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至貞,你不覺得自己太狂妄了嗎?”於謙不屑笑道:“你這條魚隻有爛在鍋裡的份兒,想要魚死網破,須知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聽到於謙的話,方至貞牙齒咬碎……從眼眸當中,噴出嫉妒的火焰,簡直想把於謙給燒了。
在十年前,他也是青年才俊,滿腹學問,什麼詩書禮儀,什麼弓馬騎射,乃至三教九流,吹拉彈唱,無一不精。
他曾經滿懷憧憬,去皇家書院旁聽。
當不了正式學生不要緊,隻要給他一個機會,他就能得到青睞,從此一飛衝天……他比所有學生都努力,他寫文章,研究課題,努力發表,不管有什麼活動,都極力參加。
終於,他等到了機會,能把自己的文章遞上去,隻要柳大人能看一眼,就一定會賞識他的才學,從而收入門下,成為得意門生……
方至貞滿懷希望,隻不過他卻什麼都沒有等到,心血凝成的文章,石沉大海,一點消息沒有。
從那以後,方至貞絕望了。
他再也不想著成為柳淳門人,相反,他巴結上了宮裡的人,又借著晉商同鄉,打通了關節,充當起給宮裡做事的皇商。
這十年裡,他的生意越做越大,每年都以百分之五十以上的速度增長。
漸漸的,他積累了豐厚的財富,知道的事情越來越多,掌控的力量越來越大……是金子到哪裡都會發光的,就算沒有成為柳淳的門人,自己不還是很成功嗎!
方至貞經常這樣自詡,直到今天,他終於意識到,沒有成為柳淳的門人,是何等遺憾悲慘!
“於謙,你小子不過比我幸運罷了,我不服!柳太師,你真是瞎了眼睛!為什麼不收我為徒?”
他揚天大吼,一轉身,就要投身火海。
而在對麵,錦衣衛已經準備好了。
嗖嗖!
弩箭射出,正中兩腿。
在弩箭上還有麻藥,方至貞的身軀迅速癱軟,他感覺到不妙,想奮力撲倒火裡求死。
此刻於謙還有幾個錦衣衛已經撲上來,揪住了他的雙肩,把方至貞提了出來!
“看好了,不許他死了!”
於謙又道:“快救火!”
錦衣衛立刻行動,大家夥齊心協力,撲滅了大火,隻是會館中往來的信件已經消失了大半,關鍵證據丟失。
至於方至貞,他已經緊閉雙眼,咬著牙關,一語不發!
“想在老夫麵前裝死,他還不配!”葛誠黑著臉,發了狠!
到底是燕王府出來的人,沒點手段怎麼行!
葛誠衝著幾個錦衣衛道:“你們應該有的是辦法讓他開口,隻要不死就行……其實死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碾死個臭蟲罷了!”
聽到葛誠的話,於謙忍不住一哆嗦,難怪師父要推薦這個老貨執掌都察院呢!如果說老賊禿是陰險,那麼葛誠就是狠辣!
直接往死裡整!
他連忙道:“老大人,卑職想起點事情,要不讓卑職問問他?”
葛誠板著臉道:“那好,把人交給你了,記著,一定要撬開他的嘴巴!不然我找你算賬。”
於謙點頭,讓人提著方至貞,到了一間廂房。
麻藥的勁兒已經過去了,可是方至貞依舊緊閉著眼睛,不願意說話。
於謙看了看他,突然笑了,“方至貞,你剛剛抱怨,說師父沒有收下你……我突然想起來了,當年師父還真看過你的文章,而且還派人去暗訪過!”
方至貞緊閉著眼睛,但是能夠看到,他的眼球動了一下。
於謙歎口氣,“你的文章是研究童工問題的,師父還寫了幾百字的批語。”
方至貞的眼睛睜開了一道縫兒,他努力維持著鎮定,可是一顆心砰砰亂跳。
他曾經無比渴望拜在柳淳門下,成為一個朝廷棟梁之才。
他一度以為柳淳根本就不知道他這個人。
可是聽於謙說,貌似情況不是這樣的,不會是於謙騙他吧?
“暗訪你的錦衣衛後來向師父報告,說你幫了一個晉商打官司,他用鐵錘打死了一名十三歲的學徒工,你告訴他,要說甩鐵錘誤傷,還要給少年家裡送去一筆錢,讓他們主動息訟。”
於謙說到這裡,方至貞的眼睛終於瞪圓了。
真有這事!
於謙不是撒謊!
“我,我不過是幫同鄉一把而已,我,我沒有彆的意思啊!“
“哈哈哈!”
於謙突然大笑,“說得好!那你為何事後收了三匹綢緞……還拿出其中兩匹,送給皇家書院的先生?”
“啊!”
方至貞終於驚呆了。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於謙冷笑,“師父當年曾經跟我感歎,說你這個人表裡不一,有才無德,不可大用。師父還說,在處理案子的時候,應該儘量照顧弱勢,不能被律法條文束縛,應該保持一顆公允持平的心,才能真正明辨是非。”
聽到這裡,方至貞已經懵了。
原來不是他運氣不好,也不是他才華不夠。
他真的有希望拜入柳淳門下!
事實上,柳淳的弟子絕對不少,除了一些嫡傳的之外,其他的後輩柳淳也是經常提點,願意給機會的。
方至貞他把到手的機會,給活脫脫浪費了。
一個人最大的問題,就是表裡不一。
他可以在文章裡,替童工大肆叫屈,但是真正遇到了,卻半點同情心沒有。如果說是出於同鄉感情,說了兩句也情有可原,但事後竟然收禮,而且還收得理所當然。
這樣的人,又有什麼資格成為柳淳的門徒?
“我,我竟然自己害了自己!”
砰砰砰!
方至貞用拳頭不停捶打地麵,打得鮮血淋漓,痛不欲生!
“師父當年說你為惡不多,遠不到該殺的地步,隻是沒想到,你巴結上了宮裡的人,又甘心替三義會充當走狗。事情到了今天,你真是罪有應得!”於謙毫不客氣道。
方至貞被於謙的話,說得滿臉羞慚。
“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了!是我自己不配當太師的門徒,我真是該死啊!”方至貞突然抬起頭,“於大人,我在前些日得到了消息,都察院抓你,那邊就會狠狠砸股票,數額驚人,你可要小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