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從“瞬死”中醒過來的黑劍,冷靜地看著四麵八方,看著向他們撲襲而來的無數怪物。
零點幾秒間,黑劍突然放開了泰爾斯,矮身蹲下!
他的右臂重重地伸向腳邊,伸進一處由木板堆成的廢墟裡。
下一刻,黑劍從廢墟裡猛地抬起右臂!
破舊的木板落下,黑劍從裡麵抓出一柄泰爾斯十分眼熟的——怪異的黑劍。
那是剛剛的戰鬥裡,被血之魔能師繳獲的武器。
“你是怎麼找到這把……”
泰爾斯心中一驚,他突然意識到,他們正在最初的那個小巷裡——不過周圍的建築都被魔能師的戰鬥掃平了而已。
沒有時間給他們討論了。
再下一瞬,黑劍抓著他自己的武器,麵對著毫無死角的圍攻,倏地轉身出劍!
就像在天空之崖上一般,此刻的黑劍如同一個舞者,瞬間轉過兩圈。
泰爾斯隻覺得眼前一花,“劈裡啪啦”的金屬撞擊聲就相繼入耳,絡繹不絕。
隻見最先向他們撲來的數十隻漆黑怪物,竟然在空中倒飛了回去!
落進他們層層疊疊的同伴之中。
“剛剛我沒說麼?對環境要有清晰的辨認力,以及……”隻聽黑劍冷冷地道:“確保你最趁手的武器在手——戰場的第一守則。”
“還有……”
泰爾斯焦急地看著他。
黑劍低下頭,深深看了泰爾斯一眼。
“找到了。”平凡的男人言簡意賅,抬起頭,看向另一個方向。
泰爾斯猛地一顫!
“你是說……”
第二波的怪物們,再次密密麻麻向著他們撲來。
還不等泰爾斯反應過來,黑劍因受傷而虛弱的左臂就毫不猶豫地伸出,顫抖地撈起泰爾斯的後頸領子。
然後向著一個與“吉薩”的所在相差甚遠的方向……
不顧一切地衝出!
“啊啊啊!”
在泰爾斯的尖叫聲中,遠處的“吉薩”臉色一僵。
什麼?
那個方向……
那個瞬間,黑劍身側的漆黑怪物們不再保持默契的波狀進攻節奏,而是像發瘋了一樣,齊齊向著黑劍蜂擁擠來。
不時有怪物與同類撞在一起,卻依舊從地上爬起,不惜一切地向著黑劍衝來。
隻為了攔截住他們。
黑劍這次的衝鋒尤其快速而不可阻擋,還帶著一絲不惜代價的決絕。
隻見他在身形急轉間,閃避大部分的攔截,怪劍連揮,擊開其他的阻礙,即使身上偶爾在怪物們的圍攻下掛彩,拖出長長的血跡,黑劍也毫不停息,不管不顧地繼續衝鋒!
一秒之後,“吉薩”臉上的血紅色斑紋,以前所未有的速率,急劇攀升!
身後的基利卡也瘋狂地撲騰起來,不顧一切地,向著黑劍延伸出它的巨型觸手,很快,越來越多的觸手像是發了瘋一樣,從近處或遠處,地麵或地下迅速遊來,加入到圍堵他們的行列中。
“吉薩”很快就臉色再變。
因為這一次,泰爾斯閉著眼睛,死死地將淨世之鋒遞出身前!
黑劍一手揮舞著他的怪劍,將大部分攔截擊開,迫退,另一手則拎著泰爾斯,讓他的傳奇反魔武裝去解決那些無法避開的障礙。
劍鋒隨著黑劍的衝擊,一路向前。
將漆黑的怪物們化作灰燼。
將攔截的觸手化作灰燼。
將任何血之魔能師的玩具和血肉,統統化作灰燼!
很快,黑劍衝出了漆黑怪物們的包圍,身後留下無數的飛灰,以及瘋狂追趕的血肉造物。
泰爾斯這才在急促的呼吸間睜開眼,將淨世之鋒的劍鋒微微垂下。
他們衝向一隻巨大的黯紅色觸手。
奇怪的是,這隻觸手並沒有像它的同類一樣,不惜一切地攔截黑劍。
而是在蛇行中,不斷地——後退!
泰爾斯眉間一蹙。
就像是在……畏懼?
看著那條亡命奔逃的觸手,泰爾斯明白了。
他輕輕咬牙:他們找到了吉薩最大的弱點。
她的真身。
但下一個瞬間,場中情況再變!
一個一瘸一拐的身影,出現在黑劍前方的路徑上。
黑劍瞳孔一頓!
戮魂之槍的執掌者,盾區和錘區的老大,北地重劍步兵——格裡沃臉色難看地站在他們前方。
“跑!”隻聽格裡沃死死咬著牙,從齒縫間蹦出恨意滿滿的一句話:“那怪物……在控製我!”
黑劍眉頭一皺。
泰爾斯則驚訝地張大嘴巴。
這是剛剛的那個極境高手。
居然被那怪物給……控製了?
是單純的肢體操控,還是……
泰爾斯想起樺樹林裡,瑟琳娜和科特琳娜不由自主地向吉薩走去的情景,不由得汗毛倒豎。
下一個瞬間,隻見格裡沃渾身一顫,矮身出腿,橫掃而來!
黑劍臉色一變,右手的怪劍劃開難以躲避的弧度,毫不留情地揮出。
但格裡沃的瘸腿一收,卻恰到好處地踹在黑劍的劍脊處,讓後者的劍鋒生生一頓!
一陣渾厚的勁力傳來,格裡沃將怪劍死死地踩在腳下。
然後跟上就是一記重拳!
黑劍不得不放下泰爾斯,甩出虛弱的左臂,死死頂住對方的重拳。
他們的身後,追逐過來的怪物和觸手們已經越來越近。
“我是個重劍步兵,鐫刻在骨頭裡的本能,就是攔截和殺傷,”格裡沃和黑劍僵持著,憤恨地道,“而我到達了極境之後……你們還是快跑吧,彆讓她得逞!”
黑劍顫抖著頂住格裡沃,感受著對方的巨力,露出凝重的神色,他看看遠處追襲來的敵人們,呼吸加重。
被災禍的能力控製的人類?
如果用傳奇反魔武裝……應該能解開?
黑劍深吸一口氣,看了一眼身後即將到達的“追兵”,又看看眼前逃得越來越遠的巨型觸手,歎了一口氣。
來不及了。
下一秒,兩人身影交錯,鬆開了對手。
泰爾斯則心頭一涼,黑劍的話再次響起在心頭:
【最理想的情況,是找到真身之後,我第一時間脫離‘瞬死’,帶著你直擊要害,在她作出反應逃離之前,將她的真身封印。】
【但如我之前所說,血之災禍是戰鬥的行家,有層出不窮的詭異手段,再加上我遠非最佳狀態,因此我的這個計劃肯定會有意外。】
【我們要最大限度降低這些意外。】
【比如有意識地將這些意外,集中在我們希望發生的地方。】
【比如——我。】
泰爾斯不知不覺地心跳加速,在這個瞬間,黑劍已經和空手的格裡沃交手數記。
手無寸鐵的格裡沃,帶著魔能師賦予的血肉增幅,靠著以命搏命的打法,加上戰鬥的本能,居然一時間將傷後虛弱的黑劍壓製得左支右絀!
【她不知道你才是傳奇反魔武裝的使用者,會把目光都聚焦在我的身上。】
【所以,一旦意外發生……一旦我被血之災禍拖住,無法……】
【你,小家夥,你就是我們預定的最後一張底牌——在我被纏住、束縛住,壓製住,甚至直接倒下陣亡的時刻,你要接過我的角色。】
【拿著淨世之鋒,繼續我未完成的目標。】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就聽黑劍突然出聲:
“靠你了,小家夥。”
下一刻,泰爾斯就覺得領子一緊。
“等……”泰爾斯大驚失色,隻來得及吐出一個字!
然後,他眼前的視野就瞬間變換。
直到呼嘯的風聲刮過他的耳旁——泰爾斯突然意識到:再一次,他被黑劍丟了出去!
泰爾斯隻得死死抓著懷裡的淨世之鋒。
向著那道有可能蘊藏著血之魔能師真身的觸手落去!
刹那間,獄河之罪湧上泰爾斯的大腦,讓他一個激靈。
周圍的一切再次慢了下來。
泰爾斯看著自己飄飛在半空中,緩緩地朝著那條巨型觸手落下。
黑劍的話縈繞在耳邊: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我希望你也能做到這一點:運用獄河之罪和淨世之鋒,辨認並封印血之災禍。】
【我說過,獄河之罪是萬能的終結之力,它可以瞬間提升或加強你的敏捷,反應,爆發,速度,力量,感知,視力、意誌,神經、思考、恢複、忍耐……你能想到的一切素質。】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感受著獄河之罪在自己皮膚和血管下的波動,感受著它一陣陣的激蕩。
沒錯。
就是這種感覺。
如同上次在樺樹林裡他落向科特琳娜一樣,獄河之罪逐漸加強著自己在空中的平衡感。
遠處,泰爾斯顫抖地看見,黑劍和格裡沃的身形,被齊齊淹沒在觸手和漆黑色的怪物群裡。
【也正是如此,獄河之罪往往不易控製。】
【在你需要提高敏捷的情況下,獄河之罪可能會賦予你雜技小子的靈活,但也可能同時將你變成飛毛腿、大力士和瞭望手——這種不自覺的力量分散,將極大降低它的效率和持久,降低你對它的控製力。】
【因此,作為獄河之罪的掌控者,你的第一堂課就是學會‘呼喚’。】
【呼喚——與其他終結之力不同,你需要有意識地引導獄河之罪集中一處,聚焦在你想要完成的事情上。】
【不要把它當做工具……而是當成可與你對話的同伴。】
【告知它,身為生命的主人,你想要的是什麼!】
在半空中的泰爾斯輕輕地閉上眼睛,任由寒風拂過他的耳側。
很好。
獄河之罪……
來自生死之間的本能。
我現在,就麵臨著這樣的抉擇。
我需要……
需要的是……
封印血之魔能師!
所以,我需要你幫我……
獄河之罪!
那個瞬間,泰爾斯清清楚楚地感覺到,原本遍布全身上下,散亂不堪的獄河之罪。
正在消退。
那股奇異的波動集中到自己的心臟,片刻之後,它們向著另一個地方齊齊湧去。
【每個人的終結之力都截然不同:能靠著獄河之罪走到什麼地步,全靠你自己的摸索——‘極震’和‘瞬死’,就是我在摸索中完成的招式。】
【在這裡,我要教給你我自己對獄河之罪的體驗和感悟:一項極為有效的運用。】
【感知。】
【我從獄河之罪裡獲取的感知力,源自振動和波動,我將之命名為‘反饋’——哪怕是最細密的呼吸,也會引起空氣的振動,傳導到地麵、牆壁等等,甚至人體內的搏動。】
【靠著‘反饋’,我能感應到百米外哪怕最微小的動作。】
泰爾斯最後吸進一口氣。
他睜開眼睛——已經被獄河之罪前所未有地布滿、充盈的一雙灰色眼眸。
也就在獄河之罪湧上雙目的瞬間,時間放慢的效果仿佛突然消失!
原本靈活的手腳似乎突然遲鈍了許多。
泰爾斯狠狠地摔落在觸手的上方,入手處儘是一片滑膩。
觸手上瞬間炸出更多的小型觸手,將泰爾斯的雙腿死死束縛住!
強忍著惡心反胃,泰爾斯咬緊牙關,反複想著自己的任務。
他的眼前閃過小滑頭的淚水。
還有盾區各條街道上的無數屍體。
想到這裡,泰爾斯不禁咬著牙,用吼叫來彙聚自己的精神:“啊!”
但就在此時,他發現了異常。
泰爾斯抬起頭,他隨即感覺到,眼前的景象已經不一樣了。
泰爾斯愣了一下。
跟黑劍得到的,探察波動和振動的“反饋”不一樣,泰爾斯所得到的感知,是另一種形式。
是視覺。
他的視野重新變得清晰起來。
跟之前那些波動湧起時,那種色彩分明卻模糊不清的視野不一樣。
這一次,獄河之罪反饋給他的,是另一個世界,色彩斑斕,卻細節生動,生機盎然。
仿佛提高了無數倍的分辨率。
眼前的巨大觸手裡,每一寸血肉他都看得清清楚楚,每一處搏動都了然於心,泰爾斯甚至能猜出,這條觸手裡,血液流動的大概走勢,以及肌肉縮張的具體路徑,以及他隻要斬斷那一寸筋腱,就能解脫出來。
他望著眼前新的感官世界,幾乎要把眼珠都瞪出來了。
但還不止這些。
泰爾斯看著那道發著無限紅光的觸手——他忽然發現,原來這些光芒是層層疊疊,有深有淺的!
隨著目標的確定,他眼中的獄河之罪彙集得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
很快,隻見觸手的最深處,一個紅得發紫的光點,正在緩緩地,一下下地收縮、搏動著。
所以……那就是……
泰爾斯心中一凜,腳下的觸手越纏越緊。
他沒有再猶豫。
泰爾斯舉起淨世之鋒,再一次感受到從劍身上傳來的熾熱感。
然後他猛然刺下!
劍鋒刺進觸手中。
在泰爾斯的眼裡,劍鋒上以及觸手上,兩道相近的紅光融合在一起。
隨即,後者的紅光一觸即潰!
從劍鋒刺入的地方開始,觸手裡由生物殘肢組成的血肉遽然溶解、蒸發——化為灰燼。
泰爾斯隻覺得腳下一鬆,隨著觸手化灰,他整個人都陷進了這條巨大的觸手之中!
在慌亂中,泰爾斯胡亂揮舞著手上的淨世之鋒,所到之處,灰燼四散。
而觸手內部——像是一個紅彤彤的山洞——則像是在痛苦地嗚咽一樣,在無儘的震動中把泰爾斯晃得頭暈腦脹。
終於,泰爾斯雙腿落地。
第二王子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吸進腥臭而酸腐的空氣。
該死。
這裡也太……惡心了吧?
他舉起淨世之鋒,踩在黏稠滑膩的血肉上,強迫自己不去細看周圍還在微微動彈,如同在自行呼吸的殘肢破軀——頭顱、手臂、胃袋、肺部、眼睛、鼻子等等——死命地壓下嘔吐的欲望,向著視野裡那個最亮的紅點,緩步前進。
“唰!”
好幾道細密的觸手和尖刺向著他襲來。
但泰爾斯隻是抓住手上的劍鋒,毫不猶豫地,將它們劈成飛灰。
他離那個光點越來越近。
很快,泰爾斯的目標出現在麵前。
一個四肢和背部都“鑲嵌”在血肉之壁上的,紫紅色裸體少女。
少女的臉色都是層層疊疊,密密麻麻的血紅色斑紋,不斷地顫動著,詭異非常。
她沒有溫婉的表情,也沒有可人的微笑,隻是閉著眼睛,一下一下,緩緩地呼氣吸氣,皮膚上是同樣詭異的紫紅色。
無數或粗或細的深紅色血管,從血肉之壁上延伸而出,連接上少女的軀體,裡麵隱約可見不斷流動的液體。
目瞪口呆的泰爾斯,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王子死死盯著幾乎與身後的血肉融合的吉薩,呼吸隨之慢慢加速。
這是……什麼鬼東西?
少女猛地睜眼!
將本就忐忑不安,心中發毛的泰爾斯嚇了一大跳。
“你不該來到這裡,”吉薩的真身緩緩開口,臉上的斑紋隨之微微抖動,如同遊弋的寄生蟲:“你們是怎麼發現我的?”
泰爾斯先是怔怔地看了這種形態的血之魔能師一眼。
尤其是她身上的無數血管——一想到那些被她拖入觸手中的人們,現在可能正以碎片或液體的形式流動其中,泰爾斯就又是一陣惡心。
一秒後,泰爾斯深吸了一口氣,在吉薩冰冷中蘊藏瘋狂的目光下,緩步走近她的身前,悻悻地開口:
“這個嘛,我隻能說,”泰爾斯歎了口氣,目光堅毅:“你遇到了個‘強者’。”
“我記住了,黑劍——一個可怕的對手。”
吉薩緩緩地眯起眼睛:“我早該警覺的,在他再次消失在感官裡的時候——像那樣的對手,怎麼會如此簡單地重複使用同一種伎倆?”
泰爾斯劈開兩道試圖攔阻他的小觸手,鼓足勇氣,無視著周圍的惡心殘肢,站在吉薩的麵前。
“而你,孩子……”
“你會後悔的,”吉薩死死盯著紅色的劍鋒,目中露出深深地忌憚,“成為魔能師,獲取力量,不朽,全知?”
“不。”
“它遠遠不是你想象的那麼好……”
“這不是一份禮物,而是一道枷鎖……”
那個瞬間,吉薩的眼裡冒出深深的孤寂:
“一個詛咒……”
“而我,”吉薩露出微妙而深邃的表情,話語裡蘊藏前所未有的情緒:“我隻想幫你解脫而已。”
泰爾斯皺起眉頭。
他實在無法理解對方的話。
“否則……”吉薩緩緩道:
“你從找到閾名的那天起,便永不得解脫。”
泰爾斯擺了擺頭,讓自己清醒一點。
手上淨世之鋒的熾熱,提醒著他此刻的處境。
“很好,”泰爾斯毫不理會對方的話,他看著吉薩,舉起手上的淨世之鋒,對準吉薩的腹部。狠狠地呸了一句:“那我先幫你解脫了吧。”
而吉薩隻是用悲哀混著憐惜的眼神,輕輕地看著他。
仿佛在看一個無知的孩子。
這讓泰爾斯心中混亂。
不。
泰爾斯咽了一下喉嚨。
想想龍霄城,想想小滑頭……
我必須要結束這一切。
下一瞬,泰爾斯咬緊牙關,丟開所有想法,死死地刺出手上的紅色小劍。
但他的劍,在半途突然停下了。
泰爾斯吃驚地抬起頭,看著眼前:一個人停留在吉薩的身前。
“小滑頭!”他失聲道。
隻見瑟瑟發抖的小滑頭,顫抖地睜著眼睛,張開雙臂,用咽喉擋在淨世之鋒前。
“泰爾斯,”小滑頭幾乎要把眼睛給哭腫了,她雙眼失焦地望著前方:“是你嗎……”
“你……”泰爾斯僅僅猶豫了一個瞬間。
下一刻,小滑頭就撲向了泰爾斯!
泰爾斯看著小滑頭流著淚水的小臉,手臂不由自主地一顫。
他想要繞過她,刺向吉薩。
但他沒有機會了。
泰爾斯隻覺得腳下一道劇震!
這是?
緊接著,層層疊疊的震動,連綿不斷地從腳下襲來。
恐慌襲上心頭的瞬間,站立不穩的他被小滑頭一把撲倒!
兩人滑倒在血肉組成的“地”上。
不。
混亂間,小滑頭壓在他的身上,顫抖著,一把拍向泰爾斯手上的淨世之鋒。
泰爾斯大驚失色!
不!
“啪!”
泰爾斯心頭一涼:手上的紅色小劍脫離了他的手掌。
落到另一個血肉組成的角落裡。
帶起無數飛灰。
緊接著,離開了他手掌的淨世之鋒漸漸黯淡下來。
再也不能發揮效用。
那一秒,泰爾斯的大腦裡一片空白。
淨世……
淨世之鋒……
在吉薩的狂笑聲中,觸手裡的血肉一陣蠕動,將那把失效了的淨世之鋒,吞入其間,消失無蹤。
“這是我學自黑劍的一招——”牆上的血之魔能師,臉上的笑容重新變得妖豔嫵媚:“在儘可能大的麵積上,施展極度高頻的震顫……”
“如果你連站都站不穩……又要怎麼樣封印我呢?”
“感覺如何?”
泰爾斯麵色蒼白,他把恢複了自由行動的小滑頭推開一些,死死地看著淨世之鋒失落的方向。
然而入眼處除了一片血肉組成的紅光,卻什麼也沒有。
傳奇反魔武裝……
他麵對魔能師時的唯一憑依……
丟了?
不。
不!
他沒有機會了?
泰爾斯心如死灰,他怔怔地轉過頭,看向吉薩。
我……失敗了?
身旁的小滑頭死死地抱住他,不斷地啜泣。
吉薩緩緩地吸入一口氣,眼睛微眯。
兩道觸手從血肉的內壁裡伸出,在小滑頭的驚叫聲中,卷上泰爾斯的雙臂雙腿,把他拉起來。
泰爾斯死命掙紮著,卻像落入蛛網的昆蟲一樣,徒勞無功。
更多的觸手從內壁中生長出來,在小滑頭捂嘴壓抑的啜泣聲中,尖端緩緩銳化、硬化。
變成猙獰、尖銳的奪命鋒刺。
“給你個忠告,”吉薩看著被拉到眼前,臉色灰敗,心情絕望的泰爾斯,露出可人的微笑,吐字如蘭:“在戰鬥中,拋棄不必要的感情吧,你也看到了……”
“你被它害得有多慘。”
泰爾斯渾身震顫著,呆呆地望著血之魔能師。
這一次,沒有索尼婭,沒有艾希達,沒有黑劍。
隻有他自己,能救自己了。
“如我承諾的,”那個瞬間,吉薩的臉上居然流露出憐愛和惋惜:“你不會有任何痛苦,孩子。”
泰爾斯緩緩咽了一口唾沫。
他隻覺得纏著四肢的觸手,越來越緊。
連著尖銳鋒刺的觸手們,緩緩移動到泰爾斯的麵前,其中一條甚至伸出銳利的尖刺,停留在他的左眼珠上,距離僅有數寸。
死亡的恐懼瞬間襲上他的心頭。
泰爾斯甚至能聽見自己心臟的劇烈搏動,感受到越發膨脹激蕩的血管,渾身的肌肉都抑製不住地顫抖著,因激動而產生的熱量,從胸口處緩緩蔓延到全身。
這……
這就是最後了麼?
不。
我必須自救。
必須自救。
吉薩微微一笑。
恐慌的泰爾斯,看著微笑的魔能師,艱難而痛苦地開口道:
“我……”
但這一次,他隻吐出了第一個詞。
下一刻,無數連著鋒刺的觸手,就同時齊齊送出,深深沒入了泰爾斯的體內!
泰爾斯猛地一顫。
不。
他雙眼無神,難以置信地望著血之魔能師。
不。
第一道鋒刺,刺入他的左眼,貫通後腦。
不。
第二道鋒刺,刺穿喉嚨,尖刺穿透他的後頸。
不。
第三道鋒刺,直直刺進心臟,從後胸穿出。
不!
還有更多的鋒刺,毫不留情,毫不拖遝地,毫無保留地刺進泰爾斯的體內……
但他已經感覺不到了。
那一秒鐘裡,一切知覺,似乎都在刹那間,離泰爾斯·璨星遠去。
他如同陷入了永久的寂靜與黑暗。
不再歸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