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987年,電眼美女楊寶玲當選港姐冠軍,也自這屆開始設立“國際親善小姐”獎項;1987年,是譚校梅姐等人的巔峰期,在紅館分彆開了賣座的演唱會;1987年,華爾街股災席卷香港,恒生指數跌了四成。吳碧迦站在三十年前的香港街邊,恍惚得很。她努力回想以前看過的一些亂七八糟的史料記載,也隻能拚湊出這些碎片。她還未活夠三十年,離這個年份隻有陌生感。“雖然迎著風/雖然下著雨/我在風雨之中戀著你/沒有你的日子裡/我會更加珍惜自己……”齊秦在這一年初發行了《大約在冬季》,繾綣深情的歌詞傳到吳碧迦耳中,無來由地,她鼻子一酸。幾日前,她固執地站在傅之遠的海味行裡苦苦等了五個小時,那樣無望,甚至絕望地等待,在他們相愛的兩年裡,是全不會有的。她不明白的是,為什麼他會變得這樣快,說好一生一世的,怎麼到頭來卻像一個玩笑?後來她得知,原來他是有苦衷才不得已離開她的。吳碧迦便做了一個決定,她再次狠心做了魔鬼,在那個循環的無底洞旋渦裡,接受了網站交換第二個審批的請求。她用那個廚師的味覺,換取了一個心願,她毫不猶豫地穿梭到了三十年前,隻有回到傅之遠的遠房三叔死去的那天,改變逆轉那人被刺殺的局麵,傅之遠的四叔才不會敗了海味行,他也就不會接受家裡擺布,和她有今日的分彆。“小姐,你的打扮和氣質很符合我們公司新電影的女主角人選,有興趣去試鏡嗎?”突然,一個戴著墨鏡穿著夾克馬甲的男人,笑意盈盈地走近她。吳碧迦嚇了一跳,她下意識後退幾步,那男人卻不依不饒,試圖把名片塞到她手裡:“我不是壞人,小姐,你真的很適合上鏡……”“不是說好三點在海味行等嗎,現在都四點了,還得讓我出來找你呢。”正當吳碧迦與那男人呈你追我避的僵局,不知如何是好時,一道溫潤的聲音傳來。吳碧迦轉頭,愣在了原地。她模模糊糊想到一句話:春風來,公子歸。那個男人梳著八十年代最流行的大背頭,穿著白衫黑褲,在他身上,冷硬的正裝卻格外柔軟妥帖。他一步步朝吳碧迦走來,眉梢都帶溫暖的笑意:“我來了。”他來了。星探走遠,吳碧迦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謝謝你幫我解圍。”“舉手之勞。”他朝她伸出右手,“我是十二海味行的傅永森,小姐是異鄉人?”吳碧迦心裡咚咚直跳,是他了,這人就是她不顧一切想要回到三十年前要找尋的人。傅永森見她隻是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卻不說話,一下也不知該如何繼續話題:“我無意冒犯,隻是你的氣質和打扮,的確和這裡的女生不太一樣。” 吳碧迦回過神來,環顧四周,街上人潮湧湧,曬成古銅色健康皮膚的女生大都留著蓬鬆的卷發,像毛茸茸的小獅子,衣服鮮色又清涼,妝容化得深邃明豔——而她披著烏黑長直發,穿著細肩帶白裙,皮膚白皙,不施粉黛。“你是覺得我太過樸素?”她回嘴,“比你傅家見識過的女人都差一萬倍?”傅永森慌忙地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是你溫婉可人,像一朵梔子花。”他的聲音愈來愈小,一副清俊的模樣,耳根染上淡淡的粉色,竟顯得可愛。莫名其妙地,吳碧迦的心漏跳一拍。她彆過頭,一定是這個男人太像傅之遠了。想到這裡,她拍拍腦袋。“我都給忘了正事。”她急急拽住傅永森的手,“現在是幾月幾日?”傅永森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女生手心的柔軟觸感,帶著點溫濕的汗水,覆住他的手。“8月6日,怎麼了?”他溫聲問。糟糕,吳碧迦嚇得臉色煞白。她愣愣地抽出手,一時大意,她隻記得要穿越回三十年前,卻忘了最關鍵的一點。她千方百計向那個交好的店員要來了傅家的家史記載,那本泛黃的冊子有短暫的一句:十二海味行第三代繼承人,傅家永森,因飲酒中毒,卒於1987年12月5日,時年三十。還有四個月的時間,才到那命運齒輪轉動的一天。傅永森細細觀察著吳碧迦的表情變化,像調色盤一樣生動明朗。他落寞地想,她從哪裡來,又會回到哪裡去,三十年來從未有過的萬千柔情,能繾綣幾刻?認識他的人都說,他性格溫文爾雅,待人和善。又生得好世家,年紀輕輕就接手了十二海味行,把它發揚光大,幾乎整片港島都隻認準傅家的花膠魚肚,逢年過節,鞭炮屑堆積五六寸厚。他忙得天昏地暗,一杯茶都喝不完,又要去談攏合作的生意。他最悠閒的時刻,會輕輕踏過那叢疏鬆的粉屑,那是織出的桃花毯嗎?不是,他想,隻有身邊有人相伴走過,才是最美。“你聽過十二海味行嗎?”傅永森開口,“今天新進了滋補養顏的燕窩,你……”那金漆明亮的五個大字,十二海味行,是他傅永森未來最驕傲的聘禮。吳碧迦隻是含糊地點頭,並未聽入耳,她根本沒有任何閒情逸致,心裡想的念的都是該怎麼彌補導致這個局麵的錯誤。“現在選擇回到二十一世紀,這次的機會就失去了。”是係統冰冷的聲音,隻有她能聽得見。吳碧迦的心一沉,她抬頭看了看傅永森。她歎了口氣:“傅永森,我們下回再見。”這意味著,她因為自己的疏忽,需要第三次做魔鬼。傅永森來不及和她道彆,隻見到她匆匆跑到一個角落裡,越跑越遠,很快就隱沒不見。“還未……正式說再見,是因為下次還會再見嗎?”他站在原地,很久都不離去。吳碧迦醒來後,麵前是家裡熟悉的電腦,那個詭譎的頁麵,她隻想遠遠逃離。“如果此時終止審批,會有什麼結局?”“你隻不過差一點,你會甘心嗎?”她沉默了,從一開始她就選擇了摁下起始鍵,此後一切都像蝴蝶效應,環環相扣。一步錯,步步錯,她的私欲,已經像無底洞,係統說得沒錯,她真的不甘心,在即將找到突破口的時候,懦弱逃脫。吳碧迦振作起來,屏幕那頭的女子有著修長的手指,似乎隻要落下琴鍵,悠悠的鋼琴聲就響起來。她和以往兩人都一樣,並沒有半點猶豫,堅定地輸入幾個字。“她要換愛的人平安。可是,她卻會失去……”吳碧迦止住聲,她用左手摁住發抖的右手。吳碧迦,你要狠心,有得必有失的道理,世人都應該一力承擔。“你需要換的,可承諾不後悔,不遺憾?”“你是否確定進行本次交換,以未知的失去作代價?”不知是不是錯覺,那首《致愛麗絲》,像是在那個女子點下“確定”之後,響得纏綿悠悠。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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