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功夫,一個身穿藍色絲綢長衫的中年男子來到了劉秀桌前,他先是稍微打量劉秀一眼,旋即陪著笑臉問:“這位客人您好,再下乃清風樓這一層的管事劉海,不知喚前我來有何吩咐?”
首先態度就很端正,這一點劉秀心中暗自點頭。
微微抬頭,劉秀隻一眼就看出此人是個摸爬滾打多年的人精,喜怒不行於色,這種人處事最是圓滑,難怪能成為這裡的管事之一。
指了指喝了半杯的千日醉,劉秀笑道:“這酒可否退掉?”
劉秀聲音不大,在這喧鬨的環境下隻要不刻意關注這邊鄰座估計都聽不清楚,雖然沒說原因,但隻要趙海不是笨蛋應該懂自己的意思,他不是來找茬的,喝了兌水的劣質猴兒酒固然心頭不痛快,但若清風樓處理得讓自己滿意,他也願意息事寧人。
聽了劉秀的話,自稱趙海的清風樓管事一愣,旋即笑道:“客人您說笑了,這千日醉價值千金,況且已經開封,若是沒有確切理由的話,是沒法退的,而且我也沒有那個膽量退,畢竟無緣無故退的話,這筆花費是要落到我頭上的,實不相瞞,彆看我是清風樓的管事,但十年也掙不了千金,真心承擔不起,所以客人還請高抬貴手如何?”
這番話說得聲情並茂,一般人還真挑不出毛病,劉秀不知道他是真不明白這千日醉的貓膩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也沒有大吵大鬨,依舊平靜道:“這酒不對,我也不是故意為難你,這樣吧,既然你無法做主,那就再找個能做主的人來?”
“這……倒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客人您總得給我說說到底什麼地方不對吧?”趙海稍微遲疑道。
劉秀心念閃爍,這趙海看樣子是真的不知道千日醉的貓膩,也是,如果真如他所說,十年都掙不了千金的話,估計是沒嘗過‘千日醉’的,不知道其中的問題也正常。
老實說,這個問題一旦處理不好就會矛盾激化,畢竟事關人家清風樓的名譽,劉秀已經不是衝動的少年,不會因為一時的不痛快就掀桌子。
怕不怕麻煩是一回事,如果能把問題和平解決何樂而不為?他和清風樓又沒仇,沒必要因為一壺酒就把人家搞得名聲掃地不是。
組織了下語言,劉秀適可而止的笑道:“這酒我喝著味道不對,嗯,我覺得你還是找個真正能做主的人來好了,或許你幫我退了也行,你看如何?”
“味道不對?這怎麼可能……,客人,您彆開玩笑了行嗎?我膽小,真的,如果你堅持要找能做主的人來,能否說說到底味道那裡不對?”趙海賠笑道,姿態放得很低。
看來他是真的不知道千日醉的貓膩了,劉秀心中暗道,說白了這趙海應該也隻是個打工的,劉秀真不想為難他,然而他需要一個理由才會叫能做主的人來,這讓劉秀難辦了。
發現這裡的情況已經引起了周圍的人注意,於是看向趙海說:“你還是直接叫人來吧”
趙海漸漸收起了笑容,站直身軀看著劉秀認真道:“貴客您見諒,若是我們清風樓有什麼招待不周的地方,您可以給我提出來,我們一定儘量做到讓你滿意,至於這酒,如果沒有確切理由的話,掌櫃很忙,還是不要驚動他好了,您覺得呢?”
他這是把劉秀當做無理取鬨的人了,在說話的時候,暗中打了個手勢,劉秀已經注意到清風樓的護衛已經看向了這邊,大有隨時過來的架勢。
心頭無奈,劉秀心說這人是死腦筋嗎?還是自己表現得不夠明顯?事已至此,他不得不開口道:“既然如此的話,我明說好了,這酒有問題,想來我說得已經很明白了吧?你若是能退就幫我退了,若是不能退,就請找個能做主的人來!”
其他菜品和百花釀劉秀是無所謂的,雖然心中覺得不值,但人家賣的就是那個價,然而千日醉兌水還賣這麼高的價格,他又不是豬,還能捏著鼻子認?
直到現在,劉秀依舊抱著能和平解決的心態,然而趙海的一再追問,他若是再不直說酒有問題的話,恐怕真的要被當做是故意來找茬的了,可縱然如此,劉秀依舊給清風樓留了三分臉麵的,沒有直說酒裡兌水。
老實說,換個其他人處於劉秀的角度,這會兒恐怕依舊炸了,然後事態演變道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可事實卻是,當劉秀一句酒有問題出口後,趙海當即變了臉色,不但是他,鄰桌關注這邊的食客也變了臉色,周圍變得安靜了下來,一雙雙目光看向這邊,尤其是那些也喝千日醉的人,表情變得陰晴不定起來。
千日醉如果真的有問題的話,他們還在那裡讚不絕口,那成什麼了?然而在事態沒有明確的前提下,那些人還是很克製的,按兵不動的留意著這邊。
趙海的臉色變得難看而凝重,事態發展到這一步,已經引起周圍的注意,就不再是單純的退不退酒的問題了,事關清風樓的清譽,趙海目視劉秀沉聲道:“客人,您說這千日醉有問題,你可知道,你是要對這句話負責的,現在若是不給個明確的說法,讓在下真的很難做”
在他說話的時候,清風樓的護衛已經有十多個人向著這邊靠了過來,隻待趙海一聲令下就將劉秀拿下。
麵對如此情況,劉秀指著桌子上的千日醉認真道:“其實本來事情不大,幫我退了大家相安無事,但現在事情鬨到這一步,真心不是劉某想看到的,現在已經不是一瓶酒的問題,我就直說吧,你們這千日醉兌水了,還要我多說什麼嗎?”
本來沒多大事兒,可趙海一句劉秀需要為自己的話負責,一下子就將問題提到了一個相當嚴肅的高度,他再不直言酒的問題就真成找茬的了。
他的這句話一出,周圍頓時變得落針可聞,很多人眼含怒火,那不是在針對劉秀,而是針對清風樓的!
其中很多都是清風樓的熟客,千日醉若真有問題他們成什麼了?不過在事態沒有明確的前提下那些人依舊在觀望。
“客人,注意你的言辭,清風樓建立數十年以來,千日醉就是招牌之一,無數客人飲後無不津津樂道讚歎不以,今日您點的千日醉與他人的並無不同,你卻說其兌水了,豈不是說我們清風樓這數十年來都拿兌水的千日醉忽悠客人?現在給你一個機會,要麼拿出確切證據證明你的說法,要麼主動發誓承認自己是在開玩笑還我清風樓一個清譽,否則的話,單憑你說千日醉兌水這句話今日就彆想走出我清風樓的大門!”趙海看向劉秀臉色冰冷道。
此時劉秀這張桌子已經被清風樓的護衛給包圍了。
然而不待劉秀說什麼,鄰桌有人開口道:“清風樓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店大欺客嗎?那麼多人把那位小兄弟包圍難不成是想威脅他說出違心的話來?”
“對,你們這幫家夥滾開點,那位小兄弟就在那裡,如果他能證明千日醉的確兌水你們人多就能掩蓋事實?若是找茬你們還怕他跑了不成?”
“小兄弟彆怕,我們都看著,你有證據就實話實說,清風樓不敢拿你怎麼樣,如果你是在找茬的話,那就自求多福吧……”
事情明顯已經鬨大了,趙海額頭冒冷汗,一個不好清風樓的招牌可就砸了,然而眾目睽睽之下在劉秀沒有證明之前他真不敢把劉秀如何,畢竟清風樓是開門做生意的,還不給人家說話的機會?
此時趙海不敢下令讓護衛拿下劉秀,甚至還眼神示意他們散開一點防止劉秀彆跑了就行,作為這層樓的管事,他已經壓不住了,隻能暗中讓人去請掌櫃來。
劉秀沒想過周圍那麼多人為自己說話的,當然,前提是自己要有確切證據證明千日醉兌水了,如果沒法證明的話,結果恐怕就截然相反了。
於是此時他起身看向周圍拱手道:“各位,多謝你們仗義相助,事已至此實屬無奈,眾目睽睽之下在下若不拿出千日醉兌水的證據,彆說清風樓不會放過我,我自己都沒臉再見人了,既然如此的話……”
“慢著……!”
就在劉秀要如何證明千日醉兌水的時候,一聲急切的大喊響起打斷了他,話音落下的同時,一個身穿黑衣的乾瘦老人走進了人群。
他先是看向周圍拱手笑道:“諸位,諸位,在座的很多都是我們清風樓的常客了,我們清風樓是怎麼樣的你們還不清楚?一切都是誤會,嗬嗬,大家吃好喝好,沒事兒沒事兒”
說道這裡,老人眼神輕飄飄的看了趙海一眼,就這一眼,原本以為主事兒的來了能鬆口氣的他頓時渾身一顫知道自己完了,此時他才反應過來,不管千日醉是不是真的有問題都不應該在眾目睽睽之下處理的,如今這樣的局麵不管結局如何其實對清風樓的聲譽都造成巨大影響了!
一眼過後,老人看向劉秀笑道:“這位客人,事情的前因後果我已經知道了,都是誤會,可否借一步說話?你放心,眾目睽睽之下老夫還能對你不利不成,保證你能安然離去”
看著這個老人,劉秀心道這才是老狐狸,相比起來,趙海雖然處事圓滑但大局觀真心差了不是一個檔次。
現在的情況是,新來的老人是真的能做主的,他已經給雙方一個台階下了,眾目睽睽下說出保證自己平安走出去想來這句話還是有分量的,然而之後的事情就說不準了,另一個就是,到底要不要借一步說話?去了,結果未知,不去,徹底和清風樓撕破臉皮?
現在,決定權在劉秀手中。
然而就在劉秀舉棋不定的時候,有人為他做出了決定。
“千日醉,我每個月幾乎都要來喝一壺,現在有人說它兌水了,嗬嗬,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兌水了呢,如果真的兌水了,那麼我這些年來喝的是什麼?我又成什麼了?”一句輕飄飄的話音響起,在本來就安靜的緊張局麵下一下子就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尋找聲音看去,周圍那些原本為劉秀仗義執言的人很多都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靜待事態發展,顯然他們已經插不上手了。
這邊原本想要借劉秀一步說話的老人下意識轉身看去,當即臉色一變,知道問題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