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長生種(下)(1 / 1)

王國血脈 無主之劍 4233 字 2個月前

紅色。

血的顏色。

他晃晃腦袋,隻覺得一片眩暈。

我這是——在哪裡?

胸腹部一片劇痛襲來!

他慌亂地呻吟著,茫然地睜眼,眼前依舊隻有一片血色。

“葺仁,彆亂動,再堅持一下!救護車快到了。”就在此時,一個溫柔又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他平靜了一刹那。

但下一刻,他胸口的劇痛和頭部的眩暈就越來越劇烈。

“吳葺仁!”那個聲音越來越慌亂,“你不能死在這裡!你——對了,你還沒有改變這個世界呢!怎麼可以死在這種地方呢!你都沒有改變世界,怎麼有資格跟我生猴子啊!”

改變世界?生猴子?

他的大腦清醒了那麼一瞬,大口地吸進一口氣,好受了許多。

在一片血紅中,他強忍著劇痛,擰起一個笑容。

“中二是病——得——治——啊~”

那個熟悉的聲音,像是喜極而泣起來。

但那道在帶著輕笑哭泣的聲音,卻越來越小,越來越弱。

像是快熄滅的燭火。

他突然產生了恐慌。

不。

不會的。

他在劇痛中笑了笑,想要叫住那個聲音,像平常一樣跟她開個玩笑。

然而,他迷茫地張開嘴。

卻發現自己叫不出她的名字。

眼前還是一片血紅,隻有全身上下越來越燙。

“噗!”

泰爾斯摔落在一片草叢上。

他睜開眼,從血色裡徹底清醒過來。

“該死!怎麼回事!”他的身側,那個金發的蒼白男子驚怒地咒罵著。

“怎麼消耗了這麼多血液?”他的語氣裡充滿了驚疑和不滿。

隻有泰爾斯知道,在金發男子化成血水,帶著他極速飛離的時候,泰爾斯找到了一塊記憶碎片,在碎片的夢境裡,他似乎又“失控”了一次。

這次,發生位移的,似乎是金發男子化出的部分血水?

泰爾斯像是剛剛從過山車上下來一樣,趴在地上乾咳著。

幸好,暈車——額,暈“人”的經曆嘛,之前在約德爾那裡也有過。

他心想著,搖搖頭,把那一片令人不安的血紅色趕出大腦。

“明明都快到了——是傷勢還沒好嗎?血影之舞都不熟練了。”那個英俊的金發男子喃喃道,粗魯地一把抓起泰爾斯。

原來已經是黃昏了,果然太陽下山了麼?

有點冷,這是室外?

泰爾斯這才看清,他們正落在一條昏暗的小道旁的草叢上,眼前是一座寬闊的莊園,和附屬的大花園。

花園到小道之間的鐵門上,也飄著一麵旗幟,但總體,這幢莊園看來似乎野草叢生,好像業主都沒有在專心打理。

要不是精致程度上不如,簡直就可以跟閔迪思廳相媲美了。

那麵旗幟——泰爾斯眯起眼睛,看見一朵奇怪的三瓣花,有著紅、藍、綠三種顏色。

泰爾斯認出了這朵花——那是吳葺仁的第一任女友最喜歡的花。

這是,鳶尾花?

貴族的紋章?

恐怕,這就是基爾伯特所說的“敵人”之一吧。

真是糟糕,我這是直落敵巢了。

“快走!短生種的小崽子!”金發的英俊男子不耐煩地推著他,往莊園前進。

泰爾斯的腦子,開始瘋狂地運轉和推理。

看來,這個金毛小白臉會說話,不是什麼獸性難馴的怪物。

而且從他擄走我時留下的話判斷:

“本來隻是活動活動筋骨——”

“還好太陽快下山了——”

幸好,是個有理性的家夥——泰爾斯思索著對策,他的JC匕首插在腰間,但顯然依舊不能指望什麼“把匕首撂上他的脖子”之類的。

也不能突兀地割傷自己,給約德爾和基爾伯特報信,太明顯了,太刻意了。

那就隻能先收集情報了。

“喂喂!”泰爾斯回頭,不滿地甩脫金發男子的手,“看你一身大貴族的風度和氣質,不是應該言行合一才對嗎?注意禮貌!”

金發男子被這話說得停下了腳步。

“禮貌?風度?”他微笑著咧開嘴,刻意露出兩對猙獰的獠牙:“對注定要吃到肚子裡的食物,何須禮貌?”

金發男子特意把尖銳的獠牙,在空氣中磨了一下。

果然,跟我記憶裡的那種生物很像啊。

然而泰爾斯隻是偏過頭,觀察了一下兩顆獠牙,就輕蔑地撇撇嘴道:“對待食物的態度都這麼糟糕,可見你完全沒有美食家的天賦——心理情緒和身體狀況都會影響食物的素質,你這麼粗魯的做法,萬一影響食材的口感怎麼辦?”

金發的英俊男子愣了三秒鐘。

他臉上猙獰的表情剛剛做到一半。

但他隨即反應過來。

“以你的個頭,算是很有膽量了,短生種的小崽子,”他隨即嘿嘿一笑,“但你不是第一個有膽量的食物,不用心存僥幸,你逃不掉的。”

“所以我的血肉真的很好吃?”泰爾斯一個“原來如此”的表情,然後出人意料地抬起腿,往著莊園的方向走去。

男子剛剛準備一把挾起幼崽前往莊園,就看見幼崽走在了前麵。

對著貌似完全沒有逃跑意圖的食物(他甚至不屑稱之為“獵物”),疑惑的金發男子想要伸手撓撓頭,舉到一半又覺得這樣不太得體,隻得放下手,用人類看得到的速率,快步跟上泰爾斯。

“不是血肉,隻有血而已——你應該最近才受過傷吧?血液的味道飄得到處都是。嘖嘖,好香,真想先咬上一口啊。”

兩人繼續向前走。

“那你準備怎麼吃我?生啃還是直接吸血?從哪個部位開始?調味料怎麼說?”

“圖瓦爾家的人才喜歡生啃——他們享受獵物的嚎叫。我們一般都是直接吸食血液,分為頸食和腕食兩種。調味的話——等等,我為什麼要跟你說這些!短生種的小崽子!”

金發男子停下腳步,一臉疑竇地看著言行明顯不像一個七歲孩子的泰爾斯。

“我注定是食物了對吧?對於自願犧牲的食物禮貌一點,不也是一種美德嘛?而且心情不錯的食物,也許血液的味道也會比較好哦——”

“你——作為食物真是古怪——不會以為這樣就能讓我放過你吧?”

“難得的美食嘛,當然是世界稀有的了。來來來,不要停,我們繼續走嘛。請問先生您的名字是?”

“小崽子,你問這個做什麼?想報仇?”金發男子又停了下來,他對眼前這個詭異男孩的懷疑和警惕越來越高。

“你的身手,想找你報仇也不容易吧。還有,既然都要被你吃掉了,總該讓我知道名字吧?喂喂喂的亂叫不覺得很粗魯嗎——額,你不是沒有姓氏的私生子吧?至少也該有個名字?”

金發的男子更像是被最後一句話刺痛了自尊。

隻聽他驕傲而自豪地回話:““吾名伊斯特倫·凡·萊卡·李斯特·科裡昂,夜之國度,七支之首,科裡昂家族的一等血裔騎士。”

“來來來,繼續走——所以你為什麼叫我短生種?”

“壽命不足一百二十年的人類,不是短生種是什麼?哪怕像你這樣年幼的崽子,最多也就剩下九十多年可活了。”伊斯特倫輕蔑地道。

“所以你們是,額,‘長生種’?壽命比我們長很多?”

“當然,血族的壽命無窮無儘,豈是下等的短生種可以想象!”

泰爾斯默默地將各種信息納入腦海中。

伊斯特倫·科裡昂

長生種,短生種。

夜之國度,科裡昂家。

優越的血族。

而且——至關重要的一點是,他似乎對我為什麼出現在閔迪思廳,並不感興趣。

這可能是唯一的生機——哦,差點忘了,他本來就打算“吃”掉我。

泰爾斯和伊斯特倫走進了莊園,前者眼睛一眯:門口處,兩個戴著紅色頭巾的凶狠男子朝他們走了過來。

血瓶幫?他們怎麼在這裡?

“話說為什麼要停在這裡?直接飛進去不好嗎?”

“要不是因為血影之舞——咳咳——”

英俊小生伊斯特倫突然意識到,身邊的這個短生種幼崽可以理解自己的話,於是他頗有風度地清了清嗓子,然後淡然地繼續道:

“哼——要不是因為這裡並非我們的地盤,我也是準備直接飛進去的。但我們畢竟隻是客人,自然需要保持對主人的尊敬和禮貌。”

是個注重風度的長生種,泰爾斯默默道。

血瓶幫的兩位幫眾上走前來,臉色不善地看著一大一小的兩人:“什麼人——”

但伊斯特倫擰著眉頭,冰起臉,不屑地打斷了他們:

“滾開,劣等的短生種!”

泰爾斯臉皮抽搐,決定收回剛剛的話。

——————————————————

幾分鐘前。

“一夜戰爭”慘敗之後,作為血瓶幫為數不多的,日夜兼程趕回王都的掌權人之一,八大異能戰士之首的“紅蝮蛇”涅克拉,戰後的整整一天,都是在焦頭爛額中度過的。

至少在另外三位異能戰士,以及神隱已久的血之魔能師緊急趕回王都之前,他必須撐住大局。

首先是“一夜戰爭”的善後。

除了一場宏大的爆炸表演,氣之魔能師消失得不留一點蹤跡。他的私人護衛,那個用劍的瘋子跟羅爾夫躺在一起,上半身都快被剖開了。為此隻能推斷艾希達是被人乾掉了,所以涅克拉必須確認兄弟會的三大殺手——尤其是黑劍本人——是否在王都內,才能放心出行(事實上,從紅坊街逃回來的廷克一直覺得他多心了,黑劍就算在王都,也多半不會看上他的)。

廷克和努美諾是少數逃回來的血瓶幫十二至強(“他-媽-的,果然懦夫才能活到最後。”——涅克拉),他們都對紅坊街發生的事語焉不詳,除了恐懼就是驚慌,涅克拉直接放棄了查明真相的企圖,至於氣之魔能師的仇,等血之魔能師回來再決定吧。

丟失了油水眾多,經營已久的紅坊街,血瓶幫的士氣大挫,許多普通幫眾都開始動搖。主顧們——無論是貴族、商人還是暗中的同行者們——都在表示“與血瓶幫的深厚友誼堅決不動搖”的同時大幅減少生意往來,甚至撤走資金,居然還有做了一半的生意毀約食言的(“我草他——冷靜,要冷靜——血債自有償還!”——涅克拉)。

在王都的其他城區,士氣低落的血瓶幫,麵對勢如破竹的兄弟會“下等人”更是節節敗退,可以想象,當消息擴散到全國,各個分部的鬥爭都會呈現相同的麵貌。

其次,血瓶幫背後的主要支持者之一,以三色鳶尾花為家族徽章的凱文迪爾家,即使在知道他們慘敗之後,也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既沒有增援也沒有安撫,連安慰的銅子都不見一個。涅克拉最憤恨的是,虧他們平時在全國上下為對方乾了那麼多的臟活,到了關鍵時刻,那個叫塞舌爾的終結騎士連公爵莊園的門都不讓他進去!就這樣,還在中午給了涅克拉一個任務,讓他“查清楚閔迪思廳的失竊案”——失竊案?草,他身上到底哪個器官看著像警戒官和私人偵探了?他切掉還不行嗎?

說起警戒官,涅克拉更是怒不可遏:媽·的,西城區警戒廳的那個大青皮,叫洛比克還是洛克比來著,平時看著笑眯眯的,一夜戰爭的關鍵時刻也不知道派人增援一下,說好的‘警民合作’呢?這就算了,涅克拉強忍著不爽,跟他要幾具屍體,還推三阻四,最好笑的是居然裝著一副正義使者的樣子,收了他們這麼多油水,現在來維護正義?早乾嘛去了!在涅克拉麵前談正義?他身上哪個器官看著像好人了?他切掉還不行嗎?媽-的,換做以前,涅克拉今晚就敢到他家去,把他老婆剝光了吊在西城門上當門鈴用!

還有,涅克拉現在就要去解決這件事——凱文迪爾家的那三個吸血鬼,居然就被鳶尾花丟在他們血瓶幫的東城區分部(其實蔓草莊園也是凱文迪爾家的產業)“好好招待”?你以為是招待走失的小狗嗎!他們一天就要十個人的血量啊!還索要超階以上的高手!好啊,乾脆找到黑劍,一悶棍敲暈,綁起來給他們送過去算了!自己已經把許多平時看不順眼的血瓶幫眾都送過去了,還嫌不夠,害得自己要低聲下氣地去跟那個大青皮求要屍體!他身上哪個器官看著像動物飼養員了?他切掉還不行嗎?最討厭的是,那幫吸血鬼人數不多,脾氣挺大,頤指氣使,看涅克拉的眼神,好像他才是小狗一樣!

帶著這樣的壞心情,涅克拉帶著隨從,在入夜時分走進蔓草莊園,向著臉色同樣不佳的血瓶幫眾,隨便揮了揮手就當作打了招呼。

他走進莊園主建築的石梯裡,隱約從地下傳來的哭號和慘叫聲,讓紅蝮蛇本來就糟糕透頂的心情越發煩亂不堪。

強忍著不去想地牢裡的“血食”(尤其有不少還是他過去的同僚和屬下),涅克拉臉色鐵青地走上二樓,一把推開主廳的木製大門,臉色不悅地看著眼前的幾人——確切地說,是兩個人以及他們的食物。

一個容顏姣好,皮膚白皙,紅色馬尾,性·感而誘惑,穿著貴族騎馬裝的三十歲女人,溫柔地推開一個雙眼迷茫的男人。

誘人的她,舔了舔嘴邊的血跡,對著涅克拉勾起一個迷人的笑容,然後伸出食指,抹了抹嘴角流到下巴的血跡。

那個被推開的男人似乎隻是一個被擄掠來的平民,這時雙目失神、皮膚慘白地倒在地上抽搐,呼吸越來越弱,眼見不活了。

而大廳裡,倒著至少七八具這樣失血過多而死的屍體,乾涸的血跡遍地都是。

鮮血滴落在地上和桌上,悉悉簌簌,無比瘮人。

大廳的落地大窗前,一位同樣衣著華貴的白發老人,背著雙手,似乎在等待月亮升起。

“哎呀呀,”溫婉的聲音從女人的嘴裡發出來,她眼睛一亮,“給我們送來好吃的啦?有沒有二十個人?有沒有超階?有沒有處女?有沒有幼崽?”

這幫該死的吸血鬼!

又出去獵食活人了嗎!

“羅拉娜小姐!克裡斯先生!我正要告訴你們,”涅克拉強忍著心下的不快和惡心,對著這兩位血族不滿地道:“今天下午送來的二十具屍體就已經是極限了,我們的血庫存量沒有那麼多!”

說到“血庫”的時候,想起地下牢房裡的哀嚎聲,連涅克拉都不禁惡心了一下。

“哦?”誘人的羅拉娜吃吃笑著,隨著她彎起的嘴角,眼裡逐漸化出危險的目光:“那些屍體的血也能吃嗎?我們需要的,可是活人血呢。”

“不然,看著你們血瓶幫的人來來往往,人家總是忍不住啊——”羅拉娜露出唇下的獠牙,擺出一個嫵媚的姿勢,她的食指輕輕地點上獠牙,在不滅燈的照射下,配合血腥的背景,竟然有種怪異猙獰的美感。

“請三位貴客理解,永星城畢竟是王都,我們能力有限——”涅克拉忍著怒氣,低頭輕聲道。

“唉呀,可是那個年輕可愛的鳶尾花公爵不是這麼說的呢:人和血要多少有多少!如果他知道自己忠誠的狗狗居然這麼招待客人,會不會不給你骨頭吃啊?嗬嗬——”

忠誠的狗狗?

骨頭?

我草!

聽著這陰陽怪氣的羞辱和居高臨下的諷刺,再聯想到鳶尾花公爵在紅坊街之戰失利後的態度,以及一天裡所受的氣,涅克拉隻覺得有一股火在心頭灼燒。

“他M的臭婊-子——沒有什麼活人!”

涅克拉不顧滿桌的血跡,猛地一掌,狠狠拍上餐桌,失控地吼道:

“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幫吸血鬼隻需要死人的血素也能活!根本不用活人的血!現在早就不是五百年前了!”

“老子拚死拚活,送來這麼多活人和屍體,甚至還有一個超階在裡麵!還他M的嫌不夠!”

“愛吃吃不吃滾!老子也不是嚇大的!大不了一拍兩散!我們拉出人馬乾一架!”

“我們是星辰王國‘血債必償’的血瓶幫!可不是什麼‘為朋友去死’的凱文迪爾!”

一陣寂靜。

大廳裡隻有紅蝮蛇怒意難消的喘息聲。

連涅克拉身後的隨從都被嚇得後退一步。

下一刻,羅拉娜表情一變,伸出獠牙,麵色猙獰,原本撒嬌也似的誘人嗓音,亦變得淩厲而狂野:

“下賤的短生種!看在你主人的麵子上我才客客氣氣!”

“屍體的血?你每天喝水吃素、吃腐肉也能活下去啊,為什麼還要吃肉喝酒!”

“‘拚死拚活’?牢裡那個半死不活的超階,根本就是你公報私仇,要我們幫你解決的內務吧!”

“跟科裡昂家談‘血債必償’?我馬上就可以讓你‘血債現嘗’!”

涅克拉眼中怒火更烈,他咬著牙,猛地拉開猩紅色的外套,猙獰的羅拉娜則嬌斥一聲,瞬間躍上頭頂的吊燈,像貓科動物一樣張牙舞爪!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的關頭,一直看著窗外的老人終於回過頭來。

“羅拉娜,注意儀態。”

“涅克拉先生,不必如此,我們翻臉了,尷尬的人還是詹恩公爵。”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大廳裡每個人的耳朵裡。

克裡斯·科裡昂——白發的老人突然出現在涅克拉的眼前。

在這位血瓶幫的大頭目回神反應過來之前,白發的克裡斯就毫不在意似地伸出手,拍了拍紅蝮蛇的肩膀。

這一手把紅蝮蛇的滿腔憤怒憋了回去。

羅拉娜降落到地麵,回複了誘人的少婦形象,輕笑一聲,眼裡卻依舊是狠厲。

“抱歉,他們都還年輕,不知節製。”克裡斯眼神晦澀,布滿皺紋的臉上儘是陰暗和沉寂。

年輕?涅克拉在心底咒罵著,不知道幾百歲的怪物也好意思說年輕?

但他還是壓製住了心底的憤怒。

形勢不饒人。

眼前這個老怪物,雖然看著病殃殃,但剛剛露的那一手……以自己的能力,並沒有十足的把握對付他。

“這樣吧,這幾天辛苦各位了,接下來的食物,我們自己解決。”

如他毫無生機的語氣一樣,克裡斯死人一般的眼神動也不動。

自己解決?按照這幫吸血鬼的個性,出去獵食,早晚會惹出禍來!但那不是正順了自己的意嗎?

“我們走!”涅克拉不忿地揮手道:“把所有兄弟都撤走!”

“哦?一個人也不留下來嗎?人家還想好好道歉的呢~”羅拉娜誘人地躺在血色的餐桌上,回複了撒嬌般的口氣。

“不必了!”涅克拉轉過頭猙獰地道:“免得羅拉娜小姐再‘忍不住’!”

血瓶幫的打手跟在涅克拉的身後,齊齊踏下石梯,沒人對離開這個惡心的莊園感到惋惜。

一時間,大廳裡隻剩下羅拉娜詭異的笑聲,以及血滴聲。

涅克拉走遠了。

羅拉娜猛地從桌子上落地,臉上儘是寒霜與肅殺。

“他是發現什麼了嗎?”

克裡斯搖了搖死人般的頭,遠看就像一個白色的棋子晃動了一下:“這家夥沒有。但凱文迪爾肯定感覺到蹊蹺了,畢竟那麼大的需血量,已經足夠養活一個衛隊的血裔騎士了。”

羅拉娜低下頭:“但還是遠遠不夠——剛剛為了演戲又浪費了一個,我等會再去狩獵。”

“幸好,我們按計劃把血瓶幫趕走了。這能在暴露之前,為我們爭取點時間。”

克裡斯的頭突然詭異地向後偏轉了一百度,朝向窗外,他的鼻子動了動:

“是伊斯特倫回來了。”

“還帶了個——啊,這味道真香,是優等以上的血源呢。”

他的身影重新出現在窗前。

月亮出來了。

————————————————

涅克拉帶著血瓶幫眾們怒氣衝衝地踏出莊園。

這幫該死的吸血鬼——嗯?那個小白臉吸血鬼回來了。他下午不是跟那幾隊傭兵去閔迪思廳找秘寶了麼?

原來他們也會用腿走路,走正門麼?

涅克拉還以為,血族趕路的方式,就像之前看到的,變成一灘血水然後“嗖”來“嗖”去呢。

那個小白臉還帶著一個小的?媽的,他也去獵食了麼,看這穿著,像是貴族家的小孩,但是滿身的傷——不對,那孩子不像是被挾持的樣子,他們倆的步伐,看著倒像是一夥的。

對了,得問問閔迪思廳失竊案的事情。

涅克拉還在思量的時候,伊斯特倫跟泰爾斯就並排走進了莊園。

泰爾斯遠遠就看見了這一隊走出來的血瓶幫人。

想想頭頂的鳶尾花旗幟,他心底暗叫不妙。

但他也知道,此刻必須保持鎮靜,才能在狹路之中,尋找生機。

伊斯特倫倒是目不斜視,仿佛根本不把身邊這隊血瓶幫人放在眼裡。

涅克拉一揮手,血瓶幫的人停在原地,等著伊斯特倫過來。

但英俊的金發血族隻是從鼻子裡輕哼了一聲,把頭偏轉向一邊,毫不客氣地從紅蝮蛇的身邊走過,絲毫沒有要搭話的意思。

但金發的血族隨即不爽地發現,他身邊那個還不到他腰部高的人類小崽子,居然也昂首闊步,“哼”了一聲,跟他同步地把頭偏轉一邊,然後鼻孔朝天地走過涅克拉!

這什麼情況?狗仗人勢?

伊斯特倫決定回去要好好炮製這個喜歡裝蒜的小崽子。

隻有泰爾斯知道,此時此刻的他,正強壓著心跳,故作鎮定!

涅克拉的怒火再次上竄。

“喂!小白臉!”紅蝮蛇不爽地攔在了伊斯特倫麵前。

“公爵大人吩咐你的事,辦好了嗎?”涅克拉語氣不善地看著眼前的英俊血族。

公爵大人?

泰爾斯暗暗叫糟。

伊斯特倫抬起眼神,厭惡地看著這個攔著他去路的人類。

“閔迪思廳的失竊珍寶!還記得嗎?你還帶走了四隊傭兵!”感受到伊斯特倫的目光,涅克拉怒氣滿點,毫不客氣地走到他鼻子前麵,大聲道:

“總該有所收獲吧,小白臉?”

小白臉?

可惡的短生種——伊斯特倫心裡湧起惱怒,他原本的打算是將那二十個傭兵騙出去,然後一個個分頭獵殺,當作優質血源帶回莊園的。

誰能想到,他們全部折在閔迪思廳裡那個麵具怪人手上了呢?

但閔迪思廳的失竊案麼——畢竟是那個三色鳶尾花公爵的請托。

還是要說一聲的。

伊斯特倫把頭轉向泰爾斯。

沒人知道,泰爾斯此刻的心情,猶如冰雪般寒冷!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冷靜!男孩對自己說道:我必須要自救。

他的大腦在瘋狂地轉動,一個個情報和元素飛快地閃回並重組!

伊斯特倫低下頭,看向那個幼崽,尋思著怎麼向涅克拉開口,才能不丟麵子地回複這個該死的短生種。

涅克拉不爽地看著伊斯特倫高傲的頭顱,也跟著後者的眼神,轉向他身邊的小男孩。

“喂,小子……”伊斯特倫不以為意地道。

所有人都向著泰爾斯望來!

那一瞬間,泰爾斯深深地呼吸了一口。

按照那個中二病所說,我可是要改變世界的男人呢。

怎麼能死在這裡?

然後。

然後,所有在場的人,就看見那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臉色一冷,在伊斯特倫說出下一句話以前,大喊了一聲:

“是,大人!”

伊斯特倫愣了一下,這小鬼,怎麼這麼恭敬了?

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眼前的情況又有了變化。

隻見泰爾斯毫不猶豫地往前一步,像一個忠誠的護衛一樣,擋在了伊斯特倫和涅克拉中間。

接著,在明亮的月光下……

所有的人,都聽見那個表情欠扁的小男孩,對著血瓶幫此刻的掌權人,八大異能戰士之首,“紅蝮蛇”涅克拉,操著童稚的嗓音,用目空一切的高傲口氣,厭惡滿滿地大喝道:

“滾遠點!下等的短生種!”

“高貴的伊斯特倫·科裡昂大人,他的事務不需要你這種卑賤的野狗來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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