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侏儒王的笑聲響徹戰場,此刻,麵對著敵人那宛如星辰一般熊熊燃燒的力量,油然而生的竟然是歡欣和狂喜。
“很好,非常好,你也已經感受到了!感受到了!我的敵人啊一“
石鐵手握著漆黑的長矛,枯瘦的身體宛如顏抖一般,難以克製自己的興奮,泣血的雙眸瞪大了:
“以此戰之勝,宣示吾等大敵!"
重力的亂流擴散,宛如一隻隻無形的手掌那樣,蹂蹦大地,塑造高山,開辟裂穀,粗暴的隆起又冷漠的推平。
攪動萬象如攪動泥沙那樣。
凝固靈魂之中的災厄井噴。
向著疾馳而來的戰車,長矛穿刺而出。
舍棄了其他所有微不足道的效果或者根本不必提及的能力,曾經身為巨人的侏儒之王如此直白的展現著自己的力量。
純粹的力量!
足以斬碎星辰!
戰車和統治者交錯而過的瞬間,所掀起的颶風裹挾著高亢的嘶斯鳴,幾乎令天穹之上的狩龍艦隊為之動蕩。
激烈的碰撞在大地之上擴散,自那兩道朝翔回旋的激烈光芒之中,毫不保留的碰撞。飛進的火花照亮了那兩雙截然不同的眼瞳,截然不同的輝光裡,洋溢著同樣的猙獰和喜悅。
灰黑色的重力風暴拔地而起,又在疾馳的戰車之前被撞碎,撕裂,分崩離析。
金色的戰車留下一道道鮮血烙印出的車轍,自天穹之上飛馳,墜落時,就化為了燃燒的巨星,向著大地,俯衝!
堪比星辰墜落的恐怖景象。
擴散的颶風裡,石鐵癲狂的大笑著,周身的重力場向內迅速坍縮,層層重疊,壓縮到了極限,拉扯著方圓數十裡之內的一切物質,堆積成山巒,將自我托舉至地獄的最高處,
龍蛇起陸的轟鳴之中,統治者衝天而起。
緊接著,收縮到極點的重力,轟然爆發!
宛如超新星爆裂那樣的恐怖波瀾收束為一縷,衝天而起,同俯衝的戰車碰撞在了一處,耀眼的烈光進發。
破碎的聲音不絕於耳。
崩裂的戰車突破了層層斥力,逆著這一份淩駕於常識千萬倍之上的斥力,砸下!
轟然巨響中,戰車的輪廓徹底消散無蹤。
而那從天而降的衝擊,卻勢如破竹的撕裂了最後的防禦,砸在了石鐵的身軀之上,令山巒崩潰,凹陷為裂穀。
統治者倒飛而出,楔入了大地的夾縫裡,渾身浮現出深這的裂痕。
不等他起身,馬爾斯的長戟便已經劈斬而下!
崩!
激烈的碰撞聲裡,曲刃重現,死死的抵住了軍神的追擊。石鐵的五官之中源源不斷的湧出鮮血,支離破碎的身軀裡,血色仿佛已經流儘,
但靈魂燃燒的光焰,卻越發的頑強。
就這樣,自地上,撐起了自己的身體。
“還沒有!”
石鐵癬狂的嘶吼:“還不夠!“
轟!
馬爾斯無言,隻是奮儘全力,再度斬落劍刃!
伴隨著接連不斷的碰撞,颶風再度擴散。
萬物在那兩個身影的碰撞和對決中動蕩,大地崩裂縫隙。
超越常人想象的恐怖力量寄托在劍與戟之上,同深淵中的統治者為敵,毫不避讓的碰遊撞,不存在任何後退的可能。
仿佛將自己楔入了大地之中那樣,升華者和凝固者針鋒相對的揮舞著手中的兵器,向著對方的要害,
奮儘全力的猛攻!
鋼鐵碰撞的高亢聲音如此清亮。
如展開雙翼的巨龍那樣,翱翔在天空之上,狂暴的傳遞向四麵八方,令槐詩眯起眼睛,不由自主的,
沉醉在這靈魂碰撞所引發的律動裡,
能夠感受到,如此強大的渴望和執著。
想要勝利、想要贏、想要變得更強、想要殺戮、想要奪取,同時,又仿佛是想要死亡!
難以分辨究竟是哪一邊所進發的鳴聲。
他們的呐喊和咆哮,早已經重疊在一處,靈魂和生命儘數寄托在這不顧一切的對決之中!
莊嚴長戟前裂縫隙,自曲刃的劈斬下斷裂,可殘存的長柄勢如破竹的貫穿了統治者的身軀。就好像感受不到痛楚和破壞一樣,石鐵狂的笑容依舊,毫無動搖的再度斬下曲刃。
刀鋒夏然而止,自手掌的緊握之下,
馬爾斯的五指展開,死死的握住了他的武器,不顧骨骼和血肉被切裂,兩根被斬裂的手指脫落,而另一隻手中的阿瑞斯之劍向前刺出。
被同樣的握緊了!
那一瞬間,軍神和統治者彼此抬起了眼瞳,凝視著對方的麵孔,便浮現出如出一轍的瘋狂笑容抬起腦袋,向前砸落!
嘭!
顱骨和顱骨的哀鳴之中,頭破血流,破碎的聲音響起,可他們隻是後退了一步,然後再奮不顧身的進攻!
劍刃和刀鋒交錯,進發火花。
阿瑞斯之劍向前,勢如破竹的斬碎了統治者的肩膀,向下,貫穿肺腑,停在了他的胸堂之中。而就在瞬間的躲避之中,卻晚了一步,左臂被從正麵分成兩截,利刀卡在骨骼裡。
再沒有去拔劍的空隙。
就像仿佛是默契一般,兩人同時鬆開了手掌,然後,揮拳!
鐵拳碰撞在一處,緊接著,在血水的飛進中,兩人糾纏在了一起,咆哮著,呐喊,奮儘所有的力量,
揮拳,摔絆,扭打,甚至,就像是野獸一樣的撕斯咬。
手足,牙齒。
一切能置人於死地的東西,都被派上用場,所有能夠置人於死地的地方,都遭到了攻擊。
慘烈又血腥的斯殺,令天地之間迎來短暫的靜寂。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凝視他們的身影,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即便沒有任何炫目或者優雅的招數,可這自廝殺中所彰顯出的決心和意誌,就已經足夠每一個靈魂陷入震撼和崇敬之中,
即便肉體支離破碎,即便靈魂即將分崩離析。
可那燃燒的鬥誌和光焰未曾有絲毫的減弱。
自咆哮中,越發熾熱!
骨骼斷裂,有肌肉羈連,身軀破碎,還有拳頭和牙齒。
就在這殘忍的廝殺裡,他們用儘一切力氣,施加痛苦,製造創傷,攪動著卡在對方身軀之上的利刀,
猛然拔出之後,向著對方斬落!
鐵和鐵的碰撞,照亮了那兩雙猩紅的眼瞳。
純粹的力量,彼此相持。
火花不斷的進射。
自野獸一樣的笑容之間。
他們後退了一步,再度,向前,劈斬!
崩!
鐵石的曲刃猛然上彎曲,自殘存的最後力量之下,向著馬爾斯的喉嚨,刺出!
骨骼破裂的聲音不絕於耳,碎裂的牙齒從被割裂的嘴角落下,含糊的斯吼響起,從馬爾斯的喉嚨裡。
咬住了!
然後,阿瑞斯之劍,對準了統治者的身軀,貫穿了鐵石的手臂,楔入了靈魂之內。
爆發!
轟!!!
血焰井噴而出,吞沒了統治者的身軀。
殘存的靈魂被儘數撕裂,最後的生機迎來崩潰。
死亡降臨!
可是死亡太過於緩慢了,難以吞沒那樣的執念和瘋狂。在那一雙空洞的眼瞳裡,熊熊燃燒的火焰還未曾熄滅!
逆著劍刃,他向前,踏出一步。
“大敵呀…我將…於你為敵!"
斷裂的曲刃自嘶啞的呢喃中,抬起!
要再度同自己的敵人相決!
馬爾斯愕然。
難以置信,究竟是從何而來的力氣。
這一具失去生命的死骸之中還殘存著的又是什麼?
在那一瞬間……最後的重力之刃,釋放!
嘭!
馬爾斯的身體倒飛而出,落地,嘔出鮮血。
艱難的想要撐起了身體,竭儘全力的,壓榨著最後的體能。可是他卻發現,他的敵人,並沒有再攻過來。
隻是,艱難的,踏前。
殘破的身軀在不斷的崩裂。
石鐵在茫然的環顧著四周,就好像,在尋覓著什麼一樣,驚慌,又不安。直到最後,他看到了那個站在自己身旁的人。
他所效忠的王者。
地獄中的皇帝。
“啊啊,大君,您看到了嗎?”侏儒王的表情抽搐了一下,仿佛是,想要笑一樣,告訴他:“這一次,我沒有輸!”
“嗯。”
雷霆大君首,予以認同,“我以你為傲,我的兄弟。"
於是,便有最後的血色從統治者的眼角落下。
仿佛淚水。
“如此……如此便能夠….洗去止辱了嗎…“
“當然。
大君伸手,按住了他的額頭,鄭重的告訴他:“我的兄弟,盧修穆拉爾赫梵,在這一場戰爭裡,你贏回了失去的勝利。
你的洗魂之征,已然迎來了終點。
他說,“從今往後,你是光耀的巨人之子。"
侏儒王沒有說話。
空洞的眼瞳映照著地獄,嘴角依舊殘存著解脫的笑意。
石塊和鐵片的質感從失去生命的驅殼之上擴散,迅速的崩潰,到最後,隻有一顆乾的心臟落在塵埃之中。
他死了。
大君彎下腰,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捧起那一顆枯菱的心臟,拂去塵埃和泥土。
當他再度起身的時候,便回頭,看向身後。
垂死的升華者的獨臂依靠著劍刃,艱難屹立在大地之上,撐著自己的脊梁,毫不恐懼和動搖的,去回應著地獄之王的凝視。
“要來第二場嗎,大君?"
大君微微驚訝,端詳著眼前的升華者:“還能打麼,現境人?“
“哈!"
馬爾斯嘶啞一笑,咧嘴:“我能和你們打到地老天荒!"
雷遠大君並沒有再回話,隻是回頭,看向身後天彎之上的艦隊。
他說:“給他一把劍。“
立刻,便有侏儒王從船上跳下來,疾步上前,拔出了自己的武器,倒持著,釘在了馬爾斯麵前的泥土上。
“你有與我為敵的資格,現境人。“大君說:“俏若未來還有勇氣的話,就拿這把劍來挑戰我吧。我不會拒絕。”
在最後,他看向了手中的心臟,忽然說:“剛剛,真是一次精彩的對決…“
他說,“謝謝你。
馬爾斯愣在原地。
而大君,已經轉身離去。
向著身後雷鳴聲再次響起的天空,陰雲之中那重新響鬥爭之鼓的狩龍艦隊,一個、兩個、三個無數陰影從戰船之上出現,迎接著歸來的皇帝和巨人。
而就在大地之上,仿佛撐開天穹和大地的龐大輪廓重現,雷大君抬起了右手,向所有的人,展示手中那一顆心臟。
“今日,由我見證,石與鐵之子洗去敗北之汙名,直至最後,未曾再敗與大敵’之手,無愧於巨人之稱。"
地獄之王肅然發問,“其英姿與榮耀,汝等可得見了麼?!
“誠如是!”
“誠如是!!“
“誠如是!!!“
曾經的巨人們昂首,呐喊著回應,那高六的聲音響徹在戰場之上,回蕩在每一個角落裡,如此的喜悅和自豪。
“那便歡慶吧,我的同胞!為他送彆吧,我的血裔!”
在撼動大地和天穹的腳步聲中,巨人之王向著深淵走去,大笑著:
“今日吾等,得勝而歸!"
在戰爭的最末尾,凝視著這一場對決的結束,槐詩依舊沉浸在震撼之中,難以回神。直到許久之後,
才長出了一口氣。
靈魂和身軀之中,依舊殘存著顏栗和興奮。
可同時,也無法理解雷之海那仿佛源自毀滅之中的歡喜。
“你知道什麼是巨人”麼,槐詩?”
征伐之王的肩頭,枯菱之王收回視線,忽然問道。
“啊?”
槐詩茫然,不明白對方為什麼這麼問,可被那一雙眼睛凝視著,卻又不由自主的開始思考,許久,遺憾的搖頭。
“可能是我比較愚味吧,對於現境來說,長得很高很大的人就是巨人了。"
哈,倒也差不多。"
枯萎之王微微領首:“對於雷霆之海來說一巨人’的意思,是強,是龐大,是撼動世界的力量。
是比勝者更加崇高的稱呼。"
他停頓了一下,告訴槐詩:“在他們看來,巨人’,是能夠戰勝命運的人。"
命運。
槐詩沉默,欲言又止,
“可命運是不可戰勝的,不是麼?“枯菱之王輕聲一歎,“它是考驗,是開始,也是結局。是你自己和你自己以外的一切。
同自己的宿命搏鬥,就好像同你自己在內的所有去作戰一樣。"
“你可以贏一次,兩次,無數次,但你終究會輸,就好像死亡會到來一樣,因為死是命運的一環。
枯萎之王說,“他們並不害怕死亡,他們認為死亡是另一場鬥爭的開始,可當他們的世界墜入深淵時,他們就已經敗給了命運。
失去了榮耀、未來、先祖的英明和傳承,失去了所有,同時,也失去了身為巨人”的尊嚴。"
“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會如此的瘋狂和憤怒,如此的渴望顛覆這可鄙的命運和一切。甚至,將其稱之為‘大敵,永不罷休的去挑戰和鬥爭。“
枯萎之王忽然問:“這一份決心,你能理解麼?“
“令人欽佩。"
短暫的沉默之後,槐詩回答道,但又難忍疑惑:“隻是,為何要告訴我這些呢?“
“因為你們本質雷同。”
枯萎之王看著他,仿佛潮弄,“每次看到你,和你身後曾經存在的理想國,我都會想起他們兩者又何其相像呢?"
“不,我們不同。“
槐詩斷然搖頭,“如果毀滅是命運的話,我們還沒有輸,以後也不會。“
“哈,我喜歡你這樣的眼神!“
枯萎之王凝視著他的麵孔,大笑:“和黃金黎明那幫斯裂自我的家夥不同,當如此純粹的理想被深淵所染成漆黑時,定然會美得不可方物吧?”
“可是…"
槐詩停頓了一下,鄭重的問:“如果,被焚燒儘的是深淵呢?“
枯萎之王微微一愣,嘴角的笑容越發戲謔。
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遠方,仿佛有鐘聲響起浩蕩擴散。
大秘儀的虹光擴展,撐起現境的領域,越發穩固。那一份來自現境的光芒映照在戰場之上,引導著死去的靈魂,回歸故鄉。
而沸騰的血海中,一個個龐大的身影浮現,站在遠處,靜靜的等待。
“彆忘記今天你所說的話,槐詩,繼續向前吧。”
枯萎之王最後看了他一眼,告訴他:“當你有一天發現自己的路走到儘頭的時候,或許我會在那裡等你。
“我很期待,到了那個時候,你是否能像現在一樣。”
黃金鑄造的毀滅魔神轉身,背負著地獄之王,向著深淵走去,隨著退潮一般的血水,消散在黑暗中。
短暫的寂靜中,槐詩凝視著他離去的地方。
他說:“我會的。"
隻可惜,無人回應。
許久,他收回視線,看向了身後。
就這樣,在漸進的歡呼聲中,凝望著來自那一道太陽的光亮,
無聲微笑著。
在那一片他所熱愛的世界裡,夏天應該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