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做選擇?
就在生天目的發問之下,槐詩直截了當的表現出了自己的態度。
“很簡單,我全都要!”
他的指尖隨意的轉動著酒杯,抬起頭來,環顧著四周,笑容戲謔:“誰同意,誰反對?”
諾大的廳堂之中,甚至相較剛剛更加的寂靜,可在沉默裡,卻有不知道如火山一般的怒火爆發,燒紅了一雙雙眼瞳,怒不可遏!
就在所有人麵前說自己要吃獨食,甚至一點湯水都不打算留下。如此狂妄就算了,可你懷紙素人又是什麼東西,也配在這裡說這種話!
“懷紙素人,不要太過分。”
寂靜裡,在上首的附近,終於有人克製不住怒火,拍桌怒斥:“你真覺得自己能夠一手遮天?同盟是有規矩在的!那麼多產業,就算是大家都不跟你爭,你有那麼多人麼?!”
這時,有人在旁邊陰測測的補了一句:“胃口太好,可是會撐死的。”
一時間不知道多少怒斥與喝罵擴散開來,整個會場中的怒火席卷,彙聚在了一個人的身上。而生天目卻平靜的喝著茶,就好像根本沒有聽見。
雖然‘梨花’告訴他這一場危局的轉機多半要看懷紙素人,可他頂了天能做的也就是創造個機會,他又不是懷紙素人的親爹,乾嘛事事都為他操心?難道還要把自己白手起家的家產和部屬全部送給這個家夥?
機會他給了,產業他拿出來了,發展壯大的機會就在眼前,可懷紙素人自己作死,難道他還能舍了這一張老臉不要去給他墊在腳底麼?他圖啥?
真要是個阿鬥扶不起來,生天目雖然很遺憾,但也隻能另尋辦法。
而懷紙素人則淡定的要命。
任由那些人喝罵,平靜的拋弄著手中拇指大小的酒杯,一直到那怒罵的聲音漸漸消退,才不緊不慢的開口。
“剛剛那位朋友說的很有道理,人手不足這確實是個問題。”
他開口,正色說道:“不過,這個問題的解決辦法就更簡單了,就比方說……”
他的話鋒一轉,看向了宴會上的眾人,露出微笑:“這些產業,大家有人想要麼?錢是個好東西,不會有人往門外推吧?不會吧不會吧?”
就在其他人因為這陰陽怪氣的話而大怒之前,槐詩又緊接著說道:“既然如此的話,我有一個好辦法!”
他提高了聲音,抬起一根手指:“隻要大家能夠配合我,齊心協力,我就可以讓所有人都拿下自己心儀的產業!
不必爭鬥和有所損失,不用提心吊膽,甚至還能進一步,大大擴充自身的實力,成為同盟內部舉足輕重的中堅!”
寂靜,再次突如其來。
那些怒斥聲忽然卡殼了,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好像見了鬼一樣。
十萬個問號從腦門上浮上來。
感覺這個人有問題。
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離譜的方法?懷紙素人你他娘的究竟在做什麼美夢?
可看著他那麼嚴肅和認真的樣子,他們心中卻都升起一種不切實際的荒謬感——難道說,這個人真的有這種兩全甚至三全齊美,不必動刀兵,所有人一起WINWINWIN的絕世妙計?
“喂!懷紙組的,不要賣關子!”有個粗豪的男人瞪大眼睛:“有話快說!”
“不要著急,我這就細細說來。”
槐詩笑了,緩緩起身,走到廳堂正中間,回頭忽然問剛剛那個催促的男人:“請問一下,這位朋友怎麼稱呼?是哪個組的兄弟?”
“黑田組,黑田慶吾!”粗豪的極道冷聲說:“怎麼了?”
“不,沒什麼,隻是問問。”
槐詩微笑著,繼續問道:“那黑田組長有沒有想過,將黑田組做大做強,拿下這些產業,從而一躍成為同盟內部的中堅,坐擁財富,為同盟繼續發光發熱做貢獻?”
黑田慶吾表情一滯,原本不想理會,可被槐詩似笑非笑的看著,心中的怒意再次躥起,頓時震聲回應:“那……當然是想的了。在這裡的人難道就沒有人這麼想的麼!”
“那就簡單了。”
槐詩頷首:“如今正好有這樣的一個機會擺在你的麵前,隻要你點頭,這個目標就可以實現,你會拒絕嗎?”
“我他媽當然……”
黑田慶吾一拍桌,反應過來好像哪裡不對,頓時脫口而出的話就往回縮了一截,隻是說道:“我當然、咳咳,是要先聽聽看的。”
“這是當然。”
槐詩的笑容越發的愉快裡,走過去,彎下腰,倚靠在他的桌子旁邊,湊近了,用所有人都能挺清楚的清晰語調建議道:
“這個辦法其實很簡單啊,黑田組長。”他說,“隻要你的幫派都改個名字,叫做懷紙組黑田分會,然後我拿下產業之後,再分給你和大家,所有人一起共享,共有,那事情豈不就解決了?”
說到這裡,槐詩忍不住眉飛色舞,提高了聲音:“不必動刀兵和起爭鬥,所有人平等的分享。到時候,兄弟友愛,豈不美哉?”
死寂,死寂,死寂。
空氣好像都凍結了,時間在此停滯,隻有一張張好奇的表情在怒火的灼燒中迅速扭曲,化作鐵青,在意難忍盛怒。
在上首,被槐詩的‘妙計’所吸引的生天目悄悄探出的脖子也差點梗住,忍不住抬起手按在老臉上,發自內心的感受到一陣離奇。
你可他媽閉嘴吧!
自己怎麼就沒發現這貨這麼會得罪人?
等會兒群情激奮之下,所有人並肩子上把這貨給活撕了的時候,自己要不要在旁邊給大家加油助威了?
“混賬東西!!!!”
在反應過來的瞬間,黑田慶吾的臉色漲紅,幾乎滴出血來,震怒咆哮著,起身想要去扯槐詩的衣領。
可在手指觸碰到衣領的那一瞬間,所有人眼前一花。
巨響轟鳴。
長桌自正中垮塌,殘羹剩飯飛起,榻榻米劇震。
而黑田慶吾的腦袋就已經被槐詩扯著,砸穿桌子,深深的陷進了地板之中,劇烈的震蕩襲來,他眼前一黑,頓時失去了聲息。隻有兩條腿在抽搐著,證明他還活著。
“不好哦,這樣不好哦,在總會長宴請的時候動武,這也太不講規矩了一些吧?”槐詩緩緩的鬆開手,回頭微笑:“我剛剛是被迫反擊,大家都要給我作證啊。”
作證個屁!
如果不是顧忌同盟的顏麵,大家恨不得一起上手撕了這個狗東西。
“簡直目中無人!”
“你難道想要當同盟公敵麼!”
“懷紙素人,你究竟有沒有將大家放在眼裡!”
可怒斥聲中,槐詩卻緩緩起身,隨手扯了一塊桌布擦了擦手之後,回過頭,冷眼瞥著那一張張震怒的麵孔,認真告訴他們:
“實話說,我知道各位討厭我,也知道各位不喜歡一個毛頭小子坐在這裡和你們肩並肩,我所做的事情,不太討人喜歡。
對此,我心知肚明。
但是,我不在乎……“
他提高了聲音,告訴所有人:“我看重的東西,我會親自去拿,我要做的事情,我會親自去做!
如果有人膽敢攔在我的前麵,那他就是我的敵人了。”
就這樣,隨手,將桌布丟在黑田的後腦勺上,他淡定的揮手:“話,我說完了,就這樣吧。我選完了,大家隨意。”
禮貌的向生天目道彆,謝過今天的熱情款待之後,槐詩就這樣踏著寂靜,轉身離去。
緊接著,沸反盈天的怒斥聲才響起。
有懷紙在前麵做了榜樣之後,剩下的人已經不再客氣。有的人在宴會結束之前就已經和其他人劃分好了地盤,如何瓜分這些產業。
而生天目則全程在旁邊笑嗬嗬的喝茶圍觀。
隻有到最後,起身離去之前,才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同盟內競爭賭鬥的規矩,你們都懂,就不用我再重複了。
倘若讓老朽知道,有人還敢在鼓搗一點上不了台麵的東西,到時候就絕不會像是今天這樣輕描淡寫了……”
伴隨著他的話語,大廳角落裡,不知道何時出現的佩刀中年人抬起眼眸,腰間的利刃被拇指推出一寸,恐怖的寒意瞬間擴散,恰如死亡那樣,籠罩在了所有人的頭上,令人不寒而栗。
這就是生天目最後的警告:下一次,再違反規矩的話,就是他來見你們了。
而此時,在車裡,垂眸沉思的槐詩抬起了眼瞳,看向身後的方向。
在少司命的感應之中,就在兩公裡之外的盤山公路上,那一縷純粹而精妙的殺意依舊如此鮮明。
同盟之內竟然還藏了個四階……
沒想到。
他回憶著那天晚上自己見到的,佩刀的中年人和抱槍的老人。
老人差了一籌,是三階,但懷中那一把古槍卻厲害的嚇人,絕對是什麼聖痕遺物。而那個中年人的佩刀則是很普通的一般貨色,讓人膽戰心驚,全是靠的自己不凡的勢力,還有刀禪幾十年孕養出來的一縷殺氣。
這麼看的話,流派的話,應該是一刀流沒錯了。
而就在沉思之中,他卻看到了前麵開車的上野不斷變化的臉色,欲言又止的樣子,有時候喜上眉梢,有時候又愁眉苦臉。
“怎麼了?”槐詩問。
“咳咳,就是……就是……大哥你在宴會上說的那些話。”上野的神情複雜:“當時在外麵已經傳開了啊。”
槐詩的表情抽搐了一下。
絕了,你們這個八卦傳播速度……怕不是在會場裡裝了竊聽器了吧?
“大哥,我們真的就……全部都要嗎?”上野試探性的問了一句,神情有些不安。
“怎麼了?害怕了嗎?”槐詩笑起來。
“不不不,隻是……”上野吭哧了很久,才低聲提醒道:“咱們懷紙組人真的不太夠啊。那麼多產業,該怎麼管啊?”
反正自從跟著槐詩血洗虎王組之後,上野就徹底放棄動腦子了。
大哥說啥俺信啥,彆說懷疑的,腦子裡連個問號都不會出現。
大哥說他全都要,那就一定會全都要。
大哥覺得搞得定,那就一定搞得定。
唯一可恨的就是,大哥這麼厲害,懷紙組卻太過拉胯……
擴充之後挑挑選選,又根據槐詩的命令再三精簡,如今的懷紙組也他娘的才二百多號人,一根本跟不上啊!
“我老家其實也還有很多兄弟的!”上野說到這裡,自告奮勇的拍著胸脯:“我今晚就去拉人,一定不會讓大哥失望的!”
“噗哈哈哈哈哈……”
槐詩再憋不住,大笑了起來:“上野,你該不會真覺得懷紙組能夠把所有東西全都拿下來吧?”
“啊?”上野傻了:“不能嗎?不會吧!”
槐詩攤手:“說真的,我也沒想過能全拿下來啊。現在的懷紙組根本消化不下。
就算到時候把對手全部收編,我們也沒有那麼多信得過的骨乾能夠撐起組織的框架……隻要能抓住幾塊最重要的就夠了,其餘的湯湯水水,沒必要在意。”
上野不解:“那大哥你為什麼會……”
“很簡單啊,最重要的不是要把所有東西全都拿下。”
槐詩輕聲說:“是要通過接下來的行動,讓其他人知道:我有把他們手裡的東西拿下來的能力——而他們之所以能撿到,隻不過是因為我不要而已!”
讓他們領會到和自己的差距。
讓他們明白,你能賺到錢,是因為懷紙大哥賞給你……
“隻要拳頭大就有道理的世界真好啊。”
槐詩忍不住嘲弄的笑了起來:“全員惡人,沒有一個好東西,砍起來完全一點負罪感都沒有。上野,我真是太喜歡極道了。”
隻可惜,在旁邊的不是心思玲瓏的小十九,而是連義務教育都沒讀完的上野鐵憨憨,聽完之後,憋了半天,臉都憋紅了,就隻能喊一句:
“懷紙大哥牛逼!”
而就在車輛漫長的行進之中,前方的道路卻亮起了數十道燈光。
十幾輛車密密麻麻的堵在山道上,穿過前麵密密麻麻的人影,刺眼的遠光燈筆直的照向了前方。
那些拿著砍刀、棒球棍和各種凶器的極道們眯起眼睛,辨認著車的號碼牌,然後臉色就迅速的變得凶惡了起來。
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意。
“為黑田大哥報仇!!!”在嘈雜的聲音裡,有人大聲呼喊。
上野下意識的抬手,摸向了工具箱,想要掏槍。可是卻被槐詩攔住了。
“生天目老頭兒剛剛才說了,接下來同盟內部鬥爭裡禁止動槍……你看對麵,不也什麼都沒帶麼?”
上野想了一下,謹慎的提議:“我們的車是改裝過的,不怕撞擊,不如我們先衝過去。”
“沒必要,這點對手而已。”
槐詩緩緩挽起了袖管,很快,動作停頓了一下,又將袖管捋回去了,扣上了扣子。抬頭看向上野時,就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交給你了,上野。”
他抬起手,拍在上野的肩膀上,語重心長的說道:“就當是為了我,對他們使用鐵拳吧!”
“啊?”
上野整個人都傻了。
看了看槐詩,又看了看窗外迅速逼近的對手們。黑燈瞎火的看不清數量,但起碼都有個幾十上百吧?
難道是自己什麼地方得罪了大哥麼?
為什麼要這麼安排我?
他目瞪口呆,可迎著槐詩期待又鄭重的目光,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很快,乾澀的吞了口吐沫。
“交……交給我吧……”
懷抱著必死的心態,他推開車門,走下了車,已經打算為懷紙大哥壯烈犧牲了。雖然可能打不過,但是沒有關係!大哥這樣的人,安排自己做事,一定有他的目、目的……
克製著雙手顫抖的衝動,他從口袋裡掏出兩截指虎,待在手上,整個人攔在車的前麵,衝著麵前迅速逼近的敵人們怒吼。
“來啊,畜生!你們的對手是我,懷紙組的上野四郎!”
他本來想要這麼說的。
可話剛剛到了嗓子眼,耳邊就聽見一陣詭異的烏鴉鳴叫,一股狂熱的氣息就從心頭湧現,緊接著,脫口而出的話就變得截然不同。
“——聖哉!!!”
那一瞬間,在交錯的車燈照耀之下,那些衝過來的人都看到了,好像幻覺一般,無數絲絲縷縷的黑煙從上野的影子中升騰而起,在半空中交織出一道猙獰的輪廓。
宛如漆黑的飛鳥展翅翱翔那樣。
黑暗的輪廓撲進了上野的身體之中,令那個魁梧大漢的氣息瞬間變得猙獰而淩厲。
雙眸血紅。
來自鐵鴉的源質波動運行在他的軀殼之中,帶來了仿佛無窮儘的力量,令血液沸騰奔湧,靈魂暢快咆哮。
那一瞬間,上野後撤了一步,抬起手,向著前方。
乾脆利落的,正拳!
嘭!
好像暖水瓶破了一樣的悶聲迸發了,緊接著,衝在最前麵的那個極道就已經倒飛而出。塌陷的胸膛之上,浮現出了指虎撕扯出的慘烈血痕,還有一個深邃的拳印!
上野咧嘴,自咫尺之間迸發尖銳的嘶鳴,就像是飛鳥的高亢鳴叫那樣。
雙眸中的血光幾乎映照而出。
他能夠感受得到,此刻奔湧在體內的這一份力量!
“如此強……”
他興奮的大笑,一拳轟出,不顧劈下來的刀鋒,再度將右側衝過來的對手擊潰。一拳下去,那個人整個彎曲成了九十度,捂著肚子再也爬不起來了。
而砍下來的刀鋒,劈在他抬起的胳膊上,竟然隻是砍破了一層衣服和血皮之後,就被膨脹的肌肉夾住了。
“就這?”
上野緩緩的回頭,看向那個呆滯的男人,鐵臂橫掃,指虎砸落,自破空的低沉呼嘯中,那一張麵孔就在這近乎靜滯的時光中漸漸扭曲,搖擺。
像是成熟之後的石榴那樣,自綻開的小口中,吐出了牙齒一樣的籽,飄飛在空氣裡。緊接著,又隨著它的主人一起,飛向了燈光找不到的黑暗裡。
此時此刻,狂暴的力量隨著上野的動作擴散,令他感受到了充盈的幸福和狂喜。
尖銳的鯊魚牙上,泛起了冰冷的鐵光。
然後,以一敵九十二的殘酷蹂躪,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