在橫衝直撞,毀滅著那些汙穢、墮落的生命。
青年,陷入無法抉擇的為難中。
“此時逃遁離開?那我為了伽法羅大人所做的一切就白費了,數個月的時間我才堆積出了伽法羅之山,才成功選出了這麼多信徒,若是從頭再來……”
“若是不走,我能勝過這個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被大人物垂青的家夥麼?”
第二道疑問,僅僅隻是在他的腦海中轉了一圈便生出答案。
不能!
儘管他在信仰“伽法羅”之後,獲得了某種程度上的“不死之身”,但這種可以隨時彙聚汙穢血肉重生的巫術,並不能帶給他強大的戰鬥力。
麵對普通人,或是不擅長肉搏戰的超凡者。
擁有精神蠱惑、血肉重生、聖歌吟唱……這些巫術的領袖,堪稱無解。
但若是他的對手,變成無法被蠱惑、汙染的“怪物”,他直接陷入生死危機。
一念及此,領袖隨手穿上紅袍,轉身要走。
“或許我當初應該選擇‘戰鬥祭祀’,而不是嗜血神侍,這讓我出現了明顯的短板……”
青年剛邁出一步,腳下倏然一滯,似是想到什麼,興奮之色浮現。
“不不,不,還有機會。”
“我的選擇沒錯,唯有成為神侍才能不斷重生,才能擁有這麼完美的軀體,才能成為信徒們的領袖……戰鬥?我為什麼要戰鬥,我隻要將我為伽法羅大人找到的祭品,獻祭給偉大的祂,便足夠了。”
“至於犧牲的信徒們,這是它們的榮幸。”
快速呢喃之間,青年回身來到地窟之前。
下方,戰鬥剛開始數秒,卻已是碾壓之勢。
儘管那些“嗜血者”也能通過“伽法羅之山”複活,但速度遠遠無法與領袖相比,而且消耗的血肉數量也非常巨大,它們的數量正在銳減,那十二個被汙染者加入,也無濟於事。
青年站定,以一種怪異的姿勢,雙手刺入胸膛,硬生生挖開一道豁口,鮮紅的血“咕嘟~咕嘟”流淌出來,詭異的沒有墜落下去,而是漂浮在空中,漸漸彙聚成一條“血河”往天空中,那團詭異的“烏雲”流淌而去。
低沉的吟唱聲,再度響起。
“偉大的主,您是終結,是初始,亦是重生,您創造了永恒安寧的伽法羅之鄉……您卑微的信徒祈求您的降臨,降臨這汙穢、墮落的人間,親口品嘗這甜美的祭品。”
“卑微的信徒,不求主的賞賜,隻願親吻您踩踏過的大地,淨化過的人間。”
讓人驚駭的祈禱畫麵中,被青年硬生生撕開的胸膛內,一艘精巧、濃黃的木舟突兀出現,它沿著血河朝著那烏雲之上航行,木舟上,雕刻著十幾個人,他們正做著各種癲狂的動作。
地窟內,隨著青年的吟唱,卻見一頭頭“嗜血者”,還沒有靠近麥考利便自動爆開,漫天血肉消失,以這種方式死去,再也沒有複活的機會。
而隨著癲狂信徒們接連獻身,那木舟上,那些神經錯亂的人類身影都開始“鮮活”起來。
醞釀著“甘霖”,汙染了陽光的烏雲中下方,一道裂縫正在出現,泛著黃色的幽光灑落。
一種可怕之極的氣息,開始彌漫。
地麵,青年領袖的臉上,漸漸浮現出猙獰的笑容。
他仿佛看到,當偉大的“伽法羅的意誌”,通過那可以航行於兩個世界的“愚人船”降臨之後,那個該死的走了狗屎運的家夥會遭遇怎樣的厄運,而奉獻了美味祭品的他,又將獲得多麼豐厚的賞賜。
他居高臨下的,想要去看一眼,那個瘸腿小子最後的表情。
可這一刻,他忽然發覺,他的頭顱,他的軀體,凝固了。
不,不隻是如此。
整個世界,又凝固了。
那流淌的血河、降下甘霖的烏雲,正試圖張開更多的裂縫,都被無形中的神性之力所凍結。
虛空中,一隻白皙的手掌探出。
她抓向那艘鮮活起來的“愚人船”,上方“神秘”洞開的裂縫,濃黃的幽光掙紮著,試圖灑落下來,與木舟連接在一起。
可惜,那未知的、神秘的“祂”,並沒有青年想象的那麼強大。
白皙的手掌,自血河中取走了木舟。
轟隆!
世界重新運轉,血河立時化作漫天鮮血灑落下來,地窟之內,一顆透著暗金光輝,裹著灼熱蒸汽的拳頭猛地拉伸到不可思議的地步,自地底轟上,將那團詭異烏雲打成虛無。
青年想發出嘶吼,但在屍山、烏雲都被打散,那木舟奇物又被取走之後,他體內的超凡之力正在衰退。
他那完美的軀體開始萎縮,身上的皮肉開始腐爛,被消弭去的各種疾病重新纏繞上來。
曾經的“腐爛侏儒”又一次出現,沾染著汙穢的血,癱軟下來,他的目中浮現絕望怨毒,而後看著自地窟內跳躍上來的麥考利,漸漸變成了……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