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啟天國。
自槐詩說出賭局的瞬間,佩倫眼童無聲收縮。
自短暫的困惑之後,幾乎無法克製怒意。
並非是因為他重提自身所犯下的錯誤,而是因為如此不切實際的賭約,太過於離奇簡直,遙不可及!
重啟天國?
你真的清楚那究竟是多麼龐大的工程,多麼誇張的計劃麼,槐詩?反正都是對於眼前而言虛無縹緲的事情,為何不乾脆賭一把重塑現境呢?
如今的迦南,真的有時間去得到結果麼?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佩倫冷聲發問:“這究竟是什麼拖延時間的計策,還是愚弄我的把戲?”
“隻是,提出一種可能而已。”
槐詩說:“倘若能夠重啟天國的話,理想國的重建和現境的重鑄,也不算空話吧?到時候,自然不必寄望於迦南的存在,不必再尋找逃避和苟且的方法。
我會向你證明存在著這樣的可能,我會讓你親眼看到,我還可以保證更多,可想要知道結果的話,總要賭一次才知道吧,佩倫先生?”
太一伸出手,向著昔日親手毀滅天國的男人,鄭重邀約:“你是否願意相信,逝去的一切能夠重新挽回?”
“……“
漫長的寂靜裡,佩倫再沒有說話,隻是看著他,試圖分辨任何一絲謊言和虛偽的存在。
可自始至終,槐詩都隻是和煦的微笑著,毫無煩躁的,平靜等待。
等待他心甘情願的踏出這一步。
或許,同過於遙遠的賭約相比,這才是真正的賭博。
關於現境和迦南,天國譜係和綠日——兩者之間,是否能夠有信任存在!
自漫長的沉默中,佩倫終究是抬起了手。
同他握緊。
隻是如此簡單的動作,便好像用儘了所有的力氣。
“你要多長時間?”
“我看看……五分鐘,不,四分半。”
槐詩低頭看了一眼腕表,笑容越發愉快:“很快就會有第一步結果了,佩倫先生,我希望你能夠同我一起見證。”
他抬起頭,看向太陽。
億萬裡之外,燃燒的烈日仿佛也在看著他,照落光芒,跨越了漫長的距離,從天而降。
帶來了彼方的光影。
倫敦的輪廓。
自烈日的映照之下,遠方的世界於此處顯現,不論是陰翳的城市,延綿的雨水,亦或者是聳立在灰暗中的龐大建築,肅然的會場。
乃至,即將開始的……
——全境表決!
作為昔日理想國傾儘所有試圖完成的第四工程,天國在被判明為毀滅要素的瞬間,便已經成為了足以波及整個現境的最高級危害物。
即便是早已經隕落,墜入了地心,依舊由存續院進行著最嚴密的封鎖和監管,即便無法徹底毀去,也要確保它永恒沉寂,無法對現境造成威脅。
想要重啟天國,阻攔在前方的,便是整個現境!
所有人都不會允許危害再度萌發。
按照天文會的規定,對一切封鎖級汙染物的調查和接觸,都必須在全境會議上麵向整個世界進行公開的表決。
沒有棄權,不準許有任何廢票的出現,隻有得到百分九十以上的投票才有可能得到授權。除此之外,必須要麵對來自存續院的一票否決。
現在,陽光照耀之下,遠方的幻影於此處顯現。
佩倫沉默著,凝視著那些熟悉或是陌生的麵孔。
哪怕是表決未曾開始,可全員已經儘數到齊,靜靜的等待著時間的到來。肅然寂靜的氛圍之中,不發一語。
已經無需去質疑畫麵的真假。哪怕是槐詩拋掉自己和整個天國譜係的信譽不要,偌大的迦南也不會認可一個虛假的結果。
可哪怕心中再怎麼清楚眼前的一切,卻依舊無法相信。
塵封七十年之後,通向天國的大門竟然又一次在自己的眼前顯現。
就在今天。
“你早就準備好了?”
“我原本想要帶著結果來的,可惜,時間短暫。”
槐詩遺憾一歎:“不過,這樣不也很好麼?這樣的場景,倘若隻有我一個人能夠看見的話,也太孤獨了。”
佩倫再沒有說話。
隻是凝視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如此短暫的時光,卻好像又變得如此漫長。明明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早已經不再給予期望,可當驀然回首時,卻又已經移不開眼睛。
背在身後的雙手,已經不自覺的握緊。
令偌大的迦南為之一重!
緊接著,更加沉重的東西,自遙遠的現境顯現,落入了槐詩的手中。
那是宛如黃金所凋琢而成的龍脈圖騰。
來自東夏譜係的徽章。
就在表決會的現場,當最上方的宣講結束的瞬間,似是沉吟的玄鳥回過神來,率先拋出了手中印記。
“約了幾個?要不要我借你點防護措施?”
柳東黎瞥著他故作輕鬆的樣子,再忍不住冷笑出聲:“瞧你那德性,彆天國都重啟了還是處男。”
“死禿子你特麼……”
那漸漸消散的背影一個踉蹌,栽進了光裡。
瀟灑不再。
重新到來的寂靜裡,隻剩下柳東黎坐在那一條曾經父親最喜歡的長椅上,自崖上眺望著眼前的一切。
感受著佩倫所留給自己的重量。
苦澀一歎。
“他媽的,當年在統轄局加班,回了綠日加班,綠日沒了你們理想國還特麼要加班,我這槽是不是白跳了?”
就這樣,自陽光的無聲催促裡,他抱怨著,牢騷著,起身走向自己的嶄新崗位。
還有做不完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