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二十萬披堅執銳悍卒夾道相送是種什麼樣的體驗!
這一刻的紅花部眾們就很有回答的欲望。
那是腳底下發飄,仿佛走在雲端之上!
渾身每一根汗毛都在顫栗,恨不得伸手去撓,卻又不知道到底是哪裡在癢……亦或者,是渾身上下無處不在癢!
努力的挺起胸膛、挺起胸膛,整個人都快挺成“)”形了,還在拚命的憋氣挺起胸膛,似乎隻要胸膛內還有一絲空隙,都丟了自家的臉麵!
還未走出平狼防線,許多鐵憨憨的腦海裡,已經浮現起一個畫麵。
二十年後。
也許是三十年後。
已經老得滿臉皺紋兒的自個兒,坐在火塘邊上。
紅彤彤的、溫暖的火光烘烤著自己的臉。
乖巧的孫兒滿臉孺慕之色的伏在自己的膝頭,聽著自己吹牛逼……啊呸,是聽自個兒回憶崢嶸過往。
自個兒望著火光,一臉追憶的徐徐說道:想當年,爺爺隨咱盟主北上回歸錦天府,經過朝廷重兵把守的關卡,那朝廷二十萬大軍,就像是一群大鵪鶉一樣,眼睜睜的看著爺爺和爺爺的袍澤弟兄們扛著大刀片子從他們眼巴前經過,動都沒人敢動一下子……
對於花紅部中大多數出生在大離社會的最底層,且注定會在大離社會的最底層生活一生,對生活最大的奢求也就是有個老婆熱炕頭的弟兄們來說。
眼下這一幕,的確是他們一生當中的光高時刻!
是夠他們吹上一輩子牛逼……不,是吹上幾歹人牛逼的資本!
論軍魂。
以前的潛淵軍,是有的。
那是跟著張楚連番大戰,數次向著數倍於己的敵人發動決死衝鋒,硬生生打出來!
而走出平狼防線前的三萬紅花部眾,是沒有的。
雖然這三萬紅花部眾的主體,就是潛淵軍的主體。
可再好的酒,兌多了水,也會變味兒。
而現在的三萬紅花部眾,都已經不是酒裡兌水了,而是水裡摻酒……
但走出了平狼防線後的三萬紅花部眾,已經有了軍魂這玩意。
或許還很脆弱。
經不起真正的惡戰磨礪。
但有,畢竟就是有了!
就和種子一樣,隻要給點營養,它就能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
至少,已經有半數以上的紅花部弟兄,願意豁出自己這條命,去捍衛他們的榮耀!
……
大軍平安無數的穿過了平狼防線。
在張楚和冉林的共同約束下,中途沒有發生任何可能會引起誤會的不愉快事件。
出了平狼防線不久,大劉巡視完隊伍驅馬趕到張楚身畔,在他耳邊小聲稟報道:“楚爺,探馬回報,咱們後邊十餘裡外輟著一支人馬,人數約在五萬左右!”
張楚風輕雲淡的笑了笑,回道:“不必管他們。”
他敢用腳指頭打賭,這肯定是贏雍的主意。
因為冉林不會這麼天真!
想尾隨在他北平盟的身後,做一把癡漢,伺機拉開金田防線的褲衩?
霍青怎麼可能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隻有下手對弈,才喜歡用各種奇招。
上手對弈,無不是堂堂皇皇、浩浩蕩蕩,以無可抵擋之勢壓人!
霍青的人品雖然低劣。
但他的棋力,是不容質疑的。
質疑的人,都已經栽了大跟鬥!
……
大軍一路向北。
金田防線還未至,一杆獵獵飄蕩的赤紅色“鎮北”帥旗,就突兀的出現在了馬道儘頭。
鎮北帥旗之後,是宛如赤潮一樣接天連地的赤紅色大軍。
鎮北軍來了……
張楚拔出了馬鞍上的圓月彎刀,高高揚起,大喝道:“弓上弦、刀出鞘、盾在手,整軍備戰!”
傳令兵策馬奔出,大喝聲此起彼伏:“弓上弦、刀出鞘、盾在手,整軍備戰!”
“弓上弦、刀出鞘、盾在手,整軍備戰!”
“小的們,關鍵時候到了,都打起精神來,跟進我!”
“刀把子抓穩當了,覺著抓不穩的,用汗巾把刀把子纏在手上!”
“廢話就不多說了,反正我就在你們前頭,待會乾起來,我退,你們砍死我,你們退,後邊的兄弟砍死你們,千萬彆他奶奶的給咱紅花部丟人,咱紅花部的爺們,死也得死在砍人的路上!”
一聲聲大喝中,三萬紅花部弟兄迅速動了起來。
張楚勒馬站在最前方,提著圓月彎刀凝視著那趕“鎮北”大旗。
如果有可能,他是真的不願意與鎮北軍刀兵相見。
霍家人的確都不是什麼好人。
但鎮北軍的兒郎們,卻都是熱血滾燙的好漢子。
他們也曾為了保家衛國而拋頭顱、灑熱血,百戰餘生!
他們是英雄!
英雄不該死於野心家的陰謀。
但這一天,還是來了……
……
平狼防線好過。
張楚老早就知道。
金田防線不好過。
也在張楚的預料之中。
不然他也不會帶著三萬紅花部弟兄北上……
說到底。
他和朝廷並沒有什麼解不開的矛盾。
即使朝廷不相他張楚的為人,放他過關也頂多是再多出三萬敵軍和一個二品飛天宗師敵人。
但不放他過關,同樣也會多出三萬敵軍和一位二品飛天宗師敵人!
相反。
他和鎮北王府,和北蠻人卻是有解不開的矛盾。
什麼叫做解不開的矛盾?
那就是即使他張楚寬宏大量,不再計較與鎮北王府、北蠻人之間的恩恩怨怨,將過往一筆勾銷。
北蠻人,也不會與他張楚和解……
鎮北王府已經和金狼王庭結盟,北蠻人不肯和張楚和解,鎮北王府自然也不可能為了一個對己方有敵意的勢力,和盟友決裂。
兩害相權,取其輕。
平狼防線,自然好過。
金田防線,自然不好過。
……
在張楚的率領下,三萬紅花部弟兄整軍備戰,一步一步向著那杆“鎮北”帥旗行去。
待到近了一些之後,張楚愕然的發現,立在帥旗下,竟然不是霍鴻燁!
而是霍青親來!
說起來,張楚恨了霍青六年。
但見他的次數,卻是屈指可數。
霍青依然是老樣子,須發白如雪,體格偉岸如孤峰,身披一身士卒甲,跨坐在一匹通體沒有一根雜毛的烏黑駿馬上,手中點鋼槍斜斜點地,宛如一座不可逾越的巍峨山嶽!
若是以貌取人,誰人會相信,這位怎麼看都是位百戰餘生的老將,竟會是一個拿幾百萬人命搏自個兒前程的世之梟雄?
張楚舉手,示意大軍止步,爾後一手提刀,一手駕馬,越眾而出。
“回去吧!”
相隔百丈,霍青睜著一雙褐色的蒼老眼眸注視著張楚,淡淡的說道:“本王這一關,你過不去!”
張楚笑了笑:“來都來了,過得去過不去,總得試試!”
霍青麵無表情:“年輕人有誌向是好事,但太有誌向,就是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