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賜咧著嘴苦笑,“大人,現在朝堂已經沒有我的容身之地了,大人若是有辦法,下官感激不儘啊!”
柳淳大方笑道:“鄭大人彆客氣了,區區小事而已,畢竟我也沒有本事把你留在朝廷。”
鄭賜驚得瞪大眼睛,莫非柳淳在耍他?
“鄭大人,既然他們都走了,你還留在朝堂乾什麼啊?”
聽聽!這是人話嗎?
明明是你在朝堂上,說我隻是反對變法而已,那些人是處心積慮,結黨營私,我們不一樣,你,你怎麼變卦了?
鄭賜吃驚地盯著柳淳。
“彆那麼驚訝,同樣出去,也有不同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柳淳說完,上了馬車,就直奔府邸。
朱棣的生財之道很簡單粗暴,但卻是絕對可行的。
東番島已經陸續向大明輸送了兩批蔗糖,足足有上百船之多。
這些白糖湧入之後,能夠很明顯感覺到,整個大明的飲食都發生了改變。
最明顯的就是各種糕點的甜度明顯增加了,連豆腐腦的小攤都能放蔗糖了,菜裡麵也多了許多甜味。
而那些寓居大明的海外商人,簡直跟瘋了一樣,畢竟他們理想中的天堂,也隻是流著牛奶和蜜糖而已。
如今大明的糖價便宜到了令人發指,和天堂還能有多少區彆呢?
他們不但頓頓離不開蔗糖,而且還大肆采購,儘管運回國內之後,糖價要增加十倍,可依舊非常便宜。
是求之不得的美食。
聽說在更遠的地方,尋常人根本見都見不到,隻有那些頂級貴婦,能在自己的茶杯裡,加上一塊糖,品嘗難得的甜蜜,如果能加兩塊,絕對是王後一級的享受。
他們甚至認為蔗糖有著不可思議的療效,得了病,隻要喝上一杯糖水,就能起死回生,原地複活。
好吧,或許有誇張,但是蔗糖已經成了大明又一個主打商品,不管是國內,還是國外,都受到了強烈的追捧。
作為蔗糖的主要產地,東番島的土地相比起之前,價格成倍上漲,最早投資的那群人,全都發了大財。
當初還有人抱怨朝廷太過苛刻,現在他們什麼說的都沒有了,隻恨當初投得太少了。
與此同時,在安南方向,大批的糧食也輸入了大明。雖然糧食屬於管製商品,價錢沒有那麼誇張,但依舊獲利不菲。
現在人們迫切要求,繼續拍賣兩處的土地。
隻不過有趣的是製約土地拍賣的罪魁禍首竟然不是土地沒了,而是人手不夠用。
李景隆這段時間,一直在海外折騰,用他的話講,就是到處撒尿,標記地盤。
從東番島南下,他找到了呂宋,然後繼續南下,他發現了一大堆麵積驚人,而且物產豐饒的島嶼。
隻是這些島嶼實在是太大了,島上儘是密林叢生,隻是在海邊平坦處,會有一些土人部落。
李景隆看在眼裡,那個著急啊!
這麼好的地方,竟然沒有足夠的人手去占領,簡直是犯罪。
他迫切希望朝廷加大開發海外的力度。
正是在這種要求之下,朱棣才想出了發配言官去海外的點子。
有人或許要說了,這些人都是書生,他們不行的,隻會高談闊論,如何懂得治理地方,如何能替朝廷斂財,陛下用他們,完全是胡來。
這話如果在一年前,朱棣或許相信。
可現在朱棣隻有倆字:嗬嗬!
解縉怎麼樣?
算是文人的表率吧,把他扔到了安南,這貨兒是徹底放飛自我了,種種斂財之術,簡直讓人匪夷所思。
他挖空心思,製定了一大堆的規矩,其中一條,竟然規定安南人不許使用銅製門環。還要求家家戶戶,進獻生鐵,如果沒有,就要折成銀子,如果連銀子都沒有,那就要折成糧食,連糧食都沒有,那對不起了,東番島種甘蔗去吧!
解縉給朱棣送來的八十萬兩裡麵,就是出售壯勞力換來的。他給朱棣送了八十萬兩,自己揣進荷包的,就隻有他知道了。
這些文人的智商絕對不用懷疑的,不會乾什麼的都有,還從來沒聽過說不會撈錢的。
即便這一百人裡麵,有一半鐵骨錚錚,不還是有五十個可用之人嗎?讓他們比賽著撈錢,該給朝廷帶來多少利益啊?
他們可比那些隻會搶掠燒殺的武夫管用多了。
而此刻這些言官還體會不到永樂大帝的苦心。
從清貴的言官,變成了發配海外的罪官,這是多大的落差啊!
安南啊,那可是比天涯海角還要遙遠的地方。
從此之後,背井離鄉,再也沒法或者回來了,沒準他們還會死在海上,連個屍體都找不到,成了海上的孤魂野鬼……救命啊!
言官們就像熱鍋上的螞蟻,窮儘一切辦法,也沒有任何用處。
終於,發配的名單出來了,除了告練子寧的那些人之外,還有十幾個因為曆次考評,成績都很差的,一共湊了一百一十人。
光榮地成為大明第一批外派地方官。
為了給他們一點麵子尊嚴,柳淳還很體貼,送了每人一朵大紅花。
還用紅色綢緞,打個十字,係在了胸前,就跟新郎官似的。甚至烏紗帽上,還插著幾根野雞翎。
如果忽略他們死了老娘一樣的表情,還真跟要娶新媳婦似的。
“來,大家夥都笑一個,笑得開心點!”
柳淳一揮手,頓時鼓樂響起,歡快的嗩呐,咚咚的大鼓,當真是過了年似的。
“笑啊,快點,高興起來,今天是大好的日子,遠大的前程等著諸位呢!”
柳淳鼓勵大家夥,可這幫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要多沒心,才能笑得出來啊!柳淳,你就坑人吧!
有人蹲在地上,捂著臉痛哭。
還有人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殺死我吧!我不想當外喪鬼啊!”
他們撕心裂肺的哀嚎,弄得柳淳十分不悅。好歹也是朝廷命官,簡直是恥辱啊!我想了多少年了,一直打算跑去海外。
都開價五千萬了,奈何朱棣那廝不答應。
你們這幫玩意,好賴不知,人家放你們出去,倒不願意走了,留在大明,等著吃屁啊!
既然你們不識好歹,那可就彆怪我了。
“諸位大人,為了確保這次出海順利,還有一個人,他主動請旨,隨你們一起出海。
誰?
誰會這麼傻?
正在大家夥茫然的時候,鄭賜邁著沉重的步伐,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麵前,他板著臉道:“老夫要跟你們一起出海,從今往後,咱們就要同舟共濟,還望諸位大人能夠痛改前非,真正做到一心一意,同心同德!“
“什麼?”
鄭賜也要出海?
這是什麼鬼?
有人想要大笑三聲,你不是和我們不一樣嗎?怎麼也被發配海外了?還以為會對你高抬貴手呢,可結果還不是一樣!
由此可見啊,人家存心要收拾你,怎麼也逃不掉,這就是命啊!
多了一個倒黴蛋,大家的心情稍微好了一點,可很快他們意識到了一件事。這個鄭賜是以什麼身份發配海外啊?
正在這幫人思索的時候,柳淳直接揭開了謎底。
“陛下已經加鄭大人右都禦史之職,奉旨巡撫東番及南洋諸島,他是你們的頂頭上司了。順便再告訴大家一件事,剛剛陛下提拔解縉為安南巡撫,他跟鄭大人一個管島,一個管陸,你們往後要聽從兩位大人的統籌安排,陛下盼著你們替朝廷立功呢!”
鄭賜依舊板著臉,“請柳大人轉告陛下,鄭賜一定竭儘全力,為了充實國庫,在所不惜!”
柳淳心滿意足,“有鄭大人的話,我就放心了。來人,準備酒水,替諸位大人踐行。”
還喝什麼酒啊?
在場的諸位大人都要哭了。在金殿上,他們一起賣了鄭賜,以為陛下會拿鄭賜開刀。結果峰回路轉,倒黴的變成他們。
發配海外就夠慘的了,還弄來一個跟他們有仇的頂頭上司,老天爺啊,這還讓不讓人活了啊?
看著這幫人的模樣,鄭賜突然明悟了。
去哪不一樣?
隻要手中有權,就算在海外,一樣說了算。
而且到了海外,還能為所欲為,你們這幫畜生不是想看著老子倒黴嗎?這回我把你們整死了,都沒人管!
“你們聽著,這次出海,每人都要立下軍令狀,一年之內,不能上繳五十萬兩以上,本官代你們向朝廷請罪!”
代我們請罪?
這是什麼操作,姓鄭的,你可不要太過分了,同朝為官,好歹留點情麵啊!
“鄭大人,臨彆之際,我這裡有陛下禦賜王命旗牌,海外之事,大人有獨斷專行之權,凡三品以下官員,先斬後奏!”
完了!
這下子徹底掉到了後媽手裡,想不死都不行了。
鄭賜倍受鼓舞,連忙道:“柳大人放心吧,下官要是完不成朝廷的使命,願意和所有人一起領罪。”
言官們真是服了,怪不得人家官當得大呢!這臉皮就是夠厚,你自己吹牛立軍令狀,乾嘛把我們牽扯進去?
不當人子啊!
不管他們怎麼哀嚎腹誹,柳淳算是完成了使命,還是趕快複命吧。
柳淳見到了朱棣,第一句話就是“陛下,臣估計錢差不多了,至少今年的興學費用是夠了。”
朱棣腦袋都大了,費了這麼大勁兒,竟然隻夠一年的,朕這是造了什麼孽,竟然答應興學啊?
朱棣無精打采道:“傳旨,三天之後,在宮中大宴,所有地方官吏,悉數到場,朕有心裡話要跟他們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