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武帝(前156年—前87年):劉徹,漢朝第七位天子,偉大的政治家、戰略家。七歲時被冊立為皇太子,十六歲登基,在位五十四年,期間大破匈奴,吞並朝鮮,出使西域,獨尊儒術,首創年號,開拓漢朝最大的版圖,功業輝煌。卻也因連年征戰而致民生凋敝,後期發生農民起義,並在巫蠱案中濫殺無辜。晚年頒“罪己詔”,深刻反省。而他與陳阿嬌和衛子夫之間的愛怨癡纏,也成為後世文人津津樂道的話題。1 長門怨秋雨過後,總是分外淒涼。劉徹踩著一地濕漉漉的黃葉,信步走進長門宮的花園。到底多久沒有再見到她了呢?一年,兩年,十年?他記不清了。沒有她的日子,時間總是過得特彆特彆慢。長門宮裡黑漆漆的,顯得有些陰森,不像皇宮,無論白天黑夜,到處都亮堂堂的。劉徹穿過一道拱門,終於在前麵發現一點亮光,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漫步走了過去。身為帝王,身邊總少不了鶯鶯燕燕。隻是每日裡看著那一張張濃妝豔抹的臉,聽著一句句千篇一律的阿諛,難免有些厭倦。人就是這樣一種奇怪的動物,當初和阿嬌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怪她鋒芒太露,人前人後不知收斂,總是讓他這一國之君下不了台,可是現在,他卻懷念起這些年爭吵的日子來了。他在位幾十年,對外開疆辟土,叱吒宇內,在內肅清吏治乃至國泰民安,大漢朝從未如此風光無限。隻是,他總覺得少了點什麼。或許,當初對她的處置太過了一點。劉徹心想,待會兒見到她,若是她喜出望外殷勤備至,抑或是痛哭流涕幡然悔悟,就讓她搬回宮裡來吧。屋裡忽然傳出什麼聲音,劉徹刹住腳步,側耳傾聽,臉上的表情一瞬間由驚愕轉化成憤怒。那是一個女子和一個男人的聲音,他們輕聲細語,聽不太真切,隻是窗紙上映出的剪影卻暴露了他們的親密和狎昵。劉徹忽然怒不可遏。他本以為她會枯守冷宮閉門思過,本以為她驕縱任性不過因為愛得太深,可是,可是……他呆呆地愣了半晌,終究還是下不了狠心殺她,隻得拂袖而去。屋內,纏綿在一起的兩人分開來。男子將窗掀開一道縫看了看,確認劉徹已經走遠,方才拔掉發簪,滿頭青絲立刻披散下來,分明是一個長相英氣的女人。“走了?”阿嬌苦笑一下,用袖子擦乾眼角的淚痕,舉起麵前的酒杯一飲而儘。“娘娘這又是何必呢?”女人歎了口氣,“皇上分明很在意你,你為什麼……”“記得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還隻有六歲。”阿嬌答非所問地說道,“那天我母親抱著他,問他,徹兒長大了要娶媳婦嗎?他說要啊。母親於是指著左右侍奉的宮女百餘人問他要娶哪個啊?他說都不要。母親又指著我問,那阿嬌怎麼樣呢?他說,好啊,如果能娶到阿嬌,我一定用黃金造一座很大很大的宮殿,金屋藏嬌。嗬嗬,你說小孩子的喜歡,多單純啊!” “娘娘……”“那會兒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膠東王,非嫡非長,卻在母親的支持下,被冊立為太子,後來又當了皇帝,君臨天下,然後一切都變了,他是我唯一的劉徹,而我卻非他唯一的阿嬌了。”阿嬌睫毛顫動,不由地垂下眼睛。“後宮三千佳麗,自古君王莫不如此啊。”阿嬌搖頭:“我倒是很懷念他做膠東王的時候,每日裡說笑打鬨,無憂無慮,仿佛全世界隻剩下我們兩個人,不管彆人怎麼想,不管彆人怎麼說,兩隻手握在一起,就是一個小世界。”“您還是可以回到皇上身邊的。”女人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剛才您不該和他賭氣。”阿嬌笑了笑:“那又如何?與其在那個冰冷的皇宮裡獨守空房,我寧願在這裡無拘無束。現在我沒了地位,沒了愛人,可是我還有我的驕傲。我要讓他看見,沒有他,我照樣開心自在,我陳阿嬌,不會為了任何一個男人,低到塵埃裡。”女人沒有再說話,她隻是長長地歎了口氣。2 夜深沉衛子夫剛要踏進禦書房,就見直指繡衣使者江充臉色慘白地走出來,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匆匆行了個禮,就急急忙忙地走了。“又出什麼事了?”衛子夫心想。直指繡衣使者是皇上的特使,出使時執節杖,衣繡衣,獨行賞罰,甚至可以先斬後奏,連他都如此慌張,可見要辦的事情非同小可。她有些疑惑地走進去,低頭行禮:“皇上。”劉徹抬頭:“皇後,你怎麼來了?”衛子夫捧出一個鑲嵌著華麗寶石的小香爐:“皇上,這是新出爐的金丹,有延年益壽之功效。”劉徹翻閱著手裡的奏折,頭也不抬地說道:“放在這裡吧。”“皇上,時候不早了,早點歇息吧。”衛子夫輕聲提醒道。劉徹愣了一下,抬頭看著她俏麗的臉,良久良久,他歎了口氣,站起身來:“走吧。”“皇上,這金丹……”劉徹笑了笑:“皇後怎麼忽然對這些東西感興趣了?”衛子夫的神情卻很肅穆:“人生苦短,能夠守候在皇上身邊,多一天便是一天啊。”劉徹微微動容:“記得你剛入宮的時候,受儘陳皇後的百般刁難,她當著群臣數落朕忘恩負義始亂終棄,後又查出她勾結巫女,以木人詛咒你,朕無奈之下隻得廢後,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你竟也弄起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了。”衛子夫慌忙跪下:“皇上,臣妾隻是……”劉徹伸手扶起她:“不必解釋,朕知道你的心意,隻是生死有命,萬事隨緣,太過苛求反而適得其反。”“是。”衛子夫低聲應道。服侍劉徹睡下之後,衛子夫卻怎麼也睡不著,翻來覆去地想著心事。她本是平陽公主家的女奴,隻因劉徹到訪平陽公主的時候偶然臨幸了她,才得以入宮。隻是她沒有料到,帝王的興趣來去都是那樣快,入宮之後,劉徹忙於政事,很快便把她忘在腦後。後宮最不乏的便是傾城色,更何況她出身卑微,本就不值一提。如果是在以前,她或許會逆來順受地接受命運,可這是在皇宮,如果不往上爬,很快便會被人踩在腳下。她便是在那時注意到江充的。他相貌英偉、談吐不凡,更重要的是,他深受劉徹寵信,甚至有時可以出入後宮。她暗中觀察了很久,終於抓住機會,夜晚在一條僻靜的廊道裡攔住了他。彼時江充並不認識她,隻是躬身行禮:“參見娘娘。”衛子夫微微一笑:“江大人隨意出入後宮,真是深受皇上寵幸啊。”江充賠笑道:“承蒙皇上錯愛。”衛子夫又道:“江大人既有此特權,想必後宮妃嬪沒少巴結吧。”江充愣了一下,不知衛子夫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娘娘的意思是……”“我想跟大人借點東西。”“什麼?”衛子夫嫵媚一笑:“隔牆有耳,不如去我的寢宮商議。”江充隱隱猜到什麼,不由臉色煞白:“娘娘,天色已晚,下官還有要事……”“此地離我的寢宮不遠,如果我說江大人欲對我圖謀不軌,你說皇上會不會相信呢?”不等江充接話,衛子夫又道,“皇上那麼寵信你,肯定是不會相信的,隻是也難免會狐疑,我一個小小妃嬪,為什麼要陷害你呢?凡事啊,就怕琢磨,琢磨地久了,就覺得人心叵測,隻怕到時江大人縱能自保,也難獲寵信了。”江充默然不語。“與其俱損,不如共榮。”衛子夫的眼神驀然變得銳利。那一夜,江充睡在了衛子夫的寢宮,直到五更天的時候才悄悄溜出宮去。三個月後,衛子夫查出懷有身孕,江充幫她上下打點,賄賂內廷太監篡改了劉徹的起居錄,以便日後查驗日子的時候能夠對上。很快,她便被封為夫人,地位僅次於皇後。這一下,陳阿嬌感受到了威脅。她入宮多年,一直沒有生育,若是衛子夫誕下龍子,自己的地位隻怕難保。但是她沒想到的是,衛子夫先發製人,派人秘密將寫有自己生辰八字的木偶藏在了皇後的床底下,然後故意假裝瘋癲,在皇後宮前大哭大鬨。劉徹心懷疑慮,下旨搜查皇後宮,很快便搜出了那個木偶。在宮中行巫蠱之術,乃是大罪,更何況詛咒的還是懷著龍胎的衛子夫。當即龍顏震怒,廢了陳阿嬌的後位,令其遷居長門宮。沒過多久,衛子夫誕下皇長子,被冊立為皇後,母儀天下。可是,陳阿嬌被太監帶走時的模樣一直縈繞在她的腦海裡,揮之不去,那是一種混雜著憤怒、悲傷、絕望與不甘的神情,過了這麼多年依然曆曆在目。她知道,陳阿嬌恨她。3 長安亂窗外已經蒙蒙亮,衛子夫感到有些累,她閉上眼睛,沉沉睡去。忽然,她聽見耳邊有人說:“他來了!他來了!”衛子夫猛地坐起來,就見劉徹從**跳下來,衣服也沒穿,披頭散發地跑到屋外去了。她的大腦一片空白,愣了幾秒鐘,才慌忙朝外喊道:“護駕!”衛子夫事後才知道,那天晚上劉徹做了一個噩夢,夢見幾個木偶人手持棍棒朝他打來,當即便把他驚醒。從那日起,劉徹便茶飯不思,六神無主,太醫診過之後都搖頭歎息,無奈之下,隻得將國事交予諸位大臣,暫且居住甘泉宮養病。然而很快,更大的災難接踵而至。直指繡衣使者江充持劉徹手諭,說是懷疑有人下蠱,開始在宮中大肆搜捕,一時間人人自危。報複!一定是報複!衛子夫本能地想到了當年陷害陳阿嬌時用的方法,她忙派人檢視自己的寢宮,以防有人栽贓,但是她沒想到,江充竟然在太子劉據的寢宮掘出大量寫著皇上八字的木偶人,因劉徹此刻不在長安,江充行天子令,圍困太子府,欲將太子抓捕。衛子夫得到消息後,來不及多想,急忙在自己的密室裡召見了江充。她開門見山:“江充,你不會不知道太子是誰的兒子吧,為什麼要痛下殺手?”江充搖頭:“掘出木偶之時那麼多人在場,我如何徇私?”“你撒謊!”衛子夫怒道,“太子天性寬厚,況且已為儲君,怎麼可能再多此一舉詛咒皇上?分明是有人陷害!”江充冷笑:“栽贓之事,皇後娘娘想必比彆人更為擅長。”“你……”衛子夫一時噎住,“你是想借機鏟除我和太子?太子登基之後,你可以位極人臣啊。”“位極人臣?”江充哈哈大笑,“皇後娘娘,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天真了?皇上妃嬪眾多,不可能記得臨幸過誰,這個秘密,除了你我,就隻有記錄皇上起居的太監知道了,現今太監已經被滅口,若是有機會殺了我,我想你也一定不會手軟的,對吧娘娘?”“你……”衛子夫的口氣軟下來,“江充,有辦法的,還有辦法的對不對?那可是你的親生骨肉啊。”“他不過是你用來爭寵奪位的工具罷了。”江充轉身離去,“他與我從未有過父子之情,我又何必為了他引來殺身之禍呢?”“是陳阿嬌讓你來報複我的嗎?”衛子夫歇斯底裡地大喊,江充返身關上了密室的大門。此時的劉據已經驚慌失措,江充封鎖了長安城,消息傳不出去,又風聞有人說皇上已經駕崩,江充欲殺死自己另立傀儡,情急之下為了自保,劉據不得不奮起抵抗,帶領府中侍衛和江充激戰數日,反將其擒住,長安城的氣氛空前緊張起來。征和二年,劉據向百官宣布江充謀反,殺了江充。劉徹大怒,下令丞相劉屈髦率兵平亂,雙方在長安城外激戰五日,死傷數萬,最終太子落敗,逃出了長安後,因走投無路而自儘。衛子夫呆坐在宮中,不知所措。她不知道事情為何會變成這樣,短短的幾日裡,她便由太子的母親變成了反賊的母親,人生起落未免太過迅疾。此時此刻,她多想劉徹能走到自己麵前,攬過她的肩膀,告訴她,沒事的,有他在,一切都會沒事的。可是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從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她便知道自己的命運,從卑賤的女奴到尊貴的皇後,她知道自己憑的不是所謂的愛情,而隻是歹毒的心計、美麗的容顏與太子母親的名號,而陰謀終會暴露,美麗終會枯萎,太子也含冤而去,留給自己的,隻有冷落和死亡。她對著銅鏡,一筆一筆地畫著眉。現在她知道應該怎麼做了,如果想讓一個男人一生一世對自己念念不忘,唯一的辦法,便是,在自己最燦爛的時候毀滅。那一天,她穿上自己最喜歡的衣服,畫著最漂亮的妝,將自己懸在了三尺白綾上。隻是,她沒想到,就在她踢倒凳子的刹那,一個人從宮外走了進來,她拚命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似的,卻終於漸漸沒了氣息。來的不是彆人,正是劉徹。他麵無表情地走到衛子夫的屍體下,默默地燒了一疊紙錢。他的身體在劇烈的顫抖著,臉上卻依然不動聲色。良久,良久,忽然,她聽見身後一個聲音道:“原來皇上也會難過啊。”他一愣,轉過身,卻發現身後不知什麼時候站著一個女人,她的打扮有些怪異,長相有些麵熟,卻又一時想不起來。4 帝王心事劉徹皺了皺眉,問:“你是?”女人跪在地上:“楚服。”“哦哦。”劉徹想起來了。楚服便是陳皇後身邊的侍女,皇後遷居長門宮之後,她便也在皇宮中消失了,“你怎麼會在這裡?”“皇上此刻在這裡,不也很奇怪嗎?”楚服看著劉徹,笑了笑,“皇上不必動怒,我自忖必死,今日在此,隻是想告訴您一件事。”劉徹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歎了口氣:“你說吧。”“陳皇後出身顯貴,自幼榮寵至極,難免嬌驕率真,不肯逢迎屈就,但她對皇上確是一心一意,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和奴婢相依為命,未曾做過任何一件越禮逾矩之事,若皇上肯屈尊接她回宮,奴婢情願一死。”劉徹看著她,忽然苦笑:“難得你對阿嬌一片忠心,可是,你真以為朕什麼都不知道嗎?”楚服愣了一下,沒有說話。“如你所知,朕非嫡非長,借了阿嬌娘家的勢力,才得以登上帝位,朝中勢力犬牙交錯,朕不得不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劉徹繼續道,“呂後乾政的舊事猶在眼前,大漢的江山不容外戚插手,你明白嗎?所以,陳皇後遲早都是要廢的,無論她愛不愛朕,無論朕愛不愛她。”“皇上的意思是說,此事早有預謀?”楚服吸了一口涼氣。劉徹苦笑:“巫蠱之事,說有便有,說無便無,誰能說得清?當初子夫陷害阿嬌,朕剛好順水推舟,因為不在朕的身邊,是她的福氣,你看看子夫和太子,你以為他們真的有膽量謀反嗎?你看看這個。”沒有人會猜到,太子寢宮的木偶,是劉徹派江充秘密放下的。當年那個太監篡改起居錄之後,擔心總有一日會東窗事發,偷偷逃走。陳阿嬌當初便察覺有異,派人秘密查訪了十餘年,才終於找到他。這個太監早就料想會有這一日,當年篡改起居錄之前偷偷抄寫了一份。陳阿嬌將太監的口供連同這一份起居錄一起交給了劉徹。此事是家醜,劉徹不能聲張,思來想去,便想出這樣一條計策,令江充和劉據父子相殘,衛子夫也香消玉殞。楚服聽完這一切,苦笑道:“帝王心果然深不可測,隻是太過無情。”劉徹不說話,轉身走出宮殿,踏著夕陽,走上未央宮的城樓,楚服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邊,遠處,長安城熙熙攘攘,自太子兵亂之後,又恢複了往日的繁華。“你看看這腳下的長安城,這麼多子民安居樂業,朕心甚慰。”劉徹微微動容,“朕是天下人的皇帝,卻不是自己的皇帝,朕若為情義舍棄江山,那便不知有多少百姓流離失所,多少愛人勞燕分飛,帝王之心,你不會懂的。”楚服沉默片刻,輕聲道:“皇上,朝中之事,奴婢無權過問,可是還請您再去看看皇後吧,她……她的時間不多了。”“什麼?”劉徹猛然明白什麼,卻見楚服的身體軟軟倒下,嘴角滲出一絲血跡,顯然是服了毒。“皇上,陳皇後驕傲一生,請您給她最後的尊嚴。”劉徹什麼都顧不得了,他快步下樓,跨馬直奔宮門而去。5 金屋藏嬌陳阿嬌躺在**,臉色蒼白,卻依然穿戴得整整齊齊。劉徹看到她的樣子,忍不住一陣心痛,其實那天冷靜下來之後,他很快便也想清楚,阿嬌的屋內不可能有什麼男人,這麼多年的夫妻,他比誰都清楚她的為人。記錄劉徹起居的太監找到之後,陳阿嬌本想將他和口供一起交給劉徹,卻不料衛子夫一直在長門宮外布有眼線,不但太監被滅口,陳阿嬌和楚服飲用的井水裡也被下了毒,所幸,她把起居錄和口供及時送到了劉徹手裡。“楚服,楚服,你去哪裡了?”阿嬌喃喃道,“水,水……”劉徹拭了拭眼角,倒了一杯水,然後坐在床頭上,輕輕扶起她。此時阿嬌的神智已經有些模糊,卻還是感覺到了異樣:“你是誰?笨手笨腳的,一點都不會伺候人。”“是我。”劉徹輕聲道。“是你啊,是你啊……”阿嬌喃喃地說了幾句,忽然從**坐起來,狠命地捶著他的胸口,“你怎麼才來?你怎麼才來!你知不知道我這些年一個人有多累有多苦?你為什麼冤枉我為什麼羞辱我,我雖然討厭衛子夫,可我沒有下蠱啊,皇上,你為什麼不能哄哄我呢,你有那麼多妃子,可我隻有你一個皇上啊……”劉徹緊緊地抱著她,終於,她折騰累了,伏在他的懷裡輕輕地啜泣。“阿嬌,你還記得嗎,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許諾有一天你嫁給我,我就造一座很大很大的金屋子給你住。”“你騙人。”阿嬌哭道。“你看。”劉徹攙著她走到牆邊,拔出腰中的劍用力一砍,隻聽一陣金石之聲,油漆紛紛剝落,下麵既非土石,也飛竹木,而是亮閃閃的黃金。“這座長門宮是我親自設計的,本就是為你而建,我希望將來老了,把皇位傳給太子,就和你一起在這裡麵享福,嗬嗬,可是你看,這天下事無休無止,我也就一直等啊等,我還沒有等到那一天,我們就沒有時間了。”阿嬌的眼睛裡重新又煥發了神采。當年設計長門宮的時候,劉徹令能工巧匠在黃金表麵設下機關,一旦觸動,所有的油漆便同時剝落,整座宮殿會變得比皇宮更加富麗堂皇。那一天阿嬌又哭又笑,她開心的是,過了這麼多年,劉徹依然信守著兒時的諾言,她難過的是,縱使愛深似海,也終不敵萬裡江山。劉徹走出長門宮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腳步也有些蹣跚了。他知道自己老了,時日無多,他從一個小小的諸侯王爬上皇位,一生都在戰鬥,和兄弟鬥,和外戚鬥,和百官鬥,甚至和骨肉鬥,他鐵腕治國從未心軟,卻隻是在這一刻,忽然感覺累了。也許,是時候放手了,大漢已成盛世,兒孫也已長成,更重要的是,有人在那個大大的金屋子裡等他,去晚了,會很冷,很寂寞。
第一章 漢武帝:戰爭狂魔的戀愛腦過往(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