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楚從入定中醒來,長長的吐出一口廢氣,隻覺得神清氣爽,胸中的阻塞感儘去。
與天鷹.哈孜交手時受的內傷終於痊愈了,真氣還略有增長!
他偏過頭看了一眼,就見窗外陽光燦爛。
“大劉。”
張楚高聲喊道。
大劉推門而入,笑容可掬的躬身道:“幫主,您醒了,是要吃飯嗎?”
張楚:“什麼時辰了?”
大劉:“日映了,幫主。”
日映。
下午兩三點了?
這一次竟然入定了一天一夜?
張楚:“先給我沏碗茶來,口中一股子腥氣,不是個味兒。”
“您稍等。”
大劉轉身快步出去,不一會兒就端著一盞茶進來。
張楚接過一探,就發現水溫正合適,仰頭就喝了一大口。
“啪……”
他低頭將茶水吐進腳邊的銅盂裡,隨手將茶碗交給大劉:“騾子來過沒有?”
大劉一手接過茶碗放到桌上,一手朝門外招手,立馬就有三名衛士用托盤端著一個個冒著熱氣兒的碗盤進來:“他人沒來,倒是派了幾名弟兄送了二十隻老母雞過來,囑咐屬下每天給您燉一隻,不過……”
張楚沒等他說完,突然就打斷了他:“雞是你燉的?”
大劉沒反應過來,張口就答:“不是,是老牛燉的,那廝賭咒發誓說他燉雞的手藝是祖傳……”
“誰?牛十三?可就吹吧,他爹以前明明是在城西百味樓劈柴……啊哈,也還好,也還好!”
大劉:???
張楚洗了麵,淨了手,坐到餐桌前端起飯碗。
大劉這時才想起剛才被張楚打斷的話:“幫主,有人候您小半日。”
張楚正細嚼慢咽的消滅著老母雞,聞言頭也不抬的問道:“誰?”
“孟小君。”
“嗯?”
張楚凝眉,一句“陰魂不散”都到嘴邊兒了又生生咽了回去。
都是生意。
不喜歡他們的產品,也沒必要為難一個勤奮的業務員。
人家業務員也隻是為了賺一筆提成,糊口而已。
更何況這位業務員還是一位巾幗不讓須眉的女豪傑。
不能失了男人的風度!
種種念頭在張楚腦海中閃過後,他展眉道:“請她過來吧。”
大劉驚訝道:“現在嗎?”
張楚沒好氣兒的看了他一樣:“怎麼?你大哥吃飯的樣子,很見不得人嗎?”
好歹你大哥也是經過係統餐桌禮儀培訓的廢柴……啊呸,是人才好不啦!
大劉搖頭如撥浪鼓:“不不不,屬下沒這麼意思。”
“去吧!”
張楚向他揚了揚下巴。
……
張楚堪堪消滅完一隻整雞,大劉就領著孟小君進門了。
孟小君還是那般光彩,一襲合身的粉色百花裙配以一枚小巧玲瓏的象牙冠,很應季,也很適合她淡雅的氣質。
但張楚再見她,卻沒了初見時的那般驚豔。
不過他放下筷子,拿起手邊的汗巾拭了拭嘴角,微笑著主動打招呼道:“許久不見了,孟先生。”
孟小君聽到他的稱呼,心頭微微一沉,麵上卻是神情自若的拱手道:“是有許久未曾見麵了,幫主。”
張楚眼皮子都沒眨一下,像是根本聽不懂她最後那一聲稱呼的含義。
他伸手向對麵的椅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先生吃過了嗎?”
孟小君落座,再次拱手道:“有勞幫主掛懷,已經吃過了。”
張楚點頭:“我從昨夜入定到現在,剛清醒過來,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們邊吃邊聊。”
孟小君:“幫主太客氣了,您請自便。”
“嗯。”
張楚老實不客氣的拿起筷子,繼續吃飯:“敢問先生此次前來,又是代表哪一方?”
孟小君蹙眉,不卑不亢的反問道:“幫主此言何意?”
張楚笑道:“先生是個聰明人,我想先生不會不智到還拿你們斷月劍派來與我談條件吧?如果先生是代表燕家來的,那就請先生免開尊口,免得毀了你與我們太平會的交情。”
這不是前倨後恭,而是在商言商。
當初的孟小君找上門來,拿他們斷月劍派與張楚談條件,這就像是兩個縣級龍頭企業談合作,大家實力相仿,合則兩利。
現在,隨著張楚晉升六品,獲得玄北江湖諸多飛天宗師支持,他太平會的體量已經往上飛躍了不止一個檔次。
現在如果孟小君還拿他們斷嶽劍派來跟張楚談合作……那不是合作,是赤裸裸的侮辱,侮辱張楚的智商!
至於燕家,那更沒什麼好談的。
一句話,敢來,就死戰!
孟小君聽得心頭越發沉重了。
她不在意張楚話裡的內容。
反正她這次來,既不是代表她們斷月劍派,更不是代表燕家。
她在意的是張楚這幾句口裡透露出的態度……這位對他們天行盟的感官,好像不太妙啊!
“幫主哪裡的話……餘這次前來,是受我們白副盟主說托,前來與幫主商談玄北江湖大義……”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張楚皺著眉頭打斷了她的話:“貴盟是立足於燕北州與西涼州,有什麼立場,來與我談什麼玄北江湖的大義?難不成我們玄北州的爺們,都死了嗎?”
“幫助息怒,且先聽餘將話說完……我們天行盟無意染指玄北江湖的魁首之位,奈何無生宮狼子野心,視玄北江湖魁首為囊中滋味,我們天行盟為遏製無生宮坐大,無奈大舉進入上原郡……”
張楚聞言,心頭冷冷的“嗬”了一聲,麵不改色的點頭道:“繼續說。”
孟小君注意著他的臉色變化,慎重的緩緩說道:“現在幫主您欲出麵挑起玄北江湖的大梁,處於我們天行盟的角度,是樂見其成的,但因為無生宮糾纏,我們天行盟無法抽身,以幫主您現在的力量,暫時也還無力單獨對抗無生宮……”
“啪。”
張楚將筷子拍在碗上,不耐的說道:“先生有話不妨直說,張某有腦子,懂得分辨利弊善惡,不需先生操心。”
孟小君閉嘴了。
她心頭也在歎氣。
她早就知道,任她說得天花亂墜、地湧金蓮,也忽悠不住這位張幫主!
但她也沒辦法,她是不得不來。
她心下急轉,最後還是決定先把自己摘出來,話都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了,再拿拿自己的交情去給上邊兒人頂雷,就太蠢了。
“幫主您息怒,先說好,餘隻是一個傳話人,這個主意跟餘沒有任何關係。”
張楚放下汗巾,點頭道:“請先生直言。”
“我們白副盟主的意思是,我們天行盟可以助幫主平定上原郡,坐上玄北江湖的魁首之位,條件是,您就任我們天行盟副盟主之位。”
說完,她就緊緊的閉上了嘴,沒多說一句話,表示這件事真的與她無關。
張楚這會兒反倒沒什麼怒意了。
這是一筆生意。
一筆交易雙方的實力雖然不太對等,但他能決定是做,還是不做的生意。
既然是生意,那就隻需要付出和收益,成不成正比。
從他的內心裡,他對天行盟的條件,還是比較動心的。
如果能與天行盟聯手,他就能壓倒式的優勢,迅速平定上原郡。
簡單。
快速。
而且不會出現太大的傷亡。
至於太平會變成天行盟的下屬分會這個條件,他知道天行盟為什麼這麼做,但他不在乎……
他隻想早日結束玄北州的紛爭與內耗,快點集中玄北江湖所有力量,去幫那個白頭佬完成他想做的事。
那個白頭佬,撐不了多久了。
沉吟了許久,張楚張口道:“有兩個問題,你彆忽悠我,我不想跟你翻臉!”
孟小君一聽,連忙正了正坐姿,回道:“您請問,餘絕不隱瞞。”
張楚:“你們天行盟有幾位副盟主。”
孟小君:“已有兩位,白副盟主與薑副盟主,都是很有名望的江湖宿老。”
張楚略一思忖,便冷笑的:“兩位副盟主,一個坐鎮燕北州,一個坐鎮西涼州吧?”
孟小君大大方方的點頭:“是的,來時白副盟主曾提起過,幫主若同意此議,待事成之後,玄北州依舊由幫主坐鎮,非大事,盟內絕不插手玄北州的事務。”
“嗬嗬。”
張楚沒再掩飾自己的譏諷之意,冷笑道:“說得比唱的還好聽,真到了那一步,還不是你們為刀俎,我為魚肉?”
他沒頭昏。
玄北江湖的飛天巨佬們撐他,不是因為他長得帥還有錢,而是因為他是眼下玄北江湖裡唯一一根出頭櫞子。
他若加入天行盟,無異於背叛玄北江湖。
到時候,玄北江湖的飛天巨佬們不一人啐他一臉唾沫,都算是極有風度了,還指望他們再繼續給他張楚撐腰?
怕是在想屁吃!
沒了飛天巨佬們撐腰,他張楚再能打,也隻是一個六品!
天行盟這種體量的龐然大物,哪個高層還會把一個六品當成一回事兒啊?
孟小君閉上嘴,不知如何回答,也不敢回答。
張楚也沒指望她能回答,繼續問道:“第二個問題,你們天行盟內部決定將玄北州的晉升機會給誰?”
孟小君的臉色一僵,吞吞吐吐了許久,都沒說出一個所以然來。
張楚見了她的反應,皺著眉頭問道:“燕長青?”
孟小君猶豫了好幾息,還是點了點頭。
張楚將眉頭皺成川字。
從先前燕家的行事風格來看,那個燕長青,隻怕不是個大氣大量的人。
他若踏足飛天……
就在這時,候在門外的大劉快步進來,俯身在張楚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
張楚聽完,凝成川字的眉頭一下子就鬆開了,笑道:“好了,我知道了。”
大劉轉身出去。
孟小君望著張楚的笑臉,心知此事肯定發生了什麼變化,但她心裡也談不上失望。
她隻是奉命走這一趟而已,她打心眼裡就沒覺得這事兒能成。
事實上,張楚剛才猶豫那一會兒,她都覺得這其中肯定是有什麼她不知道的隱情存在。
因為她所了解的張楚,是決計不會在擁有眼下的大好局勢的情況下,答應這種條件的!
果不其然,大劉剛剛出門去,張楚就起身笑道:“很抱歉,臨時有點要務急需處理,請先生稍坐一會兒,我很快就回來。”
孟小君起身拱手道:“幫主您太客氣了,請自便。”
張楚點了點頭,大步流星的向外行去。
“來人,撤了飯菜,給孟先生送一盞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