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被充實收獲壓垮的廉價塑料袋。
無窮的死亡被塞入了那一具軀殼中,令亞雷斯塔的殘軀如同吹氣球迅速的鼓漲起來,破碎……
靈魂,肉體,意誌,在瞬間迎來了最徹底的瓦解和泯滅。
於此,代表理想國,向黃金黎明,下達宣判!
在這由阿努比斯所精心準備的絕殺之下,滅亡已經無可挽回。
反抗,掙紮,乃至一切預設的辦法,一切手段儘數無用。
如此,悄無聲息的,化為塵埃……
“你……休想!!!!”
亞雷斯塔怒吼。
就在灰飛煙滅之中,凝固者的眼瞳猩紅,死死的握住了自己的死亡和生命,不容許任何人將它從自己的手中奪走!
滅亡,戛然而止。
停滯。
那一張碎裂的卡牌竟然再度彌合!
破碎的光環之下,那一具徒留輪廓的殘缺身體懸浮在半空之中,獨目之中的焰光湧動著。
毀滅並沒有被驅逐,而是強行轉化為事象,凍結在自己的身體中。
就像是將一本書中間,記載著死亡的那一頁扯下來,強行接續到了最後麵去一樣——通過如此詭異的方式,存留於現在。
不過,就在碎裂的卡牌和破碎的軀殼之中,某種同現境、同地獄,甚至同一切已知範圍內所有的源質波動都截然不同的意味卻緩緩流逝而出。
顯現本質!
那樣的靈魂,究竟是升華還是凝固呢?
無法判斷,也難以理解。
甚至就連其構成都和人類決然不同,但又地獄中的一切不像。
不是人類,因為人類不可能具備那麼詭異的性質,也不是事象精魂,因為精魂的源質絕不會如此繁複和駁雜……
是人造之物?還是天然所生成?
無法判斷,無法理解。
還是說,這就是卡牌之上所說的……【天選之人】?
太多的謎團了,也太多的詭異之處。
先是統治者的晉升,緊接著雲中君的純化之光,再然後奧西裡斯的唐突登場和幻象的破滅,最終千裡之外阿努比斯的絕殺,乃至亞雷斯塔那奇跡一般的複生……
這短短幾個瞬間所發生的事情,讓人目不暇接。太過龐大的訊息充斥在所有人的意識中,令這短暫的時光,仿佛也如同好幾個日夜的等待那麼漫長。
但不論發生了什麼……
死亡,不會改變!
憎恨也不會……
不會給對手喘息的餘地,也不會像是動畫中的反派一樣,留給對手任何的變身時間。
當亞雷斯塔開始恢複的瞬間,那彌散的黑暗便再度收縮,無數即將消散的恨意在仇敵的複蘇之下,再度聚合!
鸚鵡螺咆哮。
黑暗如潮,席卷而來!
“走開!”
亞雷斯塔的殘缺手臂抬起,像是握緊了什麼,怒斥。
寒潮憑空迸發,冰霜絕獄的景象浮現。
來自深淵的最深處,號稱突破了絕對零度,令靈魂也為之凍結的絕境,被事象記錄重現——低溫隨著那一隻手掌的命令,向前飛射而出。
可就在寒潮的正前方,那湧動的黑暗驟然分裂開來,向著四麵八方。
無窮儘的黑暗化為了數之不儘的鐵鴉,嘶鳴著,自一為眾,自寒潮的侵蝕之下分裂,又擦著冰霜的邊緣,再度聚合,撲麵而來!
歸墟的輪廓從黑暗中浮現!
——大司命!
在鸚鵡螺的演化之下,黑暗之門在瞬間開啟,籠罩了亞雷斯塔的身影。
“癡心妄想——”
凝固者的神情猙獰。
在轉瞬間,竟然能做出如此淩厲的變化,不得不讓人讚歎。
可也隻能到此為止了!
早在槐詩擬化天闕的瞬間,他就已經猜測到了如此的可能,如今的變化,對於亞雷斯塔來說,不過是故技重施而已,根本不值得有任何的驚駭或者動搖。
變化無窮、殺之不儘、滅之不完……
短短的幾次交手之後,亞雷斯塔對於鸚鵡螺的詭異性質早已經爛熟於心。
同這樣的對手較量,單純的進攻和防禦都隻不過是在拖延敗北的時間而已,倘若不能以淩駕於其上的力量在瞬間泯滅的話,那麼就隻能用其他的方法……
將這出籠的猛獸,再度囚禁在鐵籠中去!
用這世上最嚴密的封鎖!
隻要將其桎梏,納入掌控之中,用不了多久,這一份失控的恨意就會將槐詩自己撕扯成粉碎!
刹那間,亞雷斯塔的手指忽然伸出,向上挑起。
好像勾動了萬鈞之物,令腳下的遺世獨立之處為之轟鳴,大地為止翻卷——那架設在層層地脈和災厄之中的龐大城池隨之扭曲!
好像一本攤開在地上的巨大書籍一樣。
東方和西方,城市的兩截以詭異的姿態,迅速升起——整個遺世獨立之處在劇烈的震蕩中,再度化為了一部巨書,向著內側,向著鸚鵡螺,合攏!
在轟鳴之中,以淩駕於電光之上的速度。
遺世獨立之處封閉完成。
而就在那之前,無窮的深淵黑暗已經從合攏的巨書中展現——憑借著來自法之書的操縱,對遺世獨立之處進行轉化。
海量的事象記錄被再度具現而出。
在彈指間,一個嶄新的地獄從其中被創造而出。
一個,為鸚鵡螺,準備的囚籠!
現在,在無窮的黑暗裡,那重生的地獄在迅速的收縮,向內,擠壓著每一寸的空間,在外而內的一點點收緊了絞索。
鸚鵡螺不斷的變化。
時而群鴉飛舞,時而像是潮水那樣彌漫,最後化為了濃厚的黑霧,擴散,但不論如何,都找不到這一片囚籠的任何縫隙。
雖然是一片空空蕩蕩的空間,但本質上,這是調動了貝內特的事象記錄,所再現而成的甜水深淵。
演化出太初的虛無。
這是在現境誕生之前,永恒空曠和荒蕪的深淵!
短短的幾個彈指之後,內部的空間就從數十公裡收縮到了數百米的方圓,一切都在這強勢的蹂躪之下分崩離析。
鸚鵡螺再無法維持曾經的莊嚴輪廓。
坍塌。
黑暗不斷的湧動,像是憤怒的火山那樣。
“能夠以如此微薄的力量,借用外力,支撐到現在,甚至差點殺死我……這一場戰鬥,你足以自傲了。”
亞雷斯塔沙啞的低語,甚至自己都不知道,這究竟是慶幸還是後怕:“看來我終究還是小看了你,槐詩,你比我預想之中的,更有威脅。”
“嗯?難道你很厲害麼?”
在那一片舞動的黑暗中,槐詩的麵孔隱隱展露,帶著譏誚的笑容:“差點戰勝你,有什麼好得意的?還是說,你覺得,統治者就了不起?
——那種東西,被人殺的還少麼!”
在話音未落的時候,那一片湧動的黑暗,便驟然凝固了。
像是有什麼龐大的東西,從其中湧現,可是卻無法突破地獄的束縛,無法再度凝聚成型——
可伴隨著槐詩的話語,無窮的恨意和憎惡竟然開始激蕩,彼此碰撞在一處,如鐵一樣堅硬的凝固靈魂之中浮現出一叢叢耀眼的火花。
光芒湧現。
如此的鋒利。
如此的……刺眼!
亞雷斯塔的神情微微一滯,手掌迅速合攏,地獄向內收縮,要將一切都徹底碾碎,還原成最基本的源質沉澱。
可那一瞬間,他竟然發現,向內坍塌的地獄,停滯了!
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卡主了一樣。
有某種超出預料的力量,在自內而外的醞釀著,擴散,向外撐出,同這囚禁自己的地獄角力。
向著自己的敵人,嘲弄的冷笑。
“誠然,無數事象記錄,幾乎可以視為無數手段……實在是變化多端,能將這樣的技巧運用到這種程度,你確實很厲害,隻不過,我有一個問題。”
槐詩的麵孔從黑暗中升起,眺望著頭頂的地獄和黑暗,好像看得到他的臉一樣,滿是好奇:“為什麼,這麼多事象記錄中,沒有一個,屬於你自己呢?”
亞雷斯塔沉默著,沒有說話。
隻是臉色越發的陰冷。
“那隻是假貨罷了,亞雷斯塔,是你alt+c來的量產物。
就好像在網頁上複製了彆人的心血之後,改個名字,發到其他地方一樣……看起來很厲害,看起來很可怕,可不論取得了什麼樣的成績,得到了什麼樣的殊榮,但那都不是你。”
“你似乎總有準備,對於各種事情,都有準備的手段。可一旦出現了預料之外的意外,就會手足無措……
為何會這樣呢?是因為年輕,還是因為幼稚呢?
我一直在思考這一點,到後麵,我才明白……或許,這才是真正的你吧,亞雷斯塔?”
槐詩冷漠的發問:
“——自始至終,你都隻不過,是在抄襲而已!”
轟!
黑暗劇震,那一片不斷迸射烈光的憎恨之海裡,屬於槐詩的靈魂終於緩緩的升起,踏著無數先輩所奠定的道路,由這無數憎恨所鋪墊成的台階。
他一步步的向上升。
向著地獄的最頂峰。
可在那瀕臨破碎的靈魂之後,無窮的黑暗開辟,所展露的,竟然是耀眼到讓人無法直視的輝光!
就好像是……太陽!
太陽,從地獄中升起了!
在察覺的同時,毛骨悚然的寒意再度亞雷斯塔的脊髓中竄起,可眼前發生的一切,卻令他意識中浮現出前所未有的困惑和茫然。
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雲中君?大司命?還是奧西裡斯?都不是,都不對……可那肉眼可見的輝光,從最黑暗處所升騰而起的光明。
那是……
——東君?!
在最後的瞬間,他聽見了黑暗中,戲謔的話語。
充滿了謝意。
“謝謝你,亞雷斯塔。”
槐詩說,“謝謝你……”
謝謝你,為我創造了,如此得天獨厚的環境!
倘若沒有你的話……又如何去尋找如此完美的時機?
又如何能夠,順暢的完成,進階東君的秘儀?!
伴隨著那得意的大笑聲,滾滾黑暗徹底消散,取而代之的繁複而龐雜的結構。
四天在上,下設九地,層層疊疊的矩陣充斥期間,其中的每一個細小的部分拆解開來都足以用無窮量的訊息去注解。
那是由彤姬親手,銘刻在槐詩的靈魂之中,銘刻在命運之書內部的秘儀!
如今,以鸚鵡螺為祭品,無數憎恨和災厄為源,將一切都囊括在這焚儘萬物的秘儀之中,最後,再投入槐詩的靈魂。
能夠成功麼?
不,應該說,難道還存在成功的可能麼?!
不具備獨特的性質,不具備操控烈日的神性,也沒有承載萬丈威光的靈魂,如此倉促,如此匆忙,如此不合規矩的,使用這樣的方式去進階?
難道往成功率的小數點後麵數到一萬位,能找到個0以外的數字麼?
必然是失敗。
必然會中道崩殂。
也必然會被自己所創造的奇跡所吞噬。
甚至,最終那一輪彙聚了無窮奇跡和災厄的太陽,也將迅速的迎來了壽命的終結,如同恒星坍塌一樣,向內,收縮……
演變為無窮的毀滅。
就像是現在那樣——
在槐詩的大笑聲中,屬於東君的聚變就此開始!
千萬道輝光將他的靈魂吞沒了,包裹在其中,如同為他披上了一層輝煌莊嚴之衣,冠帶的耀眼光輪如冕。
就這樣,燃燒著,從地獄的最深處,冉冉升起!
向著天穹之外的天穹,向著地獄之外的地獄。
可數不儘的阻隔攔在了他的前麵,束縛著那一輪萌芽中的太陽,令無窮偉力不得施展,令孕育而出的巨人無法誕生。
令動蕩的奇跡和災厄,隨著燃燒的鸚鵡螺一同,震怒咆哮!
地獄震蕩。
一切都湮滅在擴散的火光裡……
遺世獨立之處所形成的巨書瘋狂的震顫起來,一縷縷漆黑的煙霧從紙頁之上升騰起來,在封麵上,那一輪代表著太陽的徽記在迅速的膨脹,擴散。
就像是烈日已經近在眼前。
被囚禁與這小小的瓶中!
亞雷斯塔的臉色蒼白,破碎的輪廓張口,呐喊。
他調動了所有的力量,壓製著即將噴薄而出的毀滅——可是會有用麼?注定毀滅的東君,還有這黃金黎明所締造的地獄,又有哪個會率先迎來滅亡?
可是現在,他已經沒有回頭路可以走。
就像是槐詩一樣。
當那個神經病用鸚鵡螺進階的瞬間,雙方就已經被一同推到了懸崖的邊上!
用注定的失敗,換取亞雷斯塔的失敗。
用自己的毀滅,去換取遺世獨立之處的毀滅!
這就是槐詩的送命計劃。
在阿努比斯之後的第二手準備……
原本他隻是想要在大戰之中尋找一個空隙——一個十秒鐘的空隙,足夠自己完成秘儀,進行進階的時間。
可十秒鐘已經太過奢侈了,奢侈到足夠無數次毀滅和死亡的發生。
甚至在亞雷斯塔從阿努比斯的懲戒中重生時,槐詩都已經放棄了這個計劃。
可就像是命運的玩笑一樣,亞雷斯塔竟然主動將他囚禁在了封鎖之中——甚至,唯恐他有任何的可趁之機,將內外徹底隔絕。
原本隻是如同火藥一般的爆發,現在,便進階為了炸彈!
在這密閉且穩固的空間之內,當東君的進階失敗,迎來隕落的瞬間,所產生的恐怖力量,將會在突破這一束縛之後,以百倍以上的破壞力,降臨在遺世獨立之處……
現在,究竟是自己先燃燒殆儘,還是亞雷斯塔所創造的地獄分崩離析?
槐詩大笑著,展開雙臂,投入那永恒的光焰裡。
瞬間,焚燒至虛無!
可是在堪比靈魂泯滅的痛楚之中,他卻產生了某種奇特的幻覺,某種自己化為了恒星的感覺——高懸與永恒的黑暗中,釋放萬丈光芒,照耀一切,生長一切,毀滅一切!
可他卻依舊未曾能夠徹底融入。
來自蓋亞碎片的限製和賭局的規則束縛著他的靈魂,將他同自己所創造的奇跡所隔離,好像石棉防火衣一樣,令他在那毀滅一般的烈光中暢快的遨遊。
然後,便聽見了……世界破裂的哀鳴。
地獄顫抖。
在擴散的光焰之中,浮現出一道道細碎的縫隙,在毀滅的邊緣徘徊,卻又被狂怒的凝固者層層束縛,鎮壓。
唯有嘲笑聲回蕩在亞雷斯塔的耳邊,如此的刺耳!
擁抱炸彈的感覺如何?
作繭自縛的感受怎麼樣?
還有,這一輪太陽的光焰……可曾燙手麼?!
在極限到來的瞬間,所傾聽到的,隻有統治者頭頂的光環破碎的聲音。遺世獨立之處所形成的巨書封麵上,崩裂出龐大的縫隙,轉瞬間,自內而外的泯滅。
無數碎片,無窮的事象記錄在光焰的噴薄之下飛向了遠方。
而燃燒的烈日,終於從其中跳出。
槐詩大笑著,張開雙臂,擁抱眼前的世界。
蓋亞劇震,時隔數百年之後,再度迎來了太陽的光芒。
那莊嚴的光輪迅速的升上天空,在其中,槐詩抽取著不斷互相碰撞和泯滅的奇跡與災厄,令萬丈光焰收束。
在這自我毀滅之前的短短刹那。
拔劍!
向著前方……
宛如太陽風驟然爆發,無窮儘的熱量被震怒的恒星拋出,形成了稍縱即逝的耀斑。而彙聚了所有力量的一劍,已經化為刺痛天地的光芒,自亞雷斯塔的身旁疾馳而過。
拋下坐以待斃的統治者不顧。
向前。
向上。
向著天空的更高處。
那一道道令人作嘔的虹色光芒!
串聯著所有地獄勢力,溝通源質和災厄,形成羅網的……
【天梯】!
就這樣,在亞雷斯塔、在馬瑟斯,在所有地獄統治者和棋手們的怒吼中……
——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