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給我住手!”
眼看著圍攻者們步步緊逼上,總裁的表情不斷的抽搐:“我告訴你們,其他人是不會放過你們的!節製這麼搞,隻會把自己弄成眾矢之的——等等,我知道了,你們是派來的人,對不對?!你們想要渾水摸——”
啪!
雨幕被撕裂了,天台的另一頭,隔空而至的匕首掀起淒嘯,向著他的麵孔飛出。
可緊接著,護衛的利刃橫掃之下,被擊飛了。
隻在總裁的臉上,留下了一道深邃的傷口,漆黑的血液從傷口中流出來。
而在雨幕的另一頭,金鐵摩擦的高亢聲音響起。
拖曳著修長的鐵槊,灰衣的騎士踏破暴雨,步步走來,身後的槍鋒同大地磨礪,激蕩出了稍縱即逝的火花。
殘存的守衛者想要阻止他,可在橫掃的鐵槊前方,一切都被呼嘯來去的鐵光儘數撕裂。
到最後,飛揚的血色裡,灰色兜帽之下的麵孔終於抬起,冷漠的看著他:“彆扒扒的沒玩了,就不能安安靜靜的去死嗎?”
總裁呆滯著,後退了一步。
隻感覺到,遍體生寒。
“為、為了奪取權力,節製那個家夥竟然跟現境的人勾結在一起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個叛徒!叛徒!我們收留了他幾萬年,他這一條養不熟的野——”
淒厲的聲音驟然迸發,打斷了他語無倫次的聲音。
當鐵槊突刺而來,仿佛聲音都被殺死了一樣,聽不見任何的雜音,隻有雨水在鋒刃之前被一滴滴切裂時,從腦中所浮現的清脆幻聽。
時間仿佛被放慢了。
隻有那一道灼紅的槍鋒向前寸寸延伸,向著自己的眼瞳,奔馳而來!
在那一瞬間,最後的護衛向前衝出。
迎著槍鋒,拔刀。
鐵臂揮灑,雙刀劈斬,令槍鋒微不可查的遲滯了一瞬,緊接著,後背上詭異的隆起,竟然再度展開了兩條機械手臂,掌中彈出鋒刃,向著原照的麵孔再刺!
在高速鏡頭的捕捉之下,芯片分析一切數據,計算著對方的反製措施和武器攻擊,最終選擇了必殺的方案,上傳結果。
然後,在那之前……已經結束了。
在反應過來之前,喉嚨便已經被槊鋒所貫穿,撕裂,隨著鐵槊的微震,一顆頭顱便已經從暴雨中飛起。
血色飛揚,又在衝刷之下消失無蹤。
無頭的屍首僵硬在原地,遲滯的,向前,踏出一步,緊接著穿出的槍鋒便再度收縮歸來,此處!
無數雨水的飛迸之中,隻有機械軀乾的碎片和最後的一縷鮮血落在了地上。
聲音如此清脆。
灰騎士繼續向前,一條滲出血色的手臂耷拉在了身旁,而另一隻手依舊拖曳著長槍,向著總裁。
總裁的臉色變化,從口袋中拔出槍械,可在槍口抬起的瞬間,就被雨幕中的子彈擊飛。
張口,還想要說話,可看到原照的神情,便仿佛,靈光一現。
終於,明白了什麼。
浮現猙獰。
“他媽的,竟——”
啪!
最後的聲音猝然斷絕,自鐵槊的貫穿之下,再沒有聲音發出。
在當灰騎士的槍鋒拔出,那一具漸漸失去溫度的身體就仰天倒下,從天台上墜落,落向燃燒的世界。
摔成了粉碎。
可殘存的屍身卻迅速的化為了灰燼,消散無蹤,隻有怨毒的濃煙不知道飛向了何方。
留在空氣裡的,隻有一陣刺痛耳膜的淒厲呐喊。
前方工業,就此迎來破滅。
而在天台上,原照撐著鐵槊,冷冷的看著那一道濃煙消散的樣子,很快,便收回了視線。
“休整十五分鐘,更換裝備,然後出發。”
他對下屬說:“工作還沒結束呢。”
在短短的一夜之中已經連續奔襲了十六處戰場的下屬們愕然一順,不約而出的發出還來的呻吟和讚歎的歡呼。
不知道接下來還將見證多麼誇張的奇跡和戰績。
負責緊急治療的醫護兵將傷員送下去之後,才來得及檢查原照的狀況。隻是看著他的傷勢,便忍不住皺起眉頭:
“胳膊怎麼辦?”
原照低頭,看向肩頭,才發現傷口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崩裂了。
在流彈和爆炸的衝擊下,斷茬從血肉中刺出,已經失去了知覺。
“換條新的唄。”
他無所謂的搖了搖頭:“我看機械臂那玩意兒不是還挺好用的麼?你沒帶?”
“可是……”醫護兵呆滯。
頃刻之間,哪裡有那個手術環境去進行神經的接續和藝體的更換?
“那就切了吧,一條胳膊而已,照樣乾活兒。”
原照收回視線,繼續看著遠方那些湧動的烽火。
“快點。”
他說,“我趕時間。”
雨幕衝刷中,楔入石中的鐵槊震顫低鳴,迫不及待的,想要投入下一場鬥爭。隨著雨水漸漸稀疏,平滑如鏡的刃脊之上,就被重新點燃的夜色照亮!
火焰,再一次重燃。
旺盛擴散。
宛如舞蹈和歌唱一樣,向著滅亡,大步進發。
轟!
又是一道火柱,衝天而起。
被點燃的加油站掀起了恐怖的光芒,將整個街區吞沒在其中,灼熱的焚風擴散,卷動著殘存的雨水和燃燒的汽油,掀起新一輪的風暴。
宛如龍卷一般,貫穿在天地之間。
將絞刑架上的豐碑照亮。
“真漂亮啊,對不對?”
萬世樂土的內層,無數枷鎖中,槐詩望著那些在投影中不斷擴散的猩紅斑點,發自真心的,獻上讚歎。
隻可惜,無人聽聞。
隻有統治者們的怒火在內層之中奔湧著,調動萬世樂土的力量,試圖對一切發生的事情進行修正。
可惜,已經晚了……
食物鏈的崩潰,已經不可挽回。
就在這一片燃燒的火焰裡,道德之索之上的裂痕,接連不斷的浮現,不論維護者們如何去修補,都已經再來不及。
在黑暗裡,鎖鏈之上,一道耀眼的猩紅緩緩浮現,如血一般的蜿蜒,自數之不儘的靈魂之中流過,種下了瘋狂和毀滅的種子。
倘若監視者還存活的話,定然會對所發生的一切難以置信——那些原本對牧場主根深蒂固的信仰,竟然隨著道德之鏈的動蕩,出現了畸變和異常……
弱肉強食的定律被更替。
取而代之的是永無止境的貪婪和憤怒!
就像是從萬世樂土的根基上,種出了全新的果實那樣。那種突如其來的力量,對一切凝固的靈魂進行再度的催化,引發不可逆的裂變反應。
無可阻擋的凋亡、無時不刻的饑渴、自滅一般的饕餮……
“啊啊,讚美巴哈姆特。”
“讚美,終末之獸。”
“聖哉!聖哉!聖哉!”
在破滅和火焰之中,數之不儘的信徒們狂熱的呐喊,頌唱,行走在大街小巷中,分贈著來自死亡的禮物,傳播著隻能帶來毀滅的教條。
讚頌,讚頌這即將到來的終結!
當播種在無數靈魂裡的種子發芽時,這一片相食而成的萬世樂土,就迎來了相食而亡的終局。
當他們不去求生的循環,而是轉而去追隨一切的終結和滅亡時,名為巴哈姆特的陰影,已經從萬世樂土的內層中浮現,緩慢的,悄無聲息的,蠶食起屬於牧場主的位置!
甚至,反過來,篡奪屬於祂的權柄和位置!
食物鏈的循環?
何其可笑!和其可憎!和其可鄙!
人與人的相食,又能帶來什麼結果?
徒勞掙紮而已,如此醜陋!
當萬物迎來終局,當一切沉入地獄,隻有這一份純粹的毀滅,才是贈與所有靈魂的唯一的慈悲與歸宿。
滅亡!滅亡!滅亡!
無數的靈魂在狂熱的呼喚,無休的讚頌,背離了食物鏈的循環,身體力行的踐行著這一份毀滅的教條和旨意。
播撒死亡!
汙染。
來自槐詩的汙染,直到現在,才從萬世樂土的最深處萌發。
不是瘟疫,也不是混亂,而是流轉在無數靈魂之中的猛毒,引導著所有凝固靈魂踏上滅亡的——信仰!
倘若放任不管的話,即便是道德之索完好無損,萬世樂土運轉如常,現境所有的乾擾全部消失,可當演化走到儘頭,從這一片地獄中所誕生出的也絕對不會是牧場主的天國和樂土。
在食物鏈的崩潰之中,隻有毀滅、凋亡和終結。
所孕育出的,便是嶄新的統治者。
——名為,【終末之獸·巴哈姆特】的存在!
此刻,在無數鎖鏈震顫的高亢雜音中,在萬世樂土的備受蹂躪的詭異哀鳴裡,槐詩愉快的睜開了雙眼。
“啊,親愛的朋友們,何必老調重彈?”
如是,向著地獄,抬起一根手指,宛如指揮一般,劃下了起始的節拍,愉快輕唱:“還是讓我們的旋律,彙聚成歡樂的合唱吧!”
那一瞬間,明明隻是存在於意識之中的大提琴聲,此刻卻在災厄樂師的意誌之下,響徹在萬世樂土的內側。
黑暗裡,如此悠揚。
“歡樂!”
“歡樂!”
數之不儘的靈魂隨之動蕩,那湧動的源質和凝固的靈魂內,每一個瘋狂的念頭,每一個饑渴的衝動,都隨著槐詩的指揮,掀起狂潮。
每一個靈魂中所升起的音符都在這晦暗而猙獰的狂潮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當數之不儘的呐喊和嘶鳴融入了毀滅旋律的主乾時,屬於地獄和深淵的讚頌便響徹了食物鏈的每一個環節之中。
在破壞中,在火焰的焚燒裡,在用無休止的饑渴中。
每一個靈魂都迸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律動,數之不儘的波瀾交織著,便形成了籠罩整個地獄的——交響!
就在這一瞬間,萬世樂土之外。
福音聖座內側,激烈的戰場之上,來自升變之輪中的無窮力量竟然開始了迅速的削弱,猩紅的血色在漆黑之中奔流著,不斷的擴散。
而數之不儘的靈魂們所掀起的狂熱合唱,便已經投過了地獄的封鎖,響徹了整個戰場!
“歡樂!歡樂!歡樂!歡樂!”
一切苦難都在歡樂的凋亡中迎來終結,所有的絕望都將在最後的毀滅中消失無蹤,屬於所有靈魂的安眠和終結,將會在終末之獸的允諾中降臨。
這便是為一切滅亡和終結,所獻上的讚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