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神話中都存在著關鍵的創世環節,所有譜係的源典中,也具備著這至關重要的一部分。它將決定聖痕的構成和奇跡的基礎,以及,如何去理解萬物。
不論是沉睡的大神、揮舞著大斧的神聖,運行在水麵上的存在、寒冬之中吮吸牛的**的巨人,本質上,都是在闡述萬物自神髓之柱中流出的過程。
不論哪個,其實過程都差彆不大。
——在混沌之中,出現了一種力量,將一切打破之後,清者上升,濁者下降,形成了瑰麗的現境世界。
萬物有序運轉。
可很多神話中卻都沒有說過……其實,滅世也是一樣。
同這一切被創造的時候沒有多大區彆。
當萬象萬物迎來最後的終結,曾經升華的一切在地獄之中迎來凝固和破滅,龐大的現境就會四分五裂。
當無數的裂片向著深淵中落下,便形成了所謂的地獄。
那些輕盈的、空洞、無所謂的東西會漸漸剝落,浮在‘淺水區’,而凝固成災厄的奇跡,就墜入了幽深的海洋裡。
向著更深處。
越是精粹、越是輝煌的東西,在凝固之後,便越是沉重,墜落的就更加遙遠。
正因為如此,才會形成了所謂深度的概念,以及籠統的分區——人類以災厄或者奇跡的質量為準繩,去衡量無窮儘的地獄所組成的深淵。
深度區、凋零區、淵暗區、靜寂區,乃至諸多詭異的深淵之底……
以及最上方,無數碎散邊境所拱衛的永恒光照之處——現境。
統和了這一切的存在之後,才是整個世界最真實和最完全的樣子。
曾經在理想國最繁榮的時期,地獄開拓最為盛行的時候,人類足跡遍布的地方,便是如今深度區的存在。
青銅之眼以深度對眾多地獄進行清晰的劃分,從其中發現了數之不儘的遺跡、遺物、地獄大群,乃至荒蕪的領域。
同時,所有的哨站與探索基地,都建立在這一片深度之中。
但實際上,倘若以海洋學的方式進行理解,這一切都隻是地獄大海的上層而已。
淺海區。
在這裡能夠照射到現境之光,同時,也是殘留生機與生命最為眾多的場所,數之不儘的大群在荒蕪的地獄之中漫遊、生長、廝殺和死亡,但是卻無法供應真正的獵食者與龐然大物的生存。
而在凋零區中,便已經沒有了這麼‘溫和’的環境,更多的災厄蔓延在這一片龐大的深度中,再無任何弱者的立足之地。
同時,也是諸多統治者們的戰場和領地。
至於更深的淵暗區裡,早已經在戰爭中變得支離破碎,無數龐大的地獄在其中彼此碰撞,在統治者的意誌之下醞釀著無窮儘的災厄和毀滅。
諸多統治者和龐然大物的巢穴便建立在此處。
因為唯有這裡的深度,才能夠撐起他們所在地獄,和他們所包容的災厄與力量。
他們的存在過於沉重,所掌握的災厄精髓也過於龐大,以至於這一份力量反而變成了無形的枷鎖,將他們桎梏在深層之中。
唯有來自靜寂區的潮汐到來之時,才能夠上浮到足夠觸碰現境的範圍之內。否則的話,便隻能舍棄絕大部分力量,降下化身。
或者,乾脆如同黃昏之鄉一樣損壞擱淺。
至於更深層的靜寂區,已經不存在什麼清晰的構成了。
哪怕淵暗區的統治者,也不想去接觸那一片無窮儘的混沌之海。在那一片純粹的混亂和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少詭異的存在和恐怖之物。
曾經的理想國,在遭遇了始料未及的龐大損失之後,也隻能選擇放棄進一步的探索,全線撤回。
唯一所帶回的成果,便是名為‘深淵之底’的推測和假說——在靜寂區的最深層,存在著就數十個連天敵也會被侵蝕、衰亡的詭異領域。
倘若這一片無儘的深淵存在底層的話,那必然就是地獄的根基所在。一直到後來的旅行者褚海親自驗證之後,它的存在才終於得到了印證。
前會長所留下的預言——二十四個毀滅要素,也正是建立在這一存在之上。
眾神的暗影牧場主、混亂和滅亡的化身吹笛人、以及一切深淵智慧和魔**望的結晶波旬……都是從其中誕生。
黃金黎明的出現,也是受到了它的影響。
而根據羅素的推測,就連灰衣人本身也是在前會長的安排之下,掌握了其中的某種力量……
但一切都隱沒在了過往之中,不再為人所知。
如今,在深度潮汐的湧動之下,淵暗區的龐然大物們開始再度的上浮,無窮儘的暗流充斥在地獄之間。
而在其中,有一道小小的波瀾,悄無聲息的擴散開來。
仿佛一塊石頭砸進了沸騰的水塘裡。
名為槐詩的漣漪,就這樣,在弄臣們的推動之下,激起了一片深淵的波紋。
以弄臣們的真理殿堂所形成的網絡為基礎,自深度區向下、穿過了凋零區,甚至在淵暗區中也留下了隱約的軌跡。
淵暗區·至福樂土。
永恒的聖歌讚頌中,來自神之座的偉大光芒照耀著萬物。狂熱的信徒們背生雙翼,彙聚成看不到儘頭的陣列,穿過了層層殿堂之後,踏著獻身之階,走向了覲見的大門。
在天穹之上,無數聖潔的天使們飛舞著,麵帶著純真的微笑,衷心的讚頌著這純粹而高貴的信仰,這世上唯一的真理與真髓。
而當高亢的鐘聲如同餐前的鈴鐺一般響起時候,雲端的天使長便捧著璀璨的黃金卷軸,降臨在了大地之上。
無數獵食天使們匍匐在地,恭謹的迎接著這一份來自神之側的偉大存在們所下達的旨意。
在神座之下,那些日夜聆聽著教誨,侍奉此世唯一主宰的聖靈們,擬定了最新一期的奉獻與犧牲!
於是,就在萬眾矚目之下,大天使展開了手中的《今日定食菜單·第六則增補》,慷慨激昂的宣布道:
“前菜一道,萬名信徒,凝固者十六個,祭祀一人,大群六個。熔爐兩座,煎烤至微黃,以結晶炭烤,薄鹽、油脂不宜過多。”
第一份卷軸交下,受命者感激涕零而去。
緊接著,是第二份、第三份、第四份。
總計兩份湯品、一份主食、兩道配菜……到最後,甜品,需天國譜係成員,槐詩一個。
大天使鄭重的將手中的命令交托給了眼前的下屬:
“勿令聖主久待。”
“讚頌吾主!讚頌偉大之王!”
受命的軍團之王感動流淚,雙手捧起了卷軸,肅然保證:“我將為吾主獻上潔淨之餐。”
“很好,去吧。”
大天使欣慰頷首。
在他們的身後,至福樂土的門扉轟然洞開。
緊接著,數之不儘的獵食天使們呼嘯而出,化為洪流,衝向了四麵八方。再度籠罩了整個深淵。
.
“這是什麼?!”
淵暗區,極樂之地,充斥著呻吟和哀鳴的殿堂裡,傳來了驚喜的聲音。
在鑲嵌著珠寶美玉的華麗寶座之上,那個渾身之籠罩著一層薄紗,看上去嬌豔欲滴的男人捂住嘴唇,驚奇的尖叫:
“這是什麼?這是什麼?!”
腐敗教團的大主教,波旬麾下的統治者,被譽為歡宴主人的存在,此刻雙眼之中亮起了憧憬和喜悅的星星,雙手抱胸,興奮的呻吟了起來:
“啊,啊,這是哪裡的小花朵?如此的惹人憐愛!”
就在他的麵前,跪地的魔怪高舉著手中的卷軸,為他展示著來自弄臣們傳遞來的影像,披著黃衣的祭祀們指著最中間的那個身影,介紹道:“槐詩,男,十八歲……”
“哦哦,是一朵嬌花!”歡宴主人驚喜呼喊。
在他的身後,沉浸在欲望和狂歡中的詭異乾屍們齊聲歡呼:“嬌花!”
“需要耐心嗬護!”
歡宴主人鄭重的強調。
於是,乾屍們嘶吼:“嗬護!”
祭祀一愣,有些猶豫:“可是,弄臣們懸……”
“我管他媽的什麼懸賞!”歡宴主人冷笑,“一群不解風情的死鬼,哪裡懂得什麼叫做愛!”
乾屍們咆哮,“做愛!!!”
“我很中意他!”
歡宴主人吮著自己的手指,癡癡的撫摸著畫卷上的身影:“去,將他帶給我——美人,隻配強者擁有!”
“擁有!!!!”
乾屍們狂熱讚頌。
瞬間,數十名祭祀匍匐在地,肅然允諾:“是!”
而就在祭祀們領命離去的時候,卻忽然又被喊住。
“還有。”
歡宴主人指著畫卷說,“剩下的三個老幫菜就算了,旁邊的那個,也一並帶回來。”
他停頓了一下,端詳著滿臉呆滯的卡車司機,微微頷首:“嗯,醜是醜了些,但也彆有一番風味,倒是在大餐之餘,可以做個配菜。”
乾屍們高舉雙臂,興奮呐喊,“配菜!!!”
很快,大門再度關閉。
自殿堂之中,永無止境的狂歡,再度開始。
與此同時,就在地獄的深處,充滿詭異沉澱的濃霧裡,汙水橫流。無數乾癟的屍骸漂浮在汙水之中。
而一座漆黑的工廠卻在不斷的轟鳴著,夜以繼日的生產,無數如林一樣刺向天空的煙筒裡噴出了源源不斷的濃煙。
可伴隨著遠方的信號到來,那一座工廠卻轟然鳴動,詭異的收縮,迅速的化為了一座龐大無比的堡壘。
堡壘的地基迅速升起,長出了一條條詭異的金屬大腿,配合著履帶,在轟鳴之中漸漸遠去。
在堡壘的正中央,煉獄工坊主的標誌之下,浮現出嶄新的編號。
——!
今日,沉寂的工坊主們,加入了狩獵!
不止是此處,甚至,不止是黃金黎明、至福樂土,亦或者是其他什麼地方。
就在弄臣們的推動之下,不論是雷霆之海的流浪侏儒、隱藏在淵暗區各處的工坊主,亦或者曾經在天國譜係的蹂躪之下分崩離析的餘孽們,此時此刻,都不約而同的懷揣著惡意,將視線投向了那一片深度區和凋零區的分界。
名為槐詩的存在!
.
.
深度51·塵埃荒原。
永無休止的灰暗風暴中,漆黑的太陽船轟然向前,自那些鋒銳如荊棘一樣的石片之上碾過,火星飛迸。
夾雜在風暴中的岩片像是利刃一樣,不斷的刮擦在源質護盾,可很快,就在偏斜力場的引導下,像是被卷入暗流中的魚一樣,順著護盾飛向後麵,消失不見。
“這不是很快嘛!”
艦橋上,槐詩誇讚道:“才短短一天半的時間就已經跨過了四個地獄。按照這樣的速度,再過兩天,我們就能抵達第三通信中心了。”
“前提是沒人攔路。”
雷蒙德有氣無力的提醒。
現在,他靠在自己加大版的船長寶座上,就像是一隻巨熊被強行塞進一個嬰兒車裡一樣。
如今這個家夥的身高已經膨脹到了兩米二的程度,而且還在以每天至少十公分的速度增長……
根據格裡高利的估算,手術的結果相當喜人,等雷蒙德和岩鐵之心徹底融合完畢,他的身高應該會固定在兩米九左右。
此刻,在哭過鬨過吊過之後,他已經萬念俱灰的接受了現實,告彆自己從來不存在以後可能也不會存在的老婆們。
甚至進入了‘不也挺好嘛’的階段。
確實挺好。
隻是,在說起話來的時候,依舊氣若遊絲,含著一絲悲愴的沙啞,“我要是深淵弄臣,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那種事情,擔心什麼?”
槐詩淡定的磕著從格裡高利那裡毛來的瓜子,吐了一地,“我們跑的這麼快,他一時半會兒追不上來……況且,地獄這麼大,難道這荒山野嶺裡還能跳出一個人來砍我不成?”
話音未落,艦橋裡,所有人的臉都已經綠了。
你可閉上你的烏鴉嘴吧!
咱們難道不是隊友麼?為什麼要把旗子往死裡插?
在充分領教過槐詩走背字兒的能耐之後,他們已經不敢不相信神秘的東方力量了……可這一次,他們還沒來得及撲上去捂住槐詩的嘴,便有刺耳的警報聲響起。
雷達在高亢的尖叫。
——未知的災厄反應,已經近在咫尺!
緊接著,便有一個陌生的聲音,從艦橋上響起:
“請問,槐詩先生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