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8章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1945年的當下,英國自顧不暇,法國積重難返,俄羅斯是異端,德國和日本麵臨清算,美國是南部非洲唯一的對手。
南部非洲企業確實和很多美國企業保持著密切關係,一戰到二戰期間,尤其二戰爆發前那段時間,很多南部非洲企業的商品,經由美國企業的代理銷往德國,這些美國企業絕大部分都已經消失了,但如果有需要,隨時可以借屍還魂。
杜魯門也知道這個情況,可是無可奈何,國際貿易就是一鍋肉,南部非洲人把肉端走了,隻給美國人剩下湯,美國人還得感激涕零,因為美國人不喝的話,有的是人願意喝。
現在的情況和二戰爆發前那段時間又不一樣,南部非洲企業不再需要美國企業的中轉,可以直接對歐洲進行投資,華爾街的貿易大亨也想加大力度,可是歐洲國家已經不再需要軍火,而是需要建築材料和生活物資,這些隻有南部非洲企業才能提供。
杜魯門希望從蓋文這裡取得突破,但是卻不願意付出太大代價,關鍵還是主導權問題,杜魯門希望歐洲的重建,是以美國企業為主,這和南部非洲的根本利益有著直接衝突,蓋文不可能讓步。
“我們當然歡迎美國企業的參與,歐洲重建是一個大工程,僅靠南部非洲企業是完不成的,關鍵是效率,我們得趕在俄羅斯人介入之前,獲得歐洲國家的信任。”蓋文的話讓杜魯門很惆悵,再次擊中美國的死穴。
相對於英國和法國,美國在經濟上明顯是有優勢的,但是相對於南部非洲甚至俄羅斯,美國的優勢就不是那麼明顯了。
羅斯福引領美國走出大蕭條,本質上是否定了西方一貫鼓吹的自由市場經濟,大幅增加政府對市場的乾預,從以往小政府大市場的模式,進化為大政府小市場,從而順利走出經濟危機,完成對舊歐洲的徹底跨越。
羅斯福新政肯定是有利於美國的,但是對於華爾街大亨們來說,羅斯福新政等於是直接從他們手中將大部分權利剝奪,將美國經濟的主導權從資本手中轉移到政府控製下,這對於資本是非常不利的。
羅斯福在世的時候,威望空前,華爾街大亨們偃旗息鼓,縱然有不滿也隻能暫時忍耐,資本和政府之間達成微妙的平衡。
杜魯門的威望遠不如羅斯福,羅斯福去世後,政府對經濟的乾涉力度大大下降,美國再次回到資本控製國家的模式上。
這就是美國現在的矛盾所在。
美國政府希望主導對歐洲的重建工作,但是美國資本卻不願意放棄暫時的短期利益,很多企業寧願破產也不願意轉型,這就等於是將所有的壓力都轉移到美國政府身上,因為失業工人不會將矛頭對準美國資本家,隻會歸咎於美國政府的無能上。
“俄羅斯人的威脅對於歐洲國家來說是不可避免的,我們原本可以利用俄羅斯人的威脅,獲得更大的利益,為什麼不這麼做呢?”杜魯門希望南部非洲企業自抬身價,不要讓援助變得那麼廉價。
歐洲國家僅憑自身實力是無法及時完成戰後重建的,重點是“及時”,意思是必須趕在俄羅斯人到來之前,否則就難免淪為為他人作嫁衣裳。
給歐洲國家充裕的時間,戰後重建也能完成,早晚而已。
關鍵在於民眾的耐心上,如果不能在短時間內完成戰後重建,生活有明顯改善,那麼俄羅斯人的威脅就會無限放大,搞不好會徹底變天。
所以南部非洲如果能矜持一些,不積極參與到歐洲的重建中,那麼歐洲國家就要主動找上門,讓渡更多利益,至少保住政權的穩定性。
在杜魯門和美國資本看來,南部非洲資本太不矜持,主動投入到歐洲國家的戰後重建中,既沒有保證自身利益,也沒有給美國同行們留出準備時間,最終都便宜了歐洲國家。
“利益很重要,但是並不是全部,我們或許損失了一些利益,但是收獲了歐洲的友誼,這對於我們來說完全是值得的。”蓋文隻能說,美國資本家們的格局小了。
賺錢固然重要,雙贏更重要,美國企業家在寫自傳的時候總是強調不賺取最後一個銅板,實際運用中總是吃乾抹淨,敲骨吸髓,吃相太難看。
南部非洲資本也要利益,但是有底線,這才是格局和風度的應有體現,而不是錙銖必較。
希伯來人為什麼過街老鼠一樣人人喊打,就是因為賺錢沒底線,什麼樣的錢都賺,高利貸也就算了,國難財也敢發,真就不擔心清算嗎?
南部非洲已經不再是一戰之後的那個後起之秀,而是致力於取代英國,成為一個有擔當的負責任大國,這時候就要主動讓渡一些利益,讓其他國家心服口服。
美國的實力其實也不弱,可是精英階層的格局太小,換句話說就是德不配位,遲早是要遭受反噬的。
“蓋文,在很多問題上,南部非洲和美國的利益是一致的,我們要密切配合,才能共同迎來一個嶄新的新時代。”杜魯門這話其實是威脅,美國現在就是閻王門前的小鬼,成事不足,但是敗事有餘。
杜魯門的態度很明顯,在歐洲重建這個問題上,南部非洲企業可以吃肉,但是也得給美國同行們留一口,否則這鍋肉誰都吃不上。
美國要是想給南部非洲製造麻煩,辦法還是有的。
其他的都不說,美國隻要繼續給俄羅斯援助,那麼南部非洲對歐洲的重建計劃,就會受到很大影響。
“是的,我們確實在很多領域,利益是一致的。”蓋文部分同意杜魯門的話,是否密切合作再說,得看美國人的態度。
杜魯門願意合作,蓋文肯定不拒絕。
可是杜魯門最大的問題在於無法完全代表美國資本,這就給杜魯門的誠意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就這個問題,晚上蓋文主動找羅克,想聽聽羅克怎麼說。
“杜魯門的態度隻能代表他自己,並不能代表美國,美國最大的問題在於政策的延續性,這就給合作帶來更多不確定的變數,再過三年,美國總統還是不是杜魯門都得兩說呢——”羅克現在也不確定杜魯門能否和另一個時空一樣連任。
和羅斯福不同,羅克對杜魯門的印象並不深刻,單純從美國大選的前景分析,杜魯門的贏麵小於托馬斯·杜威。
不過羅克能確定的是,托馬斯·杜威並沒有擔任過美國總統,所以羅克對杜魯門還是有點期待的。
民主的弊端在英國暴露無遺,溫斯頓和保守黨執政的時候,英國對俄羅斯的態度不說敵對,也和友好沒有絲毫乾係。
愛德禮上台後,英國對俄羅斯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愛德禮又是送發動機,又是支持俄羅斯獲得黑海出海口,打了羅克一個措手不及,最後一地雞毛。
美國跟英國一樣,羅斯福的成功之處不在於他幾次連任總統,而在於羅斯福執政的那些年,美國政府的政策難得的保持了一貫的連續性,這才有了美國這十幾年的跨越式進步。
現在到了杜魯門時代,美國政府的控製力大幅下降,羅克也不確定美國對南部非洲的友好,還能持續多長時間。
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即便是羅斯福時代,美國隻要有機會,也會毫不猶豫的對南部非洲下手。
“美國現在的情況很嚴重,如果我們推波助瀾,美國的矛盾將會進一步激化,這是否能讓我們和美國的競爭中,拿到絕對優勢?”蓋文野心大,這種可能羅克都沒設想過。
不過回頭想想,這種可能性的確是很大。
另一個時空,美國在二戰後一家獨大,冷戰格局其實也有美國背後推波助瀾的因素,俄羅斯的實力,跟美國的差距還是挺明顯的,美國在很大程度上也是挾洋自重。
說白了就是繼德國之後,將俄羅斯塑造成歐洲最大的威脅來源,以強化歐洲國家對美國的依賴性,這樣美國就能最大程度綁架歐洲國家,組成利益共同體。
這個時空有南部非洲,美國對歐洲的影響力大幅削弱,南部非洲如果全力以赴,能不能將美國的影響力,摒棄在歐洲之外?
羅克的心劇烈跳動起來,他從沒有設想過這種可能。
“你想怎麼做?”不管未來怎樣,羅克都是要退休的,接下來就算算計美國,也是蓋文主導。
“如果我們阻止美國涉足歐洲國家的重建,那麼後果難以預料;但如果我們將一部分利益讓給美國,那麼因為這部分利益的分配,就會引發爭議。”蓋文懂得將欲取之,必先與之的道理。
這也對。
不給美國企業任何機會的話,那麼美國資本就會聯合起來跟南部非洲資本競爭,客觀上反而幫助了美國資本內部達成一致,杜魯門多半也樂開懷。
將一部分利益讓給美國,相當於兩桃殺三士,資本貪婪的本性會徹底爆發,外部矛盾轉化為內部矛盾,美國人會打破頭。
“我之前已經給杜魯門下了一些藥,分量估計還不太足,你接下來可以加大藥量,誰會嫌棄自己的權力太大呢——”羅克安全讚成,他的本意隻是想挑起美國政府和美國資本的矛盾,沒想到蓋文更進一步。
美國這樣的國家,不可能是鐵板一塊,內部矛盾是很尖銳的,隻看是否懂得合理利用。
堡壘都是從內部擊破的,要擊敗美國這樣的國家,外來壓力不僅沒效果,搞不好還會起反作用,得讓美國人自己先亂起來才行。
遠的領域先不說,美國石油行業,洛克菲勒雖然一家獨大,內部也是有競爭的,1911年洛克菲勒分拆後,分裂成多個石油公司,這些石油公司彼此之間難道就沒有競爭嗎?
不僅有,而且還更激烈,以前是各自占山為王,現在是成王敗寇,競爭更激烈了。
這也就是沒到生死關頭,洛克菲勒分拆的那些企業,勉強還能保持默契。
真到了自顧不暇的程度,死道友不死貧道吧。
“明白了!”蓋文信心十足,南部非洲跟美國不是比爛,製度上的碾壓。
美國跟歐洲國家是比爛,南部非洲從一開始就走在正確的道路上,披著資本主義的皮,內在是國家主義的骨,在對外競爭上,南部非洲企業從來不是單打獨鬥,而是以一個整體出現,這樣自然就能在局部形成優勢,各個擊破。
美國資本雖然也有優勢,但都是相對於歐洲國家來說,羅斯福時代美國政府以凱恩斯主義為理論基礎,帶領美國走出大蕭條,現在美國資本主義又重新抬頭,凱恩斯主義被拋棄,這是自尋死路。
南部非洲模式本質上也是凱恩斯主義,但是給與資本更大的自由度,聯邦政府對經濟的乾預控製在一定程度上,不會過度死板,又不失靈活,這是美國和歐洲國家做不到的。
對於資本來說,政府的乾涉肯定是越小越好。
資本也是有自身局限性的,對利益的追逐往放大資本的貪婪,整體格局上的缺乏,導致資本先天不足。
美國這種模式,要到資本發展到一定程度上才會暴露。
現在這個過程被提前了。
和羅克一樣,蓋文還是以南部非洲的鐵路係統為突破口,向杜魯門展示國家主義的優越性。
“聯邦政府接手鐵路係統後,鐵路係統其實一直是賠錢的,再過去的二十年裡,南部非洲鐵路的客運票價沒有任何上漲,一直維持在二十年前的程度。”蓋文的話讓杜魯門很驚訝,這樣做圖什麼呢。
大蕭條期間,美國政府也進行了很多基礎建設投資,起到了一部分正麵作用。
但是很快,因為運用負擔太大,這些基礎建設工程就被美國政府重新交由私人資本運營。
蓋文並沒有向杜魯門解釋,客運的虧損,通過貨運會有一定程度的彌補。
再加上其他方麵的利潤,其實賠的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