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來了城裡的領導，咱媽讓我過來趕緊找你們回去。”三十來歲的顧大山在自己兩個弟弟麵前卑躬屈膝，和伺候主子的奴才是的，他絲毫沒意識到不對勁。“啥領導啊？”宋秀琴小聲抱怨了一句，忽然看見小轎車裡駕駛室的男人。她用力推了推顧二山的胳膊，指著小汽車結巴。“那、開車那男人是我們食品廠的保衛科副科長，後座那個好像是我們副廠長的母親！”“啥！”顧二山顧三山眼睛變亮，以他們的級彆，這輩子都彆想看見這麼大的領導。黃霞罵了一句，“剛才誰誰他媽提議去打牌的，這麼好的機會錯過了！”顧二山拉著宋秀琴就往家裡跑。“先回去家，聽聽媽是咋說的。”顧南枝看見剛才還在她家撒潑的顧家兩房，就和蒼蠅見了臭雞蛋一樣，飛快跑回顧家。顧大山路過顧南枝的時候，看向她的眼神都是輕蔑的，好像自己已經實現了階級的跨越，看不起顧南枝這種農村人。顧二山率先衝入家中，就看顧老太撅著屁股把什麼東西，藏到了櫃子裡。“媽你乾啥呢！”顧老太被嚇了一跳，她趕忙回頭看，見不是城裡那群人過來搶她的吃的，捂著胸口嗔怪罵了一句。“咋咋呼呼嚇你老娘一跳。”顧三山跟在後麵，著急追問。“媽，城裡的領導乾啥來了？”說起這個就來氣，本來都能為兩個不爭氣的兒子安排辦公室裡握筆杆子的工作了，誰成想竟然是顧南枝那個小蹄子救了城裡領導的母親。這麼好的事兒怎麼就輪不到他們呢。顧老太臉色陰沉。“沒事，他們找錯了。”接著幾個人再怎麼盤問她都一句話不說，再問就生氣，轉身回自己屋，拍上房門。巨大關門聲響起，幾個顧家人湊到一起，低聲。黃霞：“媽這麼神神秘秘的，肯定有事。”顧二山：“就是，剛才我可是看見櫃子裡是水果罐頭和大片酥。”顧三山眼睛一轉，“大哥你剛才在，聽見他們說什麼了嗎？”顧大山撓撓頭，“好像什麼顧大丫是領導母親的救命恩人什麼事。”幾個人背對著顧大山交換了個眼神，果然其中有內情。那小老太太不知道藏著掖著乾什麼，難不成是想獨占恩情！躲開了顧大山，宋秀琴低聲，“最近我去食品廠打聽打聽。”顧三山美滋滋，“搭上了領導家，咱們家算是發達了，領導手指頭縫裡漏出來點都夠咱們吃好幾年的了。”顧二山好像知道自己弟弟想的什麼，對著他擠擠眼睛。“走，打牌去，玩把大的。”“成。”兩人正向外走去，顧大山勸了一句。“少玩點牌吧，上次你倆就輸了一塊錢。” “哥你懂啥，你就是種地的泥腿子。”兩人不領顧大山的情，心中琢磨著自己家馬上就要發達了，玩個三塊五塊的能怎麼樣。顧大山被刺了一句也不敢反駁，蹲在院子裡吧嗒吧嗒抽焊煙。這邊顧家的幾個人都快飄到天上，那邊顧南枝並沒有因為這點波折對生活對產生一點影響，她照例收黃鱔，出去賣，現在家底已經逐漸開始深厚起來。隻是她琢磨著距離澆地沒多少時間了，該從哪兒借來抽水機呢？機器都是機械廠生產的，可沒辦法直接麻煩許安達，他丁是丁卯是卯，之前的恩情已經了結，要是再麻煩，恐怕之後他們都會避著她。不過好在距離澆地還有段時間，她能慢慢想對策。顧南枝低頭看著自己黃鱔都賣差不多了，在街上亂轉，她捏一根蘇若做的油炸小黃魚塞到嘴裡。這些小黃魚牙簽粗細長短，被豬油炸過，酥的魚刺都能一起吃下去。西山村靠山，除了鹽要出來買，辣椒、山花椒其他的調味料都有，隻要耐著性子尋找，一下午能弄不少。顧南枝蹲在電影院前麵，看著來來往往的男女正出聲，忽然一男一女站在顧南枝麵前。“你這小黃魚怎麼賣的？”女人一邊說，口水一邊不受控製的分泌。顧南枝心裡有事，食堂趙強叫了她好幾聲顧南枝才回過神來。“啊？”顧南枝沒回過神來。男人重複了一遍，“你炸的小黃魚咋賣的？”不知道蘇若用什麼辦法炸的小黃魚，魚肉的香味兒混雜著調味料的味兒傳了出來，周圍好幾步都是小黃魚的香味兒。顧南枝商業雷達滴滴滴的直響，她張口就來。“三毛。”“三毛啊……”男人沒有任何猶豫，痛快掏了錢，買了樹葉包裹住的小黃魚。小黃魚數量有些少，而且這種小雜魚根本不值錢，黑市一毛錢一斤也賣不出去。好在能在鎮子歌廳舞廳來玩的都是有錢的，而且多半是和對象或者玩得來的人一起，根本不在乎三毛兩毛。顧南枝眼睛亮起，她似乎又發現了一個新的商機。她早上在早市賣黃鱔，下午可以在歌廳舞廳周圍賣油炸小黃魚。回家可以多炸一點。想著炸小黃魚還需要豬油，顧南枝又在‘黑市’買了肥肉。純肥肉便宜，二十多斤白花花的豬肉才花了五六毛錢。她回家就把三毛錢交給蘇若。蘇若就要和顧南枝賣黃鱔的錢混在一起鎖在炕櫃裡，顧南枝連忙阻止。“等會媽，這些是你的。”“我的？”“對，你今天給我炸的小黃魚我三毛錢賣出去了，這是媽您掙的錢，您自己單擱著。”蘇若吃驚，她不用伺候一家老小，皮膚肉眼可見的白了起來，氣色也好了不少，三十來歲的年紀風韻猶存。“小黃魚能買那麼多錢！”“那還不是我媽手藝好，媽我買了豬肉，你烤烤油，今天多炸點小黃魚，明天我帶到鎮子上賣。”顧南木聽見聲音跑出來。“媽你掙了三毛錢，好厲害！”蘇若看著手裡的毛票，眼眶有些發熱。她不是顧老太罵的討吃貨！不是什麼都不會做，隻會拖人後退！現在她也能掙錢了，足足三毛呢！蘇若乾勁十足，“行，媽去炸小黃魚，多多炸。”她做菜有一手，後山能搜集到的調料扔進鍋裡，刺啦一聲，油鍋沸騰，不過幾秒鐘的時間，整個房間都充斥著一股調料的焦香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