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跑,彆停下!”
伴隨著希萊的催促聲,泰爾斯一行人踩著腳下的汙水,在昏暗的坑道裡亡命奔逃。
坑道裡彌漫著詭異的白色煙霧,它們源源不斷地透過縫隙,從地麵乃至牆麵蒸騰而出,影響視野,嚴重拖慢了他們的速度。
“該死,那個混蛋是怎麼……”
哥洛佛舉著一支火把,跟在泰爾斯和希萊身後,不時痛苦地按按額頭,顯然還沒完全擺脫異能的影響:“怎麼找到我們的?”
他身後傳來羅爾夫的不忿哼聲,以及凱薩琳的痛呼。
“我有個手下——嘶——桑加雷是養狗的,包,包括獵犬,鼻子靈得很,”幻刃趴在羅爾夫的背上,被顛得悶哼連連,“我們到這兒時,渾身血,血腥味兒——呃!”
“咳咳,就沒人奇怪這陣煙是咋回事嗎?”
斯裡曼尼嫌惡地揮散眼前的白煙,他拄著一根木杆,在七拐八繞的坑道裡一瘸一拐:“這可是下水道——可惡,掉了隻死蒼蠅!難不成底下還有個大煙館?”
稀裡嘩啦的水聲中,希萊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沒準真有呢,這坑道裡啥怪事兒都——嗷,小心,這兒有塊石頭!”
但隊伍的最前方,泰爾斯卻不言不語。
地獄感官持續運轉:這條彌漫白煙的逃命之路上,到處都是剛死未久的老鼠蟑螂,原本喜好藏在陰潮角落裡的蜘蛛蟲蟻衝上牆麵,像他們一樣瘋狂奔逃,不時還有蒼蠅飛蛾從頭頂跌落,在潮濕的地上撲騰抽搐……
隻是其他人被濃密的白煙遮擋了視線,對此渾然不覺。
怎麼回事?
泰爾斯搖了搖頭,有些恍惚。
白煙還隱隱透出一股常人難以聞見的腥味兒,這讓他有種不祥的感覺。
少年深吸一口氣,努力集中精力。
“不是……你到底是……”
洛桑二世和神秘援兵的打鬥聲穿透牆壁,被地獄感官捕捉到他的耳朵裡,隻剩最後一些模糊不清的尾音:
“難道……不公……自暴自棄……想不明……癲狂……更容易……拋卻掛礙……嗶——”
話語最後參雜著尖銳的耳鳴,讓泰爾斯麵色痛苦,下意識地捂耳。
該死!好刺耳!
“我們真的不去幫忙?”
哥洛佛搬開一堆障礙物,讓其他人通過,忍不住看向後方,卻隻能看見一團煙霧。
“那位……壯士,就讓他一個人抵擋那個什麼洛桑?”
“你們誰愛去誰去!”
斯裡曼尼爭先恐後地擠過阻礙:“反正我不去!”
凱薩琳忍痛下地,扶著羅爾夫的肩膀:“我知道,我們會銘記和感激他的——現在快跑!”
“相信我,我們去了也隻是礙事,”希萊接過話頭,語氣沉穩,“現在真正該擔心的是,是……”
她沒有說下去。
“為什麼還沒到!”
斯裡曼尼不耐煩地打斷大家:“這都轉了幾個彎了,出口到底在哪裡?”
對啊。
剛剛從痛苦中緩過神來的泰爾斯微微一顫,心念一動。
對啊,出口呢?
屍鬼坑道的出口呢?
撲通,撲通,撲通……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抬頭看向前方:火光隻能照亮眼前幾米,再遠的地方就被白煙遮得模糊不清。
“出口,出口應該在……”泰爾斯恍惚地道。
撲通,撲通,撲通……
不知道為什麼,他現在的心跳好快,體感好熱。
每走一步,腳下都傳來奇怪的觸感和嘩啦水聲。
而這條昏暗的坑道,仿佛看不見儘頭……
不。
撲通!撲通!
他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通往地麵的出口……
“應該在這裡才對!但是……”
泰爾斯捂住額頭,狠狠皺眉。
奇怪,有“永不迷途”的庇佑,他該認得路才對。
就像剛剛穿梭在翡翠城的大街小巷,就像他們剛剛一路下坑道來,雖然路線複雜,但泰爾斯清楚地知曉他們在第幾層,在哪裡轉彎,在哪個方向……
但是,為什麼?
為什麼他突然間就——泰爾斯難以置信地看著腳下不住冒出的淡淡白煙——就找不到路了?
是“永不迷途”的祝福失靈了?
就像在……大荒漠裡一樣?
那些不知從哪個角落開始彌漫的白色煙霧越發乾燥、刺眼、刺鼻,令泰爾斯煩躁不安。
“為什麼不在……”
泰爾斯出神地道,眼神渙散,隻覺得地麵越發不平:“出口,為什麼還沒到……”
就在此時,他的手臂被人一把抓住!
泰爾斯驚醒過來,發現希萊站在身後,努力攙著搖搖欲墜的自己。
“冷靜,集中精神。”
希萊聲音沉穩,目光堅定,讓泰爾斯漸漸清醒,心跳漸平。
而她的身後,哥洛佛和羅爾夫都望著他,一臉擔心:“殿下,您是太累了麼?我可以背您……”
泰爾斯連忙站穩腳跟,向前望去:
“不,不必了,我們繼續,所以出口在…”
“不遠了,”希萊出言安撫道,“彆慌,我們走的不是原路,去的是另一個出口:順著這個方向,忽略一些小拐彎,如果越來越吃力就對了,表示坡度在抬升……”
在她的指揮下,一行人窸窸窣窣再度出發。
“那是什麼,希萊?”
泰爾斯倚靠著身邊的希萊,看著腳下的白煙,低聲道:
“這些是什麼?”
希萊頭也不抬,隻是努力攙扶著他:
“入秋了,天冷,下水道熱氣蒸騰……專心,泰爾斯,我們要出去,專心。”
泰爾斯眉頭一皺,正待追問,但卻突然發現:
希萊正深深垂首,睫毛不住顫抖。
不止如此。
泰爾斯低下頭:希萊攙著他手臂的雙手正在微微顫動,即便隔著手套也能感覺到。
就像……
就像在大街上,她被扯掉手套的樣子。
泰爾斯怔住了。
他閉上嘴巴,扭過頭,專心行路。
事實證明,希萊的指點比泰爾斯憑感覺找路要準確,幾分鐘之後,他們拐過一個拐角,前方亮光突現,空氣一新。
斯裡曼尼歡呼一聲,頭一個衝了出去,剩下的人也振奮不已,齊齊跟上!
泰爾斯同樣咬牙向前奔跑——沒人再想在這惡臭汙穢的地方多待哪怕一秒。
終於,他們越過變得稀薄的白煙,衝出狹窄閉塞的坑道出口,磕磕絆絆地下了一個滿是垃圾汙泥的大斜坡,重新呼吸到新鮮的空氣。
“啊!我們終於出來了!”
斯裡曼尼癱坐在地上,望著遠處的西落的太陽,忍不住涕泗橫流。
羅爾夫小心地放下忍痛的凱薩琳,自己也累得夠嗆。
“該死,都這個點兒了!”
哥洛佛皺眉望著太陽留在地平線上的最後一寸身影:“得趕緊通知勳爵……”
此時此刻,他們人人都狼狽不堪,灰頭土臉,衣裳臟亂,身上帶著或多或少的臭味兒。
泰爾斯彎下腰,按住膝蓋,不住喘氣。
他感受著夕陽照在臉上的溫熱,同樣感覺劫後餘生。
奇怪。
他咬著牙:出了白煙的範圍之後,似乎,似乎永不迷途的力量又回來了?
而他也不再精神恍惚了?
泰爾斯瞥向一邊:希萊麵色蒼白,神思不屬。
“這是哪兒?”
眾人抬起頭來,這才發現正身處一個大橋墩的下方,頭頂隱約傳來人群的嘈雜聲。
“我認得,那是北門橋,再往外就是新郊區,”凱薩琳咬牙出聲,緊了緊繃帶,“黑綢子們的地盤。”
“那我們現在去哪兒?”斯裡曼尼疑惑道。
但就在此時,泰爾斯心有所感,下意識抬頭,隨即一驚!
眾人循著他的目光回頭,同樣齊齊一震!
是洛桑二世。
不知何時,黑衣殺手出現在他們身後的斜坡上,居高臨下看著他們。
目光冷酷。
身形單薄。
手上的長劍儘是破損,缺口無數。
“操!”凱薩琳第一個痛罵出聲。
“又是他!”哥洛佛下意識地起身舉刀,“掐掐自己,集中精神,彆中招了!”
“他怎麼甩不掉啊?”斯裡曼尼一臉驚恐。
羅爾夫狠狠跺了跺腳。
一片混亂中,泰爾斯皺眉回望著斜坡上的黑衣殺手,希萊則死死盯著他身後的坑道。
夕陽西下,橋墩投下影子,將斜坡一分為二:
洛桑在上,被籠罩在昏暗的陰影中。
泰爾斯在下,沐浴在落日的餘暉裡。
坡上坡下,一黑一紅,涇渭分明得仿佛兩個世界。
“砰!”
一束煙花飛上天空,炸開五彩繽紛。
眾人一驚,待到頭頂響起此起彼伏的歡呼聲,這才反應過來:
落日將儘,又一個翡翠慶典的夜晚開始了。
“那位壯士呢?救兵呢?”哥洛佛警惕道。
“我說了,我們會銘記他的。”凱薩琳歎息道。
“彆愣著了,跑啊!”斯裡曼尼帶著哭腔催促道。
希萊神色凝重,警惕地望著四周。
“砰!砰!砰!”
一束束煙花炸出光亮,閃耀半空,蓋過夕陽闌珊。
那一瞬間,一黑一紅的兩個世界短暫交融。
洛桑看了看半空中的焰火,又看向泰爾斯。
泰爾斯歎了口氣,上前一步:
“可以了,洛桑二世,我們都夠嗆,今天到此為止吧。”
洛桑沉默著,沒有開口。
下一秒,他倒提破損的長劍,將它一把紮在地上!
斯裡曼尼一喜:“他同意了?”
但泰爾斯卻皺起眉頭:
地獄感官裡,洛桑二世體內猶如一片深不見底的漆黑,寒冷孤寂。
隻見黑衣殺手不慌不忙地取出黑色蒙麵巾,把自己的麵容重新掩住,再整理好衣服。
隻露出一對冰冷的眼神。
“他這是什麼意思?”
斯裡曼尼眉頭一跳:“是不是‘到點了,我要下班了’?”
下一秒,蒙完麵整好裝的洛桑一把抄起地上的劍!
他邁開步子,走下斜坡,向他們靠近。
眾人心中一寒。
“不,”凱薩琳深深歎息,“我猜是‘到點了,我要上工了’。”
“他為啥這麼敬業啊,”斯裡曼尼一臉不忿,“這都算超時工作了——加班費真有那麼高?”
哥洛佛彈了彈刀鋒,麵露狠色:
“啞巴,你帶殿下先走,我來殿後。”
他猶豫一秒,還是看向泰爾斯:
“殿下,如果我……請告訴她,我很抱歉——”
但僵屍話沒說完,羅爾夫就步履堅定地越過他,擋在前方,比劃出手勢:
【休想。】
休想自己一個人在殿下麵前逞威風,當英雄。
哥洛佛蹙眉:“我不跟你鬨,你跑得比我快……”
“不,你們倆退後,帶著他們跑,”泰爾斯不容置疑地打斷他們,“我來殿後。”
哥洛佛和羅爾夫齊齊變色。
“放心,”泰爾斯指了指越來越近的洛桑二世,“他不會傷害我。”
“你確定?”希萊在一旁開口,語氣生疑。
泰爾斯晃了晃頭,邁步向前,擋住身後的人們。
“詹恩有告誡過你吧?”
泰爾斯對洛桑大聲道,指了指頭頂的煙花:“掩藏身份,低調行事,更彆在大庭廣眾下動手,鬨出不好收拾的大場麵!”
但洛桑沒有回答。
他隻是步步向前。
“殿下?”哥洛佛擔憂開口,卻被泰爾斯舉手阻止。
“回去吧,你已經儘力了,”泰爾斯看著越來越近的洛桑二世,發動獄河之罪滾燙,隨時準備用身體擋住他的突襲,“剩下的事情,我和你的雇主會談判……”
下一瞬,洛桑身形一閃,消失在他的視野中!
嗯?
獄河之罪猛地一跳,令泰爾斯心頭發寒。
“不!”哥洛佛的怒吼聲響起。
砰!
劍風呼嘯中,泰爾斯隻覺得自己被狠狠撞了一下,頭暈眼花。
“撲通!”
一聲悶響,泰爾斯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被希萊狠狠撲倒在了地上!
什麼?
泰爾斯恍惚扭頭:
洛桑二世出現在泰爾斯剛剛的位置前,殘破的劍刃深入地下,將泥土一斬為二。
“傻子!”希萊壓在他身上,咬牙切齒道。
等等。
洛桑二世他,他剛剛是要——泰爾斯躺在地上,睜大眼睛反應過來——殺了我?
他就不怕……
下一秒,泰爾斯還不及反應,哥洛佛和羅爾夫就一左一右,怒喝著撲向洛桑!
但這一次,黑衣殺手目光冷漠,身形轉換間劍光連閃!
“嗤!”
不過一個照麵,哥洛佛痛哼一聲,刀刃落地,但悍勇如他,不顧鮮血直流的右手,不退反進,向洛桑二世的劍刃衝去!
“砰!”
一聲悶響,眼見哥洛佛危在須臾,羅爾夫電射而來,將僵屍撞出兩米之外,堪堪避開劍鋒。
但風聲呼嘯,洛桑的劍刃如影隨形,追上羅爾夫!
“不!”泰爾斯怒吼一聲。
“鐺!”
金屬鏗鏘,羅爾夫在空中翻出一圈,狠狠摔落地麵,抱著膝蓋嗚聲掙紮,顯然痛苦不已。
“本想斬你雙腿,煩人的跳蚤,”洛桑二世看著羅爾夫,又看看落在他身側的“小腿”,聲音機械冷漠,“結果,哼,假腿?”
凱薩琳看著落在地上的那具金屬小腿義肢,目光一變。
哥洛佛吐出一口血,咬牙想要爬起,卻最終摔了回去。
洛桑回過身,看向剩餘兩人。
斯裡曼尼反應過來,嚇得驚恐大叫,直到一邊的凱薩琳給了他一腳。
幻刃咬牙起身,舉起唯一的手臂,顫巍巍地握拳,拉開架勢:
“呸,特恩布爾的野狗,老娘把話放在這裡:我tm不後悔!”
洛桑沒有回答,隻是緩緩舉劍。
“夠了!”
泰爾斯的憤怒吼聲響起!
他咬牙站起身來,努力忘掉剛剛那事關生死的一劍:
“要是殺了我,你的主人可不會開——”
但他話沒說完,身後的希萊就一把拽住他:“泰爾斯!”
啊?
泰爾斯一怔,這才發現希萊正拉著他的手,死命搖頭。
“主人?”
洛桑二世的聲音響起。
空洞,冷酷,帶著幾絲嘲弄。
“嗬嗬嗬嗬……主人,主人,主人這兒,主人那兒,主人everywhere……”
他緩緩轉身,麵罩上的目光直刺泰爾斯:
“你這個居高臨下,懷揣特權,就自以為能比彆人更清醒一些,更高尚一些的**崽子,你就是不能……不,應該是世上的所有人,所有人,所有從生到死時時刻刻都在被強奸,還習以為常渾然不知的奴隸們……就是不能沒有主人,不能沒有鞭子抽打,對麼!”
下一秒,洛桑二世身形一晃,他彎下腰,按住頭顱,輕輕顫抖起來。
像是在經受著頭痛的折磨。
泰爾斯一驚,這才反應過來:他不太對勁。
“無論那個主人是老師、上司、老板、國王、國家、規矩、理念、信仰、愛,還是什麼其他逼慫爛貨……”洛桑咬牙切齒,揉搓著額頭,“你們就是受不了嘴裡沒有幾把含著、屁股沒人捅著的日子。”
“哪怕它們都快把你們的屁yan捅爛了,牙齒操掉了,你們也要騙自己感恩戴德,心甘情願,‘我們,我們就該這樣活著!’”
黑衣殺手最後的嘶吼聲嘶力竭,甚至變了音調。
泰爾斯震驚不已。
不對。
洛桑二世……
跟之前不一樣了。
所以他不再留手,哪怕麵對星辰王子。
“它做了什麼?”希萊下意識地輕聲道。
泰爾斯扭過頭:
“什麼?”
誰?
誰做了什麼?
但希萊沒有回答他,隻是幽幽地望向白煙散去的坑道口:
“你做了什麼?”
幾秒後,洛桑二世不再顫抖,他直起腰來,目光恢複冷酷,看向凱薩琳和抖得無法自持的斯裡曼尼。
好吧。
沒其他辦法了。
疲累已到儘頭的泰爾斯深吸一口氣,抽出JC匕首,貼上自己的左掌。
身邊的希萊卻一把拉住他。
“不,拜托,不,彆去,你不知道它……”她聲音虛弱,幾近哀求。
泰爾斯隻得向她微微一笑,果斷地拉開她的手:
“沒關係,會沒事的。”
“砰!”
又一束慶典煙花在空中爆開,照亮橋底。
就在此時,洛桑二世身周風聲大作,一個身影從地上翻起,借風勢衝向黑衣殺手!
泰爾斯一驚,反應過來:
“羅爾夫,不!”
下一秒,洛桑二世轉身揮劍,迎向隻剩單腿,神色毅然的羅爾夫!
時間仿佛停止了。
“叮!”
一聲輕響,洛桑二世身形再動,卻是朝與羅爾夫相反的方向閃避!
羅爾夫一下撲空,再也控製不住平衡,狠狠摔倒在地。
一起一落間,泰爾斯瞪大眼睛,仿佛忘記了呼吸。
洛桑二世回過身來,看向剛剛站著的位置:
地上插著一支箭,箭羽顫動。
“又一次?”他輕聲道。
但洛桑話音剛落,就疾速轉身,堪堪避開一柄直刺他後腦的長劍!
洛桑二世手腕一轉,與來人交手三記,退出三步!
隻見一個戴著黑手套的女劍士站在他身前,冷冷甩開長劍:
“是第二回合,混球兒。”
泰爾斯瞪大了眼睛,驚喜道:“米拉!”
呼!
劍風再起,洛桑二世不及回話,就二度轉身,架開另一柄角度刁鑽的長劍!
“不錯嘛,”出現在他右側的邁克·佐內維德先鋒官左手持劍,目光一厲,“試試這招?”
洛桑二世劍光再閃,與佐內維德硬碰一記,可與此同時,一柄形製特殊的長刀就從另一側襲來!
“鐺!叮!”
刀劍分合,銳響連連。
“願你荊棘遍身,陌生人。”
二等護衛官,何塞·庫斯塔一邊揮刀進攻,嘴上還念念有詞:
“正如星辰為你黯淡。”
洛桑險之又險地架住刀劍夾攻,但又有兩柄短劍,自他身後凶險刺來!
這一次,洛桑二世不得不極限轉身,以一個頗為狼狽的翻滾避開夾擊,逃出包圍圈!
“再用你的狗屁戲法啊,”二等先鋒官,裡奧·摩根狠狠呸聲,甩掉劍上的血跡,“老鼠?”
洛桑二世一顫,緩緩站起身來:
不知何時,米蘭達、佐內維德、庫斯塔、摩根,四人分立四方,早已將他團團圍住。
下一秒,無數火把從四周亮起,照亮了橋底這一方土坡。
“注意陣型!這次可彆讓他跑了!”
傳令官托萊多站在北邊斜坡上,他盯著洛桑,緩緩將刀刃抽出,伊塔裡亞諾後勤官站在他身邊,神情疏懶,一把弩弓架在肩膀上。
西側,先鋒官奧斯卡爾森舉著火把,另一隻手按住劍柄,卡朋刑罰官笑眯眯地歪著頭,緊了緊手上的斧頭,二等先鋒官符拉騰則舔了舔舌頭,目光不懷好意。
南邊,涅希先鋒官咬牙切齒地望著洛桑二世,戰意高昂(“他是我的!單挑!”),先鋒官“大便”蘇帕·朗萊見狀歎了口氣,把釘錘拄在地上,護衛官孔穆托則扶著劍鞘,對泰爾斯笑笑。
東方,“鬼魂”雨果·富比掌旗官輕輕收起手上的筆記本,傑納德牽著黑馬珍妮,眼神銳利,威羅架著雙槍,竭力讓自己看起來威風一些。
更高處,保羅·博茲多夫淡定地放下長弓,重新調校準心。
在場的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出現的援兵:希萊下意識地把手背起來,哥洛佛呼出一口氣,羅爾夫放心地躺下,凱薩琳眉頭聳動不知所想,絕處逢生的斯裡曼尼則喜極而泣。
在煙花與火光的照耀下,泰爾斯欣喜地抬頭四望,掃過一個個熟悉的部下。
等等,連衛隊裡誰都不鳥的富比掌旗官都來了,那就是說……
“殿下,您可真能跑啊。”
熟悉的嗓音傳來,泰爾斯轉身抬頭,驚喜道:
“托爾!”
隻見馬略斯出現在北側最高處,他向泰爾斯輕輕點頭。
“對了,”泰爾斯想起什麼,咬牙切齒地指著黑衣人,“這家夥叫洛桑二世……”
但守望人輕輕瞥了泰爾斯一眼,眼中的意味讓王子殿下話語一頓,咽了咽喉嚨。
“我們終於見麵了,黑衣殺手。”馬略斯轉向場中被圍住的洛桑二世。
洛桑二世沒有說話。
他轉過一圈,終於確定:自己不知不覺,已被四麵八方牢牢圍住,水泄不通。
他看了看近前戒備十足的四人,認命般輕笑一聲,垂下了長劍:
“你,你就是他們的頭兒,王室衛隊?”
馬略斯居高臨下望著他,幾秒後冷冷開口:
“酒業商人,達戈裡·摩斯死在監獄裡,流血而亡,無人發覺;羊毛商迪奧普死在宅邸裡,死時表情驚恐,情緒激蕩——都是你乾的,對麼?”
泰爾斯一怔。
洛桑二世則不言不語。
“你的異能,”馬略斯語氣肯定,“讓他們陷入幻覺,無法反抗呼救,如行屍走肉任你宰割,而附近的目擊者一起中招,醒來時渾渾噩噩一無所知。”
洛桑二世沒有否認,而是肩膀抖動,輕笑出聲:
“就是你找到了解法,抵抗我的異能?”
馬略斯目中寒光一閃。
“請立即回宮吧,殿下,和你的‘朋友’一起,”守望人突然對泰爾斯道,“要是回晚了,就不知道卡索侍從官和多伊爾護衛官兩人,會為您編出什麼離譜的出遊借口了。”
泰爾斯一怔,沒有去管扯住他的希萊:
“但是——”
“並非不敬,泰爾斯殿下!”
馬略斯打斷了他,話語堅定不容置疑:“但有您在此,我們就心存顧慮,無法全力出手,以清理衛隊的血債。”
泰爾斯皺起眉頭:
“衛隊的血債?”
馬略斯沒有回答王子,而是冷冷轉向場中的洛桑:
“這位蒙麵的先生,無論是從凱文迪爾家還是從華金大師入手,掌旗翼都查不到你的情報。”
掌旗官富比輕哼一聲。
然而馬略斯話鋒一轉:
“但我聽說你向我的部下吹噓,說自己殺過一個王室衛士?”
洛桑二世紋絲不動,隻是微微蹙眉。
“有鑒於此,我們追查了王室衛隊的已故成員檔案。前五年沒有,就往上查十年,十年再沒有,就二十年,終於……”
馬略斯一頓,周圍的王室衛士們嚴陣以待,氣氛肅穆。
“二十三年前,”馬略斯輕聲道,“一等掌旗官,若昂·阿克奈特回鄉探親,卻死於非命。”
聽見這個名字,洛桑緩緩抬頭,與馬略斯四目相對。
“阿克奈特掌旗官與‘骷髏’布魯諾師出同門,雖不是骷髏那樣令人膽寒的頂尖高手,但也劍術高超,距極境一步之遙,可見殺他的凶手,殊不簡單。”
洛桑沒有出聲。
那一刻全場安靜,隻聽見烈烈風響。
“更巧合的是,無論阿克奈特還是布魯諾都做過騎士侍從,”馬略斯眼神一動,“而他們的老師不是彆人,正是帝風劍術大師——漢德羅·華金。”
泰爾斯驚訝地看向洛桑,但後者依舊紋絲不動。
“彼時局勢紛擾,衛隊無暇他顧,‘骷髏’帶人搜尋未果,此案便被迫擱置,”守望人繼續道,“血色之年後,衛隊遭遇大變,追查陳年舊案更是無從談起。”
“直到今天。”
馬略斯的話音落下。
四麵八方的衛士們神情嚴肅,不言不語,隻是死死盯著場中的黑衣殺手。
幾秒後,洛桑二世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沒錯,若昂那個煞筆,”黑衣殺手冷笑道,“他是我宰的。”
此言一出,星湖衛隊發出騷動,有人冷哼,有人歎氣,有人呸聲,有人嘖舌。
泰爾斯皺起眉頭。
馬略斯輕輕閉眼,旋複睜開。
他看向泰爾斯。
“好吧,托爾,”泰爾斯呼出一口氣,上前攙扶起哥洛佛,招呼希萊,“祝好運。”
看著泰爾斯一行人漸次離開,馬略斯點了點頭。
下一秒,他暴喝開口:
“敕令所至!”
四麵八方,所有的王室衛士們昂首挺胸,呼喝回應:
“騎士聚滿!”
整齊劃一,氣勢驚人。
看得小兵威羅一陣羨慕。
洛桑二世眼神空洞地看著這一幕,舉頭望天。
騎士。
騎士?
“以至高國王座下,王室衛隊之名。”
在全場衛士的注目下,馬略斯向前一步,劍刃出鞘。
隨著他的動作,場中的衛士們紛紛亮出武器,摩拳擦掌。
洛桑則孤獨地站在包圍圈中央,佩劍殘缺,衣衫破損。
“第五十七任守望人,托蒙德·馬略斯率麾下衛士一十四人,”馬略斯嗓音冷冽,表情嚴肅,“在此執行已故衛隊掌旗官,若昂·阿克奈特勳爵的……”
馬略斯看向洛桑二世,目光一厲:
“榮譽複仇。”
砰!
又一朵煙花炸開。
照亮了洛桑的身影。
和他眼裡的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