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楚理了理衣衫,匆匆迎上去,還沒看清楚侯君棠長什麼樣,就一揖到底。
“屬下張楚,拜見幫主!”
“好小夥子,起來罷!”
一隻瑩潤如玉、不見半分老繭的寬厚大手,輕輕將張楚扶起來。
“謝幫主!”
張楚一定神,這才看清楚侯君棠長什麼樣。
他個頭七尺左右,和幫中那些動軸八尺有餘的昂然大漢比起來,不算高。
身形也不甚魁梧,但很勻稱。
麵容白淨如宣紙,下顎留有寸許短須,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十分溫和,宛如冬日的裡的太陽。
配上一襲天青色的潔淨長袍,高冠博帶、大袖飄飄,書卷氣甚濃,不似武人,倒像個文人!
若不是柳乾坤與執法、賞功二位長老站在他身後,張楚簡直不敢相信,這位像極了教書先生的儒雅人物,就是雄踞城西之地四載,鎮壓得無數小幫小派無法抬頭的青龍幫幫主,侯、君、棠
連劉五看上去都比他強勢!
張楚在偷偷摸摸的打量侯君棠。
侯君棠也在打量這位幫中新秀。
他見張楚五官端正、唇紅齒白,眉眼間英氣勃發,初次見他也不怯場,鎮定自若,眼神中不由的透出了幾分欣賞之意。
“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哪!”
他輕笑著扭頭看柳乾坤,語氣中略帶幾分唏噓之意:“看著這些年輕人,我才覺得自己老了!”
“可不是!”
柳乾坤笑眯眯的捋著三寸清須:“昨日內子做了我最喜食的醬牛肉,要是倒退十年,我一食便能儘一條牛腿!可如今,卻隻能淺嘗即止、望牛興歎……歲月不饒人哪!”
兩位青龍幫的掌舵人旁若無人的說著些家長裡短,卻並沒給張楚一種小家子氣的感覺,反倒覺得比那些動不動就哈哈大笑的大佬們,更加的灑脫不羈。
他畢恭畢敬的抱拳:“幫主與副幫主春秋鼎盛,正是率領咱青龍幫大步向前邁進的好時候,怎能輕言老字?”
侯君棠輕笑一聲,拍著張楚的肩頭道:“好一個春秋鼎盛!年紀輕輕,有腦子有手腕還會說話,老五的確培養了一個好苗子!”
柳乾坤笑眯眯的點頭:“我初見他時,也是這麼說的!”
也不知道為何。
侯君棠至始至終都是一副風輕雲淡的做派,未使用任何上位者震懾屬下的手段。
但給張楚的壓力,卻是前所未有的大,隻覺得這人就是一方深不見底的幽潭,完全無法揣摩他心頭所想。
這絕對是一個比劉五、趙昌輝之流,難對付十倍的人物!
他收起心頭的小心思,側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幫主,咱們進去吧,弟兄們都在等您呢!”
侯君棠頷首:“也是,今天可是你張府喬遷之喜,我們這些老家夥可不能搶了你的風頭!”
張楚連聲道“不敢”。
……
“拜見幫主!”
在張楚引著侯君棠跨過大門的瞬間,酒席上早就起身翹首以待的百餘青龍幫幫眾,納頭便拜,齊呼聲震天。
張楚侍立在侯君棠身側,放眼望去,隻見黑壓壓的一片平滑背脊,驕狂如步風,此時都不敢紮刺!
這是何等的威風!
望著這一幕,一種名為“野心”的東西,在張楚心中瘋狂滋長著。
“男兒當如是!”
他對自己說。
“都起來罷!”
侯君棠長聲道,聲音既不威嚴,也不高高在上,十分的溫和,宛如鄰家大叔。
“謝幫主!”
幫眾們起身,目光灼灼的翹首望著侯君棠。
侯君棠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的幫中弟兄,灑然一笑:“咱們青龍幫,有日子沒這麼熱鬨過了罷?這還得多謝我們張副堂主,給了大家夥兒一個坐下來吃頓飯、喝碗酒、敘會舊的機會!”
說著,他竟朝張楚拱了拱手。
張楚連忙讓開,低頭急聲道:“幫主折煞屬下了。”
“今日你才是主人家,有什麼折煞不折煞的!”
侯君棠笑嗬嗬的將他拉到身側,說:“今日到場的兄弟中,應該就數我年紀最大,那我也就倚老賣老,喧賓奪主的代我們張副堂主招呼一句:大家夥兒吃好、喝好,以後要有了好處,多想想我們張副堂主,張副堂主要有難處,兄弟們能幫得上忙的也儘量搭把手!”
“哈哈哈……”
幫眾們紛紛大笑,嘻嘻哈哈的說著“定不忘了張副堂主一飯之恩”之類的話語,酒席上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十分活躍。
許多如張楚一般,今日才第一次得見侯君棠的底層幫眾,都覺得一下子就和自家最大的大佬拉近了關係。
就連張楚,心裡都對憑空對侯君棠生出了幾分親切之感,就好像他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幫主,而是自家的長輩一般。
這種春風化雨式的拉攏手心手段,簡直就是可怕!
倒是在場的諸多大佬級人物,笑得就有些勉強。
尤其是韓擒虎與步風的臉色,已經可以稱得上是難看了!
能做大佬的人,就沒一個是真正的蠢貨。
自家老大後邊那幾句的意思,分明是要……力捧張楚啊!
不然,以自家老大的身份,出席張楚的“喬遷之喜”,就已經給足了他臉麵,為何要說要後邊那句話?
……
張楚陪著侯君棠入座,開席!
一道道出自百味樓大廚之手的美味佳肴,桌上擺。
一壇壇在地下發酵經年的陳年美酒,碗中倒。
杯盞交錯,酒香四溢。
鬥酒的。
劃拳的。
興之所至掰腕子比手勁兒的。
哈哈大笑聲,此起彼伏。
一個比一個酒量好。
一個比一個嗓門大。
比十來個戲班子一同開場,還要熱鬨。
張楚沒敢放肆,小心翼翼的陪著諸位高層喝酒,話都說得極少。
他們這一桌,論年紀,數他最年輕,論職位,也就數他最低……誰叫他是青龍幫唯一一位副堂主呢?
按照他的計劃,他現在本應該開始一些行動。
但現在,他不敢當著侯君棠使那些小手段了。
不過他也不著急。
因為他篤信,會有人坐不住的。
因為這場酒宴順利進行下去,不符合某些人的利益。
特彆是在侯君棠說了那番話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