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最偉大的騎士(中)(1 / 1)

王國血脈 無主之劍 3625 字 2個月前

哥洛佛怒哼一聲。

“至少,你能阻止其他人殺人,”僵屍死死瞪著前方:

“那就是救命。”

科恩苦笑了一聲,並不回答。

“不,”發話的人是泰爾斯,這讓哥洛佛想要反駁的心情淡了下去:“相信我,僵屍。”

“那不是。”

泰爾斯搖搖頭:

“止殺和救命,它們看上去很像。”

泰爾斯幽幽道:

“也有很多人說,隻要在殺人犯殺人之前殺了他,就等於救下那個將要被他殺害的人,就能解決問題。”

“但是相信我,嘉倫。”

“那是兩回事。”

“兩者之間,還遠得很。”

哥洛佛並不答話,隻是兀自深思。

就在此時,萊約克的冷笑傳來。

“少費好心了,少爺們,”

“這世上沒人值得或者企望你的拯救。”

兄弟會的殺手抬起手,伸向周圍破敗的房屋:

“看看:這本就是我們的生活,從來如此,從來不需要改變——莫說拯救。”

“傲慢如你們這樣的上等人,也根本救不了任何人。”

科恩的眉頭更緊了。

“你知道,我有個朋友,很好的朋友,她也是在類似環境裡長大的,當我問她的時候,她也冷笑著告訴我,放棄吧,”科恩沉悶地對萊約克道:

“世界就是這樣,自成一體,自有規則,我能獨善其身就不錯了。”

“承認規則,接受規則,適應規則,利用規則,掌控規則,隻有這樣,才能在未來重訂規則。”

泰爾斯捏緊了拳頭,那一刻,他想到的居然是兩個人千差萬彆卻不約而同的話:

【抓緊你的劍,彆丟了。】

【您要做的不是彌補,而是掌控。不是站上這道高牆然後長籲短歎,而是倚著這道高牆,乘風破浪。】

科恩歎了口氣。

“她總是這麼說著,然後拿起刀,把那些被我抓進去又被放出來的人渣們……”

科恩反應過來,自知失言的他搖搖頭:

“抱歉。”

“你的朋友,”萊約克毫不在意地開口,好像這就是他的人手準則:

“她是對的。”

“至少。”

殺手瞥了一眼警戒官:

“比你的婆婆媽媽有效多了。”

可科恩搖了搖頭。

“但是一樣,”他苦悶地道:“她能殺人。”

“卻救不了人。”

“我和她,我們經常為這個吵架。”

泰爾斯輕笑一聲。

“相信我,科恩,吵架不是你們的錯,”少年抬頭感慨:

“即便再過幾千年,依然會有人為之吵架。”

科恩聳了聳肩。

“也許吧。”

他頗有些自暴自棄地嗤笑一聲:

“所以我不知道……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曾經把這些煩惱跟我的同事們,上司們,甚至上司的上司們說起。”

“但每一次,他們都是寬容而同情地拍拍我的肩膀,告訴我,他們理解,因為他們也曾像我一樣,一樣年輕,一樣熱血,一樣努力,一樣……迷茫。”

科恩的語氣黯淡下去:

“然後,過了許久,等某天他們再回過頭來,就,就……”

“放棄,”哥洛佛嘶啞地道,“他們放棄了。”

科恩無意識地點點頭。

“要麼是習以為常麻木不仁,要麼是居中取利同流合汙,要麼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要麼是獨善其身清高自許……即便有零星的新人,也在日複一日的規矩製度、勞心勞力、無功而返和吃力不討好裡被慢慢同化,喪失掉最初的自己……”

萊約克冷哼一聲。

“難以置信,這話居然是某個出身高貴,從不為衣食住行擔憂的少爺說出來的……”

他望了科恩一眼。

“我答應你,青皮,”靜謐殺手輕描淡寫地道:

“以後若要殺你,我下刀會利落點。”

科恩毫不在意地輕嗤一笑。

“我若要殺你,也會給你留全屍,”哥洛佛冷冷地替警戒官還擊:

“為你的這次導遊。”

萊約克冷眼以對。

“我想什麼都不重要了……”

科恩長歎道:

“西環區,下城區,西城門,這些本該是我的轄區,我該是這裡的守護者。”

他憔悴地抬起頭,看著眼前臟汙不堪的道路:

“但事實是,它們就像我的克星。”

“吞掉我的所有幻想。”

哥洛佛抿嘴不言,萊約克麵有得色。

泰爾斯則不無悲哀地看著科恩。

“我是想要帶來些改變,”說到這裡,科恩咬起牙齒,捏緊拳頭:

“但是……”

他的拳頭突然鬆了,整個人失魂落魄。

“莫裡斯那個胖子,還有您,殿下,你們讓我明白,我對抗的不止是犯罪。”

科恩怔怔道: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做的這些事情有沒有用……我自己有時候都在懷疑,我是否真如他們所說,隻是個傻乎乎做無用功的笨蛋,一個——傻逼警戒官。”

泰爾斯不忍地看著他,卻不知如何勸慰。

“就連改變警戒廳裡某個花盆擺放的位置,”科恩笑了,笑容有些淒涼:

“我都無能為力。”

哥洛佛忍不住出言:

“你是卡拉比揚家的大少爺,如果你都不行……”

“你說對了,”科恩看向他,苦笑著搖頭:

“正因我是卡拉比揚家的繼承人。”

“但是……”

科恩緩緩低頭。

“我隻有一把劍,勢單力孤。”

警戒官看著自己的家傳佩劍,歎息道:

“卻要麵對它自己割開的傷口。”

“太難了。”

泰爾斯同樣歎了一口氣。

“你還記得藥劑店的那個姑娘嗎,”王子輕聲道:

“燕妮。”

三人扭過頭。

“她隻有一雙手,”泰爾斯低著頭,看著腳下越發凹凸不平的路麵,一心一意地數著陷坑:

“正如你也隻有一把劍。”

“你覺得,誰比較難?”

科恩愣住了。

但泰爾斯沒有再開口,他隻是死死盯著腳下的路。

這個質料,這個腳感,這個……方向。

越來越近了。

熟悉感和恐慌感同時襲來,讓他不願抬頭。

但路途終究有走完的時候。

“我們到了。”

仿佛僅僅過了一秒鐘,萊約克冷酷孤寂的聲音就響起在耳邊:

“這就是廢屋。”

“乞兒們一般都在……”

廢屋。

泰爾斯硬生生地止住自己的顫抖,抬起頭來。

熟悉的門麵,熟悉的壕溝,熟悉的一排排破敗房屋……

嗯?

幾乎同時,科恩和萊約克的臉色也變了。

“奇怪。”

科恩打量著廢屋那道鏽跡斑斑的鐵門。

“怎麼了?”哥洛佛不解。

科恩跨進鐵門,望著眼前:一排排陳舊傾頹的房屋內外,不少衣衫襤褸而臟汙不堪的人抬起頭,麻木地向他們看來。

警戒官皺眉道:

“它……裡麵有人。”

哥洛佛冷哼:

“廢話。”

“不不不,你不明白,”科恩解釋道:“之前幾年,我跟著警戒廳的隊伍來掃蕩過,廢屋每次都是空空蕩蕩——人渣們總能提前轉移,包括他們控製之下的無數流浪兒——什麼都抓不到。”

科恩疑惑地向前走去:

“我隻是,從來沒見過它有人住的樣子。”

泰爾斯跟上他的腳步,眉頭緊鎖。

他們踏著糟糕的泥路,走過一排排年久失修的石屋。

“都是些老弱病殘。”

哥洛佛走過一間屋子,往裡麵望了一眼:

“還有流浪漢——乞兒也有。”

但泰爾斯依舊眉頭緊鎖。

他們轉過一個拐角,走上少年再熟悉不過的路途:第八屋,第十四屋,第二屋……

泰爾斯努力地調整著自己的呼吸。

路上、門旁、屋簷下,到處都是衣不蔽體瘦骨嶙峋的貧民,他們或坐或躺,還有人嘶啞著向他們伸出乞討的手。

“不對。”萊約克踹開一個伸手摸他靴子的流浪漢,終於忍不住了。

“廢屋不對。”

哥洛佛扭頭不屑:

“你又怎麼了?”

萊約克搖搖頭:

“我這幾年不怎麼來了,但是……”

他警惕地環顧四周:

“廢屋的管理不該這麼鬆懈,還有……”

“按照慣例,這裡隻該有乞兒和打手才對。”

“而且不該有這麼多流浪漢——有些根本就不是兄弟會的人。”

哥洛佛依舊不能理解,但科恩卻眯起眼睛。

唯有泰爾斯,他看著被貧民們擠得滿滿當當的廢屋,沒有說話。

就在此時,旁邊的一張破躺椅上傳來懶洋洋的聲音:

“嘿,如果你們想來打劫,那就找錯地兒了。”

四人轉過頭:一個同樣麵黃肌瘦,形容可憐的男人從躺椅上直起腰,打著哈欠:

“廢屋可是黑街兄弟會的……”

萊約克眼神一動:

“默特薩?”

聽見這個名字,麵有菜色的男人一顫。

他從躺椅上掙起來,仔細盯著靜謐殺手,最終怔怔地喊出對方的名字:

“你是……萊約克?”

“是,”萊約克從驚訝中回過神來:

“你怎麼在這裡?”

名為默特薩的男人麵色數變。

下一秒,他站起身來轉頭就走!

“嘿,等等!”

萊約克追了上去,泰爾斯等人一頭霧水。

“他是誰?”

“跟我同年進兄弟會的人,跟另一個老大,”萊約克咬起牙齒追趕:

“隻是我很久沒聽過他的消——默特薩,停下!”

默特薩的步伐一瘸一拐,並不利落。

“滾!離我遠點!”這個男人頭也不回,卻暴躁還口。

萊約克目色一冷,倏然加速!

咚!

一聲悶響,默特薩隻覺得腳下一絆,隨即失去平衡,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這是你逼我的,”萊約克冷冷地走到他身邊,看著默特薩狼狽翻過身來,“現在,告訴我,你怎麼在這裡——”

萊約克話語一滯。

他看見,默特薩奮力咬牙,隻用左手撐起身子。

而對方的另一隻袖子,本該是右臂的地方,卻空空蕩蕩。

“看到了?”

默特薩側過身子,擋住自己的斷臂,憤恨道:

“我當然在這裡,我還能去哪兒!”

泰爾斯等人這才趕到他們身邊。

“發生什麼了?”

萊約克看著對方的袖子,再看看默特薩一副憔悴邋遢的樣子,神色複雜:

“你的手?”

“發生什麼?”默特薩似乎被侮辱了,但他居然絲毫不怵靜謐殺手,反而大聲嘶吼:

“你是故意的對麼?”

哥洛佛和科恩麵麵相覷,不曉得發生了什麼。

“什麼?什麼故意?”萊約克不解道。

默特薩呼吸加速,他雙眼通紅,死死盯著萊約克。

“六年前!”

斷臂的男人坐在地上,痛苦地道:

“紅坊街,一夜戰爭,記得嗎?”

熟悉的名詞,讓泰爾斯和科恩的思緒雙雙一動。

萊約克略一思索:

“當然,我們贏了。”

“是的,兄弟會當然贏了,”默特薩顫抖地扯住自己的空袖子:

“但我輸了。”

帶著恨意的詞從斷臂男人的齒間流出,他深吸一口氣,扭開頭不看他們。

萊約克沉默了。

“他們說你失蹤了。”

默特薩冷哼一聲:

“是,我是失蹤了。”

“該死的紅頭巾,還有他們那場該死的大爆炸——我在廢墟下麵壓了整整三天,還是巡邏隊的鋼皮們把我挖出來的,醒過來就在監獄裡,可不是失蹤了嘛。”

大爆炸。

泰爾斯看著默特薩齊肩而斷的右臂,心情複雜。

“他們都說,我能活下來是奇跡,但是看看這個……”

默特薩冷笑著抖了抖自己的空袖子:

“一個黑幫打手變成這樣,跟死了有什麼區彆嗎?”

萊約克抬起頭,從鼻子裡呼出一口氣,不知所想。

默特薩憤恨地喘息著,其他幾人沉默了好一陣。

“默特薩,這裡怎麼了?”萊約克重新開口。

他的語氣變得平和了許多。

“什麼怎麼了?”但默特薩的話很不客氣。

萊約克抬起頭,看見周圍的人們或者扒在牆壁後,或者躲在門縫邊,都怯生生地看著他們:

“廢屋。這裡為什麼突然多了這麼多流浪漢,兄弟會的人呢?還有乞兒們……”

默特薩不耐煩地打斷他:

“你不知道嗎?你不是那個莫裡斯的人嗎?你怎麼會不知道?”

“我隻管殺人,”萊約克低下頭:

“不管乞兒。”

默特薩不屑地嗤聲,陰陽怪氣起來:

“那是,你畢竟是莫裡斯最寵愛的嘛,看看你那小圓屁股……”

萊約克歎了口氣。

下一秒,靜謐殺手麵色一寒,手臂一動!

咚!

在默特薩的慘叫中,萊約克狠狠地反扳著他的左臂,把對方的臉向地上壓去。

“聽好了,默特薩,我對你客氣,可不是因為你屁股圓。”

靜謐殺手另一隻手拉出腰間的刀鋒,冷冷道:

“我也對你的斷臂,和你那些狗屁倒灶不感興趣。”

“現在,回答我的問題,或者我讓你兩邊對稱點兒。”

科恩皺起眉頭,但哥洛佛緊緊地按住他,搖了搖頭。

“哈哈哈哈,”默特薩似乎是個硬骨頭,雖然劇痛難忍,但他恨恨地回望萊約克,齒縫裡蹦出兩個詞:

“操你。”

萊約克表情一寒,將默特薩的臉壓進土裡。

就在此時。

“默迪?”

一道蒼老而柔和的女聲從旁邊的破屋裡傳來。

默特薩一顫!

“默迪?你在哪裡?”

眾人看見,一個身形佝僂的老婦人拄著一根樹枝,顫巍巍地從門裡走出。

她努力向虛空中伸著手,目光迷茫,雙目裡全是不正常的蒼白。

“默迪,我找不到我們的大鍋了,那個鏽少一些,隻有倆缺口的……怕是又被第六屋的偷走了……”

第六屋。

泰爾斯一陣恍惚。

直到老婦人的樹枝點地聲把他喚回現實。。

“媽媽,回去!”

默特薩竭力把嘴巴從泥土裡掙紮出來,焦急喊道:

“現在!”

萊約克訝然看著身下的默特薩,又抬頭看看老婦人。

泰爾斯看見老婦人的樣子,同樣表情一變。

“但我們還要盛水做飯,沒有容器……”雙目一片白茫茫的老婦人疑惑伸手,向這邊扭頭,仔細傾聽:

“默迪?你在乾什麼,誰跟你在一塊——”

老婦人話語一滯。

“該死。”

她把蒼白的眼珠轉向萊約克的方向,冷起了臉。

“無論你們是誰,”那一瞬間,這個老婦人顯得冷靜而淡定:

“我們沒有錢。”

默特薩掙紮得更厲害了,但失去一臂的他在萊約克麵前根本無法反抗。

而萊約克隻是疑惑地看著眼前的老婦人。

“看看默迪,他不隻失去了右手,連右半邊身子都不太利索,”老婦人歎息道:

“還能怎麼賺錢?”

“你們什麼都搶不到的。”

萊約克沉默著。

但老婦人的話似乎惹惱了她的兒子。

“該死,媽媽!”

默特薩滿臉屈辱:

“閉嘴,然後回屋裡去!”

可老婦人對默特薩的話充耳不聞,反而淡定地對萊約克的方向道:

“如果這還不能讓你們停手。”

“我這老婆子跟兄弟會的人有點小交情,默迪也是會裡的人,萬一見了血,場麵可不好看。”

幾秒後,萊約克默默地收起了武器,鬆開默特薩。

他看向老婦人,語氣不覺好了很多:

“貝絲嬤嬤,你……你的眼睛,它們瞎了?”

“瞎?哈!”老婦人睜著蒼茫的雙眼,像是聽見了什麼大笑話:

“我的耳朵好到能聽出你們有四個人——其中三個帶著武器。”

老婦人的話語一頓。

“等等,你知道我的名字……這麼說,你是會裡的某個小崽子?”

萊約克歎了口氣。

“彆擔心,我隻是路過,”萊約克盯著眼盲的老婦人貝絲,失落低頭:

“順便看看老朋友。”

但名為貝絲的老婦人沒有管他,而是問自己的兒子:

“默迪?”

“我沒事,媽媽!”脫困的默特薩坐在地上,憤恨地喘息著:

“我說了,你他媽的趕緊給我回去就是了!”

老婦人冷笑一聲。

“也許我不是你的親媽,默迪,也許我現在還要靠你提醒,才不至於被台階絆倒。”

下一秒,貝絲的樹枝在地上狠狠敲擊,她的聲音陡然提高:

“但至少,在你還是一個隻會哇哇大哭的小不點的時候,我沒讓你凍死在大馬路上或悶死在下水道裡,所以你這狗日的**崽種給我他媽的——放尊重點!”

老婦人剽悍的吼聲令人不由一顫。

默特薩痛苦地搓了搓額頭,無奈又難受。

“啊啊啊……”

默特薩放棄了跟母親頂嘴的願望,歎息道:

“好吧,我會找第六屋的談談那個破鍋的事兒!現在求求你,回屋去吧!”

泰爾斯等人麵麵相覷。

“那好,那好,”貝絲回複了老婦人特有的虛弱,她佝僂起身子,喃喃著轉身:“兄弟會,兄弟會,哈。”

“我們還要欠他們多少?那個天煞的黑劍……”

“媽媽!”默特薩又開始怒吼。

貝絲輕哼一聲,伸出樹枝探路:

“那你們好好敘舊,畢竟,這可能是最後一麵咯。”

“最後一麵?怎麼?”

萊約克瞥了默特薩傷殘的身體一眼:

“他得絕症了?”

貝絲顫巍巍地摸上土牆:“不,我是說你們。”

“進了兄弟會,就活不長咯。”

萊約克定定地盯著貝絲。

“媽媽!”這是默特薩不知道第幾次的怒喝。

但同時響起的,還有另一個聲音:

“老婆婆!”

貝絲的身形一頓。

老婦人緩緩轉身,表情有趣:“啊,一個年輕的聲音,清脆,有力,還在變聲。”

“頂多十五歲。”

泰爾斯走上前去,緊緊盯著那位老婦人:

“你說,你叫貝絲?”

目盲的老婦人扭過頭,朝著泰爾斯的方向嗅了幾口:

“貴氣的味道,卻有些熟悉的感覺,還帶著點兒脂粉氣兒,怎麼,剛剛從紅坊街回來?”

但泰爾斯不理會她的話。

“你說你是兄弟會的人,”泰爾斯死死盯著貝絲的麵容:

“為什麼我從沒聽過你?”

貝絲張開嘴巴,啞然而笑。

“也許因為你下麵還沒長毛?”

哥洛佛和科恩麵色古怪。

老婦人的表情隨即嚴厲起來,她對著泰爾斯的方向提高音量:

“而你的小雞仔兒還像條毛蟲一樣軟塌塌的,沒法自個兒硬起來?”

“沒禮貌的小崽子?”

默特薩痛苦地道:

“媽媽!夠了!”

貝絲冷哼一聲,白茫茫的雙目沒有神采,卻讓人感覺背脊發涼。

“小崽子,去找這片街區的莫裡斯,問問他:你聽沒聽過‘黑心寡婦’貝絲!”

“再問問兄弟會裡其他忘恩負義的崽種,有多少人沒被我打過屁股!”

泰爾斯沉默了。

“原來如此。”

他靜靜地看著貝絲的麵容,尋找著幼年時一閃而過的記憶,咧嘴而笑:

“謝謝,我會記住的。”

“貝絲嬤嬤。”

泰爾斯重複著萊約克的叫法。

“最好不要,”老婦人毫不領情,冷冷道:

“老婆子我寧願清淨點。”

她緩慢但熟練地跨過地上的土坑,消失在牆後,隻留下剽悍的嗓音:

“默迪,彆忘了那個鍋!”

泰爾斯靜靜地看著老婦人離去,仿佛回到當初。

當他第一次,記得此世之事的瞬間。

【瞧瞧你,小屁孩,哭啊,該死,怎麼就不哭呢……彆是個傻的……不,是個傻的更好,我還省心些……】

那時候,對方的嗓門沒有這麼蒼老,卻一如現在粗魯刺耳。

【你得叫我貝絲嬤嬤,嬤嬤,知道嗎?哪怕你未來飛黃騰達了,我也是那個養大你的人!天煞的小崽子,願冥神早點收了你,少造些禍患……】

那時候,貝絲嬤嬤的臉龐滿是厭惡,卻又帶著幾絲敬畏。

【好吧,泰爾斯,這就是你的名字……彆嫌,我知道不好聽,但這又不是我取的……沒關係,把你養到夠歲數,我就解脫了,省得成天噩夢……】

那時候,兄弟會的育兒窩巢黑暗狹窄,潮濕簡陋。

【行了行了,你們趕緊把他帶走吧,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他了……為什麼?哈哈,我說了你也不信,但是啊,他可是注定要鬨出大亂子的……】

【怪物生的怪物犢子……】

那一刻,泰爾斯睜開眼睛,把所有明晰或模糊的碎片,深埋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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