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的架還沒打完呢,兄歹!”
提爾探頭,好奇的發問:“拉肚子了嗎?還是家裡的水龍頭沒關?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你的臉色好難看啊,是哪裡不舒服嗎?
嗯,你怎麼不說話啊?是不是我吵到你啦?”
源源不斷的廢話從他的口中擴散,而在他手中,淩厲的劍勢從未停止。
沉重的劍刃之上,漸漸浮現出淒厲的血色。
數之不儘的盧恩文字自血中閃耀,黃金劍柄熠熠生輝。曆代擁有此劍且死於此劍之下的使用者們的靈魂自劍刃之上湧動,詛咒之刃淒厲的咆哮。
其名為撕裂者,其為提爾之刃——地獄公平之劍,雙刃劍的兩麵劍脊上,同時映照出提爾和牧場主的麵孔,降下了均等的詛咒和賜福。
——今日,兩者之間,必然有一人要為劍刃所傷!
就在另一處,突破重圍的披甲巨熊已經疾馳而來,月光之斧攪動無窮血色,向著牧場主的麵孔,斬!
轟!
就在牧場主的麵前,公義的身影再度浮現,死死的抵住了劈斬的斧刃。
風暴擴散,在神意的叱令之下,一切阻攔者都被儘數彈開。。
可緊接著,仿佛有高亢的聲音自風暴的最深處響起,向深淵的最深處。
牧場主在怒吼,呼喚。
召喚萬世樂土的力量。
他已經厭倦了這些爬蟲源源不斷的抵抗和阻攔,呼喚著萬世樂土最底層的猛獸,令下方的胃液之海滾滾湧動,數之不儘的氣泡升起。
宛如沸騰。
在黑暗的最深處,有什麼龐然大物在迅速的浮現。
無窮災厄彙聚成實體,不斷的向著此處彙聚。
漆黑的海洋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就像被儘數吞吃了一樣,而在洪流奔湧的轟鳴之中,山巒一般的龐大身軀,從地獄食物鏈的海洋中,緩緩升起!
難以想象,地獄之中能夠造就如此龐大的巨獸。
也無法理解,為何,這樣猙獰的模樣,好像……似曾相識?
一瞬間的死寂裡,所有人都在這突如其來的震撼中,僵硬在原地。那樣驚奇又茫然的神情裡,竟然浮現出一絲絲無法掩飾的嘲弄。
此刻,當牧場主疑惑的環顧四周的時候,便看到,那一雙雙眼瞳的倒影之中,自己的身後,有黑暗,緩緩升起。
冠戴星辰之冕,背負著無窮魂靈,耀眼的光輪自背後展開,永恒的聖歌聲擴散。
終末之獸抬起眼睛,再度,俯瞰萬物。
令人頭皮發麻的咀嚼聲,隨著巨口的開闔,緩緩擴散。而牧場主所呼喚的巨獸,就這樣,在祂的齒縫之間,露出了淒涼的殘骸。
血色湧動。
就這樣,好奇的,疑惑的,專注的,凝視著眼前這個看上去仿佛很正點的後腦勺……
咧嘴。
祂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當牧場主愕然回頭的瞬間,便終於看到那一張猙獰獸麵上所浮現的,燦爛笑臉,以及,宛如做什麼病毒檢查一般,張開的大口。
漆黑的喉嚨裡,前所未有的烈光,醞釀!
無聲的向著他,發出邀請。
——來玩啊,大哥哥!
當數之不儘的詛咒之鐵在熔流中蒸發,海量的災厄隨著源質的質變而升騰,到最後,便形成了令整個戰場都瞬間黯淡的恐怖光流。
祂說:“He,Tui!”
轟!
來自巴哈姆特的滅亡吐息,如是向前。
自福音聖座的天穹之上浩蕩奔流,將茫然的牧場主吞沒,覆蓋,延伸,跨越了大地的限製,將沿途的一切怪獸和凝固者們儘數溶解和蒸發之後,從福音聖座的另一頭穿出,在深淵之中暴虐的前行,如此暢快的跨越了四個深度之後,爆發為了耀眼而喧囂的焰火。
所過之處,一切都消失無蹤。
唯一留下的,隻有毀滅的殘骸!
這便是來自終末之獸的贈禮!
淨化的領域無法將那至惡的毀滅吐息阻攔,神威的意誌在這一份來自於食物鏈的力量之前沒有任何防備,而地獄之神的神性未曾能夠動搖對方的靈魂,反而,感受到了那一陣發自內心的饑渴和貪婪。
哪怕已經將黑暗之海中三分之一的災厄和力量吞入腹中,仍嫌不夠,還在瘋狂的渴求著更多,更多的靈魂,更多的生命,還有更多的死亡!
明明是與至福樂土仿佛同出一源的災厄,但又是如此的針鋒相對,背道而馳!
自畸變的食物鏈儘頭所誕生的,毀滅結晶!
倘若牧場主是眾神的反麵,那麼此刻的祂就是反麵的反麵。
遺憾的是,套娃式一般的衍生,非但沒有讓祂負負得正,反而更加極端——就宛如純粹的毀滅所形成的工具,所存在的意義,便是將一切生靈吞儘,導向滅亡!
當萬世樂土的碎片墜入這一片海洋的瞬間,就已經注定了這樣的結果——
根本不需要想象,都能夠明白,發生了什麼。
當萬世樂土所孕育出的食物鏈天敵,落入這一片牧場主親自所打造的溶解之海裡,難道還會有彆的事情發生麼?!
在這短暫又漫長的時光中,無人知曉的黑暗裡,來自食物鏈儘頭的毀滅者在牧場主的黑暗海洋裡暢快的饕餮和遊曳著,以令人瞠目結舌的恐怖速度進行成長。
就像是幼蟲褪去了自己的外殼。
大口的吞吃著仿佛無窮儘一般的食物和災厄。
到最後,當祂從孕育和溶解萬物的海洋中展開雙翼,便掀起了驚天動地的波瀾。
這便是由萬世樂土所孕育出的巴哈姆特,自地獄食物鏈中無止境成長的終末之獸!
如此的模樣和性質,甚至比更像是牧場主的聖子。但此刻,祂卻向著創造了自己的地獄之神,反口相噬!
當毀滅的吐息自喉中吹儘,便有震怒的咆哮,從每一個靈魂之中響徹,宛若驚雷。
在漆黑的烈火之中,被點燃的身影浮現,來自牧場主化身的嘶鳴回蕩在天穹之上。
憑借著這一具軀殼的眼耳,深淵之神凝視著眼前的造物,暴虐的神威便從天而降。
施行毀滅!
而在那之前,巴哈姆特,再度的,深深吸一口氣!
向著天穹之上,向著那些散落的靈魂之光——宛如漩渦那樣,牽引著數之不儘的靈魂,落入了背後的光輪之中。
令浩蕩的聖歌越發的狂熱。
緊接著,毀滅到來!
自牧場主的偉力之下,蒼白的風暴籠罩了一切,剛剛破殼而出的終末之獸嘶鳴,迅速的崩裂無數巨大的裂痕,血色噴湧。
但在那些慘烈的傷口之後,卻有仿佛無窮的黑暗井噴而出。
穀/span絲毫不在乎這近在咫尺的毀滅,巨獸冷漠的展開千瘡百孔的雙翼,向著天空,向著天穹之上的牧場主的化身,猛然撲出!
任由半數的軀殼在神威之光中焚燒殆儘,半數軀殼分崩離析。
瞬間,交錯而過。
血色,從天穹之上灑下。
如此的,鮮豔。
在這瞬間仿佛凝固的時間中,所有人腦中所浮現的第一個想法,竟然都是如此的離奇——原來,神的血,也是紅色的。
此刻,就在天空之上,牧場主的化身愣在原地。
低頭看向自己的右肩……
那裡隻有虛無,一片空空蕩蕩。
而就在他身後,那殘缺的終末之龍升上天空,巨口合攏,那半截手臂便悄無聲息的化為了粉碎。
吞入腹中。
再然後,張口,向著下方的戰場——漆黑的火焰如瀑布那樣,噴薄而出,將無數龐大的巨怪和獵食天使們吞沒,降下毀滅的災厄和毫無挽回的死亡。
帶著溶解之海中三分之一的屬於牧場主的源質和無數萬世樂土中靈魂,終末的巨獸歡暢的翱翔在天空之上。
自祂的頭頂,槐詩抓著那宛如握柄一般的犄角,向著身後回眸,向著身後的地獄,嘴唇無聲的開闔,道彆。
再見!
宛如大笑一般,重創的巨獸張口,發出高亢的龍吟。在慷慨激昂的聖歌之中,它展翅,加速,飛向那一片,屬於現境的光!
縱然這光芒會讓自己焚燒殆儘……
在那一瞬間,呆滯的化身終於抬起頭,張口,詭異的嘯聲席卷了整個福音聖座,向著每一個從屬下達叱令。
但現在,即便不是牧場主的信徒,不能聽懂那樣的話語,也毫不妨礙理解它的意思。
那是癲狂的怒吼。
——攔住他!!!
可惜,晚了。
神明的意誌無從作用於終末之獸,神性的叱令也不能讓巴哈姆特的靈魂有絲毫的動搖。
當吞儘了整個食物鏈之後,化為終結的巨獸,便是這世上唯一一個針對牧場主而生的天敵,縱然同地獄之神相比,還如此渺小和孱弱……
當征伐軍團的封鎖被突破的瞬間,祂便已經越過了來自現境的陣線。向著那一片輝煌之光,現境敞開的大門,飛去!
哪怕越是靠近那一片光輝,就越是能感受到灼燒靈魂的恐怖溫度。
那是災厄在白銀之海的輝光之下淨化。
迅速的蒸發,升騰。
就在巨龍之後,嘶啞的怒吼緊追不放,以恐怖的速度疾馳,突破束縛,跨越最後的極限,大天使·公義撲向槐詩:
“給我停下!!!”
在染血重創的統治者手中,聖槍刺出,貫穿了槐詩的身體,將他釘在了巨獸的頭顱之上。可巨獸的速度,卻沒有絲毫的減緩。
任由,聖槍將自己的心臟洞穿。
毫不在意。
隻是微笑著,伸出手,死死的抓住了他的手臂。
翱翔的速度,再度攀升!
“恭喜你,趕上了末班車——”
槐詩熱情的邀請:“咱們,一起上路吧!”
就這樣,帶著他,飛翔那一片輝煌之光。
“悖逆者,停下!”
公義勃然色變,怒斥著,想要掙脫他的束縛,可悲傷之索已經從靈魂中延伸而出,將統治者的手掌同槐詩的手,纏繞在一處!
帶著他一同,沐浴在現境的光芒之中。
宛如,飛蛾一樣,撲向太陽!
隻是瞬間,那熾熱的光流便將巨龍點燃了,一切都籠罩在璀璨的火焰裡之中。
可祂的速度卻越來越快。
連帶著公義一起。
任由這一份因地獄而成的力量,儘數埋葬在火焰裡,唯有魂靈的歡歌越發的高亢,響徹深淵和天地。
“聖哉,聖哉,聖哉!”
這便是終末之獸的最後犧牲!
就這樣,在輝煌之光的衝刷下,巴哈姆特迅速的剝落,崩潰,化為塵埃,連帶著咆哮的公義一起。
當漫天的灰燼飛揚著,落向地獄,便有數之不儘的靈魂順著光芒的吸引,向上升起。
宛如璀璨的群星一般,它們舞動著,高歌著,讚頌著,將垂死的升華者從深淵中托起,飛向那一片屬於他們的故鄉。
那一片浩蕩的星海中,槐詩艱難的回眸,最後看向身後的深淵。
看向地獄之中震怒的神明。
察覺到那一雙眼瞳中的無窮惡意和怒火,染血的麵孔上,便露出了訣彆的笑容。
“彆著急,總有一天的。”
槐詩的嘴唇開闔,向著牧場主,溫柔道彆。
用儘最後的力氣,抬起手指,從喉嚨前緩緩的劃過。
告訴他:
“總有一天……”
哪怕那一天,如此遙遠。
就這樣,他期待的、愉快的,閉上了眼睛,被光芒所吞沒。
消失不見。
這便是屬於他的,這一場漫長任務的終結。
他沉沉睡去。
再無擔憂。
他知道,醒來之後,在那個屬於他的世界裡,會有新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