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一片暗影漫卷招展的瞬間,無數拔地而起的樓車頓時一滯。
在神性質變的源質灌注之下,屬於大司命的奇跡展開,隻是瞬間,就將整個太陽船方圓數公裡之內覆蓋。
那一份稀薄的領域並未曾造成任何的殺傷,可是卻足夠對鼠王的恩賜造成影響。
誠然,地中埋有萬般財寶,可創造出一切工具。
可倘若財寶無法被埋進土中了呢?
獻祭給統治者的鮮血和死亡此刻大半都被分流而去,源源不斷的沒入歸墟之中,凝結成鋼。
空空蕩蕩的倉庫裡,此刻憑空有火焰湧現,晶鐵在迅速的生長增殖,又順著流水線不斷的被送進了加工艙。
哪怕是劣質之血所變成的頑鐵,也能夠派上自己的用場。
而此刻反觀外麵,更多還沒有成型的樓車開始劇烈的震顫,無法獲得足夠的血液沃灌,胎死腹中,或者乾脆勉強生長而出的孱弱根基無法支撐起龐大的重量。
轟然坍塌。
但依然有越來越多的樓車被無數縫合巨鼠拉扯著,運行在戰場上,就像是城牆一樣,彼此堆砌組合,試圖阻擋太陽船的前進。
然後,被摧枯拉朽的碾碎,變成了一地殘骸。
可當目睹了這一切之後,瘟疫督軍卻未曾暴怒或者氣餒,反而越發的,喜不自勝。
“很好,很好!”他甩著舌頭呼喊,越發的興奮:“你們做的好,你們做得好呀!給我上,給我上!”
“喂,你們在乾什麼!”
在他身後,幾個陰影之中的凝固者神情越發陰沉,這群曾經的末日之子,被天國譜係曾經滿地獄追殺的餘孽早就無法忍受槐詩他們的張狂了:“我們雇傭你們來,可不是讓你們這麼走過場,上去送的!”
“就、就是要上去送!”
瘟疫督軍喜不自勝:“送的越快越好,送的越多越好!”
死的……當然也越多越好!
平心而論,鼠人這樣的東西,真的有價值麼?除了能生好活之外根本沒有任何的用處。可但凡能夠存在在地獄中,而不是變成餐桌上的食物,必然是有自身獨一無二的用處。
哪怕是數量一旦抵達了某種極限,就足夠形成質變了。
活著的不能質變。
死了的,也行!
此刻,大量的死亡,大量的毀滅,大量的屍骨和血都在迅速的落入這一片乾涸荒蕪的大地之上。
被那一片漆黑的泥土徹底吞吃。
可當脆弱的塔樓被碾碎之後,便有新的塔樓從泥土中拔地而起,越發的龐大,越發的猙獰,越發的狂暴。
無數鼠人死亡之後,便會有一具又一具的縫合巨鼠從泥漿裡爬出!
消耗戰!
這是唯有被鼠王所眷顧的黑死兵團才能夠支撐的起的消耗戰。
隻要有這一片不斷被鮮血和死亡沃灌的大地,便會有越來越多的財寶從墳墓中生長而出。
此刻,在毀滅了數次之後,重生的樓車已經被某種血肉一般的東西所覆蓋,外層更是籠罩著宛如骸骨一般的甲殼。
棘手程度也已經從原本的薄紙變成了鐵片,甚至,還在不斷的隨著毀滅和重生暴漲!
“請、請放心!收了你們的錢,就一定會幫各位老板辦的妥妥當當!”
瘟疫督軍眉飛色舞的對雇傭者們講:“這年頭最重要的是什麼?是信用!是服務!是忠誠!
就算您改十萬次需求,隻要錢給夠,黑死軍團,就是您的最佳優選!
喂,你們幾個還愣著乾什麼?沒看到大爺的茶都冷了麼,倒茶!倒茶!”
絲毫沒有冠戴者的倨傲或者是尊嚴,他搓著手,直接劈手奪過水壺,給麵前的雇傭者們添茶續水,然後開始嫻熟的捏肩和捶腿。
就在戰場的最外圍,如今鼠人們已經搭建好了高台,占據了最佳的觀察位,向客人們提供最一流的觀賞體驗和最高規格的服務。
雖然這服務……也沒好到哪兒去就是了。
但重要的是精神!
不怕苦,不怕累,甚至不怕死!
隻要有足夠的爛尾草給下麵的破老鼠們嚼一嚼,就算是統治者它們都敢上去捅兩刀……當然捅不捅的成和上麵的有沒有這個勇氣是另一回事兒。
但黑死軍團不正是靠著天不怕地不怕的窮橫和這殺不完的數量縱橫地獄的麼?
此刻,就算是再怎麼挑剔的老板,看到無數鼠人舍生忘死作戰的場景,也會忍不住給個好評和點讚。
末日之子的凝固者們原本陰沉的神色稍緩,竟然不由自主的微微點頭。
“繼續,隻要能抓住槐詩,錢我再給兩倍!”為首的凝固者甩了一個錢袋過去:“能不能賺得到,就看你們的本事了!”
瘟疫督軍撲在地上接住了錢袋,看到裡麵露出的那些五顏六色的災厄結晶,咬了兩下之後,越發的興奮,回頭向著下麵呐喊:“還等什麼?!你們這幫爛貨,開炮!開炮呀!給大爺們聽個響!”
號角的鳴叫聲隨著號令此起彼伏,越來越多的白骨巨炮從泥土中探頭,向著太陽船的所在噴出火光。
混合著血肉的巨大骨彈翱翔在天空之中,甚至有的還長出一隻隻光禿禿的翅膀,窺伺在左右。
就連瞄準都不用。
海量的骨質炮彈接連不斷的撞在了源質護盾上,哪怕是被反震開來,也會展開翅膀再度歸來。
就像是DDOS攻擊一樣,遠遠不斷的用大量垃圾數據來提升護盾的壓力,令防禦係統的負載迅速提升。
從周圍的泥土中,無數巨大的鐵球從血水中擠出。
那些足足有兩人餘高的龐大球體在地上迅速的翻滾著,一個個龐大的縫合巨鼠在磕了藥之後甩著舌頭,兩眼泛白,在裡麵瘋狂的奔跑著,推動著鐵球旋轉翻滾,緊緊的追在太陽船的周圍,就像是彈珠一樣,不斷的刮擦碰撞著船身上的裝甲。
火花飛迸。
還有更多的繩索從鐵球上麵甩出來,想要掛在船舷上,衝上甲板。可在巨大機械臂的擺動之下,一個又一個的被甩了出去。
“艸艸艸,我才剛補的漆!”雷蒙德狂怒咆哮:“這群玩意兒怎麼這麼煩人的!”
好幾次,他都忍不住啟動炮擊了。
可直到現在,對方依舊沒有對他們創造出任何有效的殺傷,隻是是一群飛來飛去的蒼蠅那樣,殺之不儘,揮之不去,但又煩不勝煩。
“彆著急。”
槐詩靠在椅子上,平靜的說:“再等等。”
等。
等到,對麵熬不下去了為止!
那群家夥想要跟他們打消耗戰。
可在這裡的有一個裝配了岩鐵之心的太陽船,還有一個滿級的大司命,基本上續航能力完全拉滿。
消耗,有用麼?
更重要的,反而是那些隱藏在暗中還沒有出手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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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靠數量,恐怕難以壓垮那樣的對手吧?”馬瑟斯問道:“需要我幫忙麼?隨時可以。”
“不著急。”
黑暗裡,弄臣的眼角流下了漆黑的淚水,可嘴角的笑容卻越發的瘋狂:“等等,再等一等。
就像是他們在等我們一樣……”
哪怕是仇敵近在眼前,赫笛卻依舊還保持著克製,死死的壓製著自己的殺意,等待著每一個破綻的出現。
可有人,已經等不下去了!
此刻,在戰場的天穹之上,終於崩裂了一道縫隙。
神聖的光芒從其中灑落,宛如通向神明之國的道路打開。
數之不儘的黑影從其中飛出。
背生雙翼的獵食天使們讚唱著頌歌,彙聚為一道道巨大的環形,從其中擴散而出,無數個模糊的同心圓,隱隱籠罩了整個戰場。
將一切,化為了獻給偉大主宰和神明的奉獻和犧牲。
莊嚴的祭祀即將開始!
有一個巍峨的身影,緩緩從天穹之後的裂隙中降,背後十六道光之羽翼招展,頭頂上輝煌的冠冕迸發亮光。
四隻手臂分彆持握著長槍、單手劍和大盾,渾身籠罩在厚重肅穆的甲胄中,黃金鑄就的麵甲之上,是一張泣血的慈悲麵孔。
憐憫世人,苦難不儘!
在至福樂土的統治者大天使·慈悲的麾下,名為‘宰製者’的偉大存在降臨,俯瞰著塵世間的一切。
很快,長槍抬起。
指向了敵人的所在。
頓時,漫天的獵食天使高聲讚唱著頌歌,數之不儘的羽翼天使抬起手掌,握緊了虛無的聖光,投擲而下。
瞬間,光芒之槍的暴雨遍布戰場,無數鋒銳的利刃死死的插在了護盾上,崩裂無數縫隙。
刺耳的警報聲響起。
緊接著,在雷達探測之中,數十、成百、上千的高威脅目標從地平線的儘頭浮現。
一道道詭異的灰色霧氣從虛無中湧現。
一個個足足有兩三米高的枯瘦裝甲騎士向著戰場走來,就在他們的身上,纏繞著一縷縷灰暗的霧氣,如同實質那樣。
霧氣不斷的變化,像是活物,時而如同猙獰的巨蛇,時而化作了戰馬的模糊輪廓。
那是無數痛苦、絕望和興奮之中所萃取出的結晶。由腐敗教團所豢養出的源質之獸,汲取靈魂,啃食源質的魘霧!
而在那一具具沉重的裝甲之內,空空蕩蕩,隻有無數錯亂苦痛的源質湧動著,形成了永恒癲狂和永恒煎熬的瘋狂靈魂。
此刻,駕馭著魘霧,來自腐敗教團的煎熬騎士們踏上了戰場!
就像是看不到前麵的鼠人軍團,也根本不在乎頭頂獵食天使們的襲擊一樣,煎熬騎士們一步步的向前,速度飛快。
魘霧如翼,令他們在戰場之上飛縱。
阻攔在前麵的黑死軍團在瞬間被撕裂,無數源質被迅速的抽走,化為那癲狂魂靈的一部分。
而空中落下的聖光投槍殺不死他們,反而隨著裝甲的碎裂,令飽受煎熬的靈魂再度發狂。
猩紅的觸須從甲胄的裂口中延伸出來,不斷的啃食著周圍的靈魂,彌補自身的完整。
和那群殺之不儘的廉價炮灰不一樣,這才是真真正正的地獄軍團!
“好了。”
在那一瞬間,槐詩回頭,向安東說:“現在,可以把我們的禮物送出去了。”
厚重的防護服裡,老教授露出了俄聯人特有的期盼笑容。
抬起手,砸在了眼前大紅的按鈕上。
一聲清脆的聲響,緊接著,便是鋼鐵摩擦的高亢鳴叫。
太陽船的甲板迅速的翻轉收縮,露出下麵直通倉庫的發射軌道……以及,軌道上,無數含苞待放的‘花朵’。
不需要GPS導航,也不需要雷達鎖定,依靠著最傳統的力學和空氣動力學,再度締造出這一份來自現境的戰爭結晶。
下一刻,那個曾經名為V1導彈的東西拖曳著長長的尾焰,自軌道之上噴射而出,展開折疊的雙翼,飛上了這一片陰雲密布的天空。
然後,向下俯衝而落!
難以估算那一瞬間的數量,究竟是成百,上前,還是上萬?
就連安東自己都不知道,在自己設定了自動生產的定律之後,究竟有多少槐詩用完的下腳料被送到了流水線,最後被再度加工成一次性的成品……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來自人造人的彙報:很多,非常多,多到塞滿了兩個倉庫之後,還至少塞滿了走廊、和所有狗頭人的房間!
現在,在底倉裡,無數狗頭人幾乎感動的眼淚都快要流下來了,奔走相告,終於不用再睡在炸彈上了。
煥發出十倍以上的工作效率,將這些致命的武器以平生從未曾有過的速度推上發射軌道。
發射,發射,發射,再發射!
一直到天穹之上遍布了密密麻麻的黑點,才終於清掉了三分之一的庫存。
現在,毀滅,從天而降。
“烏拉。”
麵罩之後,安東輕聲呢喃。
伴隨著他的話語,便有數之不儘的恐怖烈光,從地麵之上升起!
就仿佛,一瞬間置身在幽暗密集的森林之中那樣,不由自主的便令人感覺到世界的龐大和自身的渺小。
隻不過,此處的森林並不幽暗,光明遍照。
無數衝天而起的巨樹之上,綻放的乃是火焰之花。
靜謐不存,隻有席卷的焚風氣浪,在瞬間,覆蓋了一切。
轉瞬間,整個世界都像是被一道道火光所照亮,難以計數的金屬炸藥在這一片荒蕪的世界裡肆虐,擴散,吞沒了所有膽敢闖入自身領域的塵埃。
擴散高溫和死亡。
留下升騰擴散的塵埃,熾熱的焚風,無數如同光點一般閃耀的金屬蒸汽,乃至,看不到儘頭的漆黑的焦土。
一瞬間的死寂,就在爆炸的範圍之外,哪怕是不知死活的黑死軍團的預備軍們都愣在了原地。
而在坍塌的高台之下,大地驟然隆起,灰頭土臉的瘟疫督軍抬起頭來,看到了眼前的場景,不怒反喜。
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他們這才上了不到三分之一的數量而已!
而且,他能夠感覺到,大地之下無數鼠人的亡骸所孕育出的龐大之物,正在緩緩成型!
“哈哈哈,各位請看!這就是他們的取死之道!”
一直到這個時候,瘟疫督軍依舊不忘服務,喜氣洋洋的向著身後介紹道:“如此揮霍自己的力量,看似煊赫,實際上卻不過是在自取滅亡。要不了多久,我們就可以……就可以……”
越說,他越感覺不對。
因為身後,沒有任何的聲音回應。
當他呆滯的回過頭,便看到,無數導彈的殘骸,以及,早已經在高溫中焚燒殆儘,徹底蒸發的席位。
等等……
他揉了揉眼睛,愕然:剛剛還坐這兒的VIP呢?
草泥馬!
VIP哪兒去了?!
答案是,VIP沒了。
因為一次來自太陽船的主炮點射……
堪稱精妙絕倫。
“再來一次。”
艦橋上,槐詩指著屏幕上瘟疫督軍那一張迅速放大麵孔:“這個太醜了,趕快拿走,辣眼睛。”
“沒問題。”
雷蒙德獰笑,扣動扳機。
烈光一閃而逝,跨越了漫長之後從天而降的電漿體照亮了那一張呆滯的麵孔,緊接著,在慘烈的嘶鳴中,冠戴者融化成了灰燼。
“太過分了!!!”
焦黑的大地之下,被血漿所浸透的泥土在迅速的翻湧,一張遍布著諸多縫合線的麵孔從裡麵鑽出來,如喪考妣一樣的尖叫:“VIP!我的VIP!”
不知是究竟心疼老板還是心疼尾款,屍骸中重生的瘟疫督軍心疼的幾乎流下血淚來。
“弄他!給我弄他!!!”
督軍昂首,向著身後更多從泥土裡爬出來的縫合巨鼠,憤怒的咆哮:“給老板報仇!!!”
大地翻湧,更多的鼠人從墳墓之中爬出,緊接著,在後麵的,便是一門門白骨巨炮,和幾乎已經完全活化的樓車。
就在瘟疫督軍的胯下,那樓車以蒼白的骸骨為骨架,附著以血肉,數之不儘的殘缺鼠人像是下腳料一樣粘合在上麵,形成了不折不扣的巨怪。
“哎呀,似乎更醜了一些。”
雷蒙德嘖嘖感歎著,展開雙臂,就在他的麵前,無數懸浮的窗口上浮現瞄準的痕跡,鎖定了一個個高危險目標。
來自太陽船的主炮轟擊,開始了!
無差彆的,向著所有的敵人!
而就在剛剛金屬炸彈的覆蓋性攻擊之中,諸多被卷入轟炸裡的煎熬騎士和獵食天使再度從塵埃中爬起。
除了少數被正麵擊中的倒黴鬼之外,其他的,身上不過是多了兩道裂痕,無傷大雅。
而就在天穹的正中,高懸的天使長·宰製者,再度抬起了手中的長矛。
於是,無窮儘的聖光之矛如暴雨一般降臨,將那些噴射的導彈自半空中撕裂,甚至還有狂怒的獵食天使早已經撲下來,撕扯著即將爆發的導彈,將熾熱的金屬炸彈吞入了腹中!
這一次,宰製者終於出手了。
在他的手中,那一柄長槍無窮儘的抽取著來自至福樂土的光明,層層聖歌纏繞在其上,輝煌貪婪的地獄之光彙聚成了隱隱的龐大鋒刃。
對準了太陽船。
下一瞬,一線烈光自天穹中閃過。
轟鳴聲擴散。
太陽船陡然一震,源質護盾哀鳴著,相隔遙遠,便已經難堪重負,緊接著,在崩潰之前,便開始迅速消失。
而甲板上,福斯特麵無表情的抬起了獵槍,仰望天空中的輝煌之槍,扣動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