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製瀛洲風冷蕎麥麵。
一疊冷麵條和一碗蘸料擺在了恩裡科麵前。
漫長的寂靜裡,恩裡科的表情抽搐了一下,低下頭,端詳著眼前的盤子,抬頭,看了看槐詩,又低頭看了看麵前的盤子。
這啥?
特製瀛洲風冷
風冷和水冷都無所謂,但蕎麥麵在哪兒啊?!
饒是恩裡科這樣的無恥之徒,在這樣摻水的料理麵前都開始憤怒了:蕎麥在哪裡!
忘了放了。
槐詩淡定的一如既往。
那為什麼還要叫冷蕎麥麵!
都說了是特製了,你煩不煩啊。
懷紙素子抬手彈了彈煙灰,不耐煩的說道:你要高興的話,叫它開水白菜都無所謂,名字不過隻是一個稱呼而已,內容才是精髓。免費給你吃你都不要,難道要我收錢麼?
給我聽著,人,是要恰飯才能活下去的!
隻有收費的料理,廚師才會精心去打造。像是這種免費的貨色,不過就是招攬客人來店裡,將消費者變成商品,然後高價兜售會員卡和飲料服務的垃圾而已。
垃圾,你知道嗎?就跟你的蛆一樣!給我好好的體會一下免費品的精髓吧!
懷紙素子小姐掐掉煙卷,雙手按在料理台上,向前,低頭俯瞰著他,一字一頓的粗暴下令:給我吃,現在,立刻!
被那一雙凶暴的眼神看著,幾乎感同身受的能夠理解她的憤怒,同時,也感受到了宛如深淵那樣的恐怖。
就算是恩裡科也忍不住愣了一瞬,感覺到刺骨的惡寒。
同時,心中也湧現了恍然。
一定要吃掉這一碗東西,不論是裡麵是什麼東西,都必須吃掉否則,可能真的會被這個女人殺掉。
艱難的,僵硬頷首。
於是殺意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如花一般的笑顏,充滿了欣慰和滿意。
這就對了嘛。
一雙方便筷子遞上來,還貼心的為他掰開,塞進了他的手裡,告訴他:快嘗嘗看吧,恩裡科,這就是你的命運了。
身不由己的坐在了餐桌的前麵。
拿著筷子。
低頭看著麵前這一盤還冒著冷氣兒的冷掛麵,還有毫無任何用心的醬料。
嗅著那堪稱慘淡和毫無特色絲毫無法讓人感覺到愉快的味道,他內心之中所浮現的第一個想法,竟然不是排斥。
而是感同身受的無奈。
真寒酸啊。
這樣的話,不由自主的說出了口。
是啊,太寒酸了。
槐詩說著,抄起湯羹,越俎代庖的代替他攪動著煮鍋裡的通心粉,以避免糊了粘鍋。動作乾脆利落,毫無任何掩飾,用所有人都看得到的坦蕩姿態,幫恩裡科解決了後顧之憂。
根本沒有使用任何下流的手段。
哪怕是恩裡科看著那樣鄭重又認真的背影,也不由得說了一聲謝謝。
不必。
槐詩背對著他,淡定的回應:浪費食物,是可恥的。恩裡科,不論是將食物丟棄,還是惡意的將食物踐踏成垃圾,都是不可原諒的行為。
在你們浪費食物的時候,也有人一日三餐不得不靠著白水煮掛麵為生寒酸是正常的,倒不如說寒酸是理所應當的。
因為要省錢,因為要將錢放在更值得去購買的東西上,為了將來能夠更好的活著,所以現在隻能無可奈何的去寒酸。
就算是過的那麼屈辱,彷徨的像是野狗一樣,被所有人看不起都無所謂,活著是為了獲得更好,而不是讓好的東西和腐壞的奶酪攪和成一團。
懷紙素子敲了敲湯羹,隨手擱在了案板上,回頭看向恩裡科。
而恩裡科,已經挑起了第一縷掛麵,在蘸水中過了一遍之後,放進了口中——可以預料,根本毫無任何的味道。
掛麵已經煮糊了。
不是火候過頭,而是這種廉價的掛麵也就隻是這種程度而已了。
放在口裡黏糊糊的擴散成一團,味如嚼蠟,讓人難以下咽。恩裡科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吃這樣的東西。
不論怎麼咀嚼,都品嘗不出其他的味道。可以苦中作樂去想象,我吃的是牛肉味,羊肉味,筷子下麵還有魚丸。
但想象的東西終究不存在。
自己隻是坐在這裡吃掛麵而已。
因此而油然從心中浮現的,是一陣恓惶和悲涼。
緊隨其後,便感受到蘸水之中的酸味,醋放的太多了。而且根本沒有加以調和,酸的太過頭了,反衝,反而讓優質的食用醋變得像是廉價的酸水一樣。
鼻尖一陣抽搐。
麵條變得難以下咽。
緊接著,所感受到的是苦澀,無法忽略的濃厚苦澀。
那些粗暴放進來的作料中鹽分擴散開來,鞭撻著舌尖,生薑和海苔上粗糙的鹽粒融化在口中,變成了揮之不去的苦。
幾乎滲入了靈魂裡。
讓麵條的口感越發的難堪,令人作嘔,完全吃不下去了!
可是卻吐不出來。
就好像有無形的力量在逼迫著他,讓他吃下去,必須吃掉,再難吃也無所謂。否則的話,就活不下去了。
否則的話,就會餓死。
酸楚和苦澀迅速的擴散,隨著麵糊,吞入了喉嚨裡,帶著隱隱的刺痛,令他深吸了一口氣。
是芥末。
芥末將他嗆到了。
雙眼發紅。
瘋狂的吸氣,彆過頭,打了一個巨大的噴嚏,幾乎流下眼淚來。
有多少年沒有像是這樣狼狽了?
這熟悉的苦澀和酸楚,還有肺腑的痛苦,每吃一口都像是在吃泥土和石頭一樣,身體在抗拒,喉嚨在抗拒。
但還是必須吃
必須吃下去!
否則的話,一切都結束了。
在恍惚裡,有一個充滿嘲弄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怎麼了?恩裡科?之前大言不慚的樣子,就這點本事麼?那個老人冷酷的嘲弄著,不耐煩的趕人:如果撐不住的話,就請從我的廚房裡離開吧,不要死在神聖的廚房裡,我這裡也不需要這樣的廢物!
不,沒有,請不要停下。
恩裡科咬著牙,忍著眼淚,從地上爬起,艱難的昂起頭,看著那個老人已經模糊的身影:我還可以繼續吃,我還可以繼續!
那就繼續。
繼續吞吃苦澀的藥物和地獄的料理,直到無藥可救的程度為止。
包含著屈辱和苦痛。
可努力和勉強能夠得到結果麼?能夠迎來光輝的未來麼?還是,能夠修改恥辱的過去?那些鄙夷的眼神,還有來自最親近的人的冷漠?
在乾涸和冰冷的口感之中,他低下頭,一口又一口的吃著盤子裡的冷麵。
回憶起曾經那個最親近的人所遺留下的傷痕。
廢物!我怎麼會有你怎麼丟人的兒子!一道簡單的前菜都能做成這樣?你究竟腦子裡在想什麼從我的廚房裡滾出去!
那便滾吧,有多遠走多遠。
費勁苦心的去學習,不知道多少日夜的煎熬和努力,無法得到認可,無法看到希望。反而一次次的推向絕望的深淵裡。
父親,我究竟要怎麼做你才能夠滿意?
擊敗你麼?我已經做到了啊。
我已經擊敗了無數人。
依靠自己唯一能夠做到的努力。
可你為何不肯看我一眼呢?就一眼也不可以嗎?
艱難的吞咽裡,那一份冰冷漸漸擴散開來,吞沒了他的軀殼,占據了他的意識,甚至凍結了他的靈魂。
好像要將一切熱度都奪走那樣。
這是以曾經漫長時光的苦難和痛苦為引,所特製而成的冷水掛麵。
看不見希望的向前,麻木的奔走和彷徨的恐懼。那些東西隨著咀嚼一同擴散開來了,糾纏在恩裡科的肺腑之中。
這並不是毒素,也不是詛咒,隻不過是曾經親身所體會到的絕望而已!
屬於十七歲的少年槐詩的絕望。
看不見儘頭,沒有邊際,沒有出路,也不存在從天而降的救贖恩裡科已經迷失在這一片泛著酸和苦的冰冷之中,難以自拔。
在劇烈的喘息之中,忍不住顫抖。
吐出的氣息就變成了一道道失去溫度的白霧。
那些嘲弄的聲音,厭惡的眼神,還有敵對的神情環繞在他身邊,就好像一根根累計在駱駝背上的稻草一樣。
越是回憶,就越是能夠感受到深入骨髓的苦痛和絕望。
如今回顧曾經四十年的漫長生涯,所存留下來的並不是什麼美好的時刻,而是數之不儘的傷疤和看不見儘頭的醜陋掙紮。
為了活下去,為了成長,為了變強,他在不斷的舍棄。
舍棄了一切。
可哪怕是成為了廚魔,哪怕是得到了勝利,可早已經冷透了的內心卻無法得到任何滿足。就算是再多麼精妙的奇跡和災厄,也無法從中獲得哪怕一絲絲溫暖。
得不到任何幸福。
那一瞬間,他自悲傷之中醒來,低下頭,凝視著蘸水之中的倒影,自己青紫色的麵孔,恍然呢喃:
看啊,快樂都是彆人的,而我什麼都沒有
是啊。槐詩頷首。
為什麼會這樣呢?恩裡科茫然的抬起頭,看向眼前的對手:為什麼我就非要如此痛苦不可呢?
我也不知道啊。
槐詩憐憫的看著他,就好像看著曾經的那個少年一樣,想了想,認真的說:大概就是命中如此吧。
哢吧。
破碎的聲音響起。
從恩裡科的手中。
筷子被捏斷了,碎成了好幾節,那樣巨大的力量,令人感覺他好像要將自己的手指也捏斷了一樣。
從刺骨的冰冷之中,迸發了難以言喻的憤怒。
因為看到了槐詩的眼神,因為察覺到那些看台上的憐憫目光。
所以才感覺到越發的痛苦。
如此的,怒不可遏。
為什麼要用那麼可憐的視線看著我啊!
他的麵色漲紅,狂暴的掀翻了麵前的餐桌,向著槐詩,向著台上的人怒吼:我隻不過是想要像你們一樣啊!難道這樣有錯嗎!!
沒人說過你有錯啊,恩裡科。槐詩平靜的彈著煙灰,告訴他:一點艱苦而已,並不是什麼跨不過去的東西,人總要胸懷夢想。
可我做夢都在想啊!
恩裡科悲憤的咆哮:想要像你們一樣天才!像你們一樣強大!難道想就有用嗎!
可是我做不到啊,不論怎麼努力都做不到!我隻是我隻是想要和你們一起站在高處而已,為什麼要用那種看垃圾的眼神看著我啊。難道是因為我的心不夠誠麼?還是說,我就一定要成為一個笑料才可以!
你們,就這麼想要看我出醜嗎!好啊,要我下跪嗎!
帶著難以言喻的憎恨怨毒,還有絕望,那個男人失控的嘶吼,唾液幾乎從口中噴出來,奮儘全力的呼喊,可是卻再也克製不住眼淚。
我可以啊,不論多麼卑賤的請求我都做到。
請你們看看我吧,求求你們了!
忘記了這裡是哪裡,忘記了自己究竟身在何處,甚至忘記了麵前是自己的敵人。他狼狽的趴在了地上,狼狽的懇請。
求你們,教教我吧。究竟怎麼才能像你們一樣啊。
他流著淚,哽咽,低下頭,任由眼淚和鼻涕落在塵埃裡,像是彷徨的野狗那樣,祈求著施舍和憐憫。
渴望著眼前的人解答自己的疑惑。
請教教我吧,懷紙小姐。
請你救救我吧。
遺憾的是,在漫長的寂靜中,隻有來自那個女人的憐憫聲音。
抱歉,沒有人能夠教你,恩裡科先生。
如此冷酷的宣判,懷紙素子輕聲說:除了你自己,再沒有其他人能夠救你了。
她抬起手,抓起湯羹,撈起了鍋裡的空心粉,放在碗中,瀝水,然後,嫻熟的攪拌著醬料,最後,從自己的料理台裡翻出了一塊芝士,融化,攪拌醬料,均勻的澆灌在碗中。
深吸了一口氣,感受到撲麵而來的濃厚奶香,還有番茄的新鮮酸味。
令人食欲大開。
彆難過了,先吃碗麵吧。
重新將桌子擺好,然後,將一碗嶄新的芝士通心粉放在恩裡科的麵前:這不是廚魔料理,而是我從長輩那裡學來的技巧,可能不會太好吃,但難過的時候,吃點高熱量的東西總是沒錯的。
她拿起了叉子,遞過去,燦然一笑:
畢竟,就算是減肥也要先吃飽的,對吧?
吃飽?吃?吃這種隨意炮製出的東西?
沉默裡,呆若木雞的恩裡科拿起叉子,低頭,看了一眼眼前的通心粉,感受到了以前未曾感受到的熱意和香甜感。
無聊,這種毫無意義的料理,難道還有什麼價值嗎?
哪怕是這麼想著,但身體卻不由自主的叉起一塊。
放入口中。
粘稠的芝士流淌在舌尖,帶來了濃厚的奶香,屬於番茄醬的酸甜絲絲縷縷的擴散開來,和麵條一起,化作了溫和的熱意,擴散在肺腑之中。
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忘記了自己的狼狽和落魄
再度叉起一塊,咀嚼,忘記了痛苦和酸澀,沉浸在這美好的濃香之中。寒冷被驅散了,就連內心之中的痛苦都好像得到了救贖和平複一樣。
就這樣,速度越來越快,到最後,他低下頭,捧起了手中的大碗。
恨不得直接埋進碗中。
放肆饕餮。
佐著這罕見的溫暖,將一切苦痛和冰冷吞入腹中,完全,停不下來。
直到最後,一鍋通心粉,被兩人吃的一乾二淨。
恩裡科習慣性的拿起勺子,可看到空空蕩蕩的鍋底,就愣在原地。許久,肩膀抖動了一下,好像在笑一樣。
嘲笑著自己。
放下了手中的潔淨如新的餐具。
低下頭,向著麵前微笑著的女人致以感謝。
好受一點了?槐詩問。
恩裡科沉默的頷首。
那麼,有什麼想法了嗎?
沒有,想不出來,因為這就是我的極限了。
在漫長的沉默中,他忽然抬頭,開口說道:而且,我已經不打算繼續做廚魔了。
宛如石破天驚的發言,打破了賽場之中的寂靜,令觀眾席上的所有人都呆滯的張大了嘴,難以置信。
當這句話說出口之後,就好像得到了解脫。
告彆糾纏了一生的苦海。
恩裡科笑了起來,平靜又柔和,再看不到任何的苦痛和彷徨。
真的這麼決定了?槐詩好奇的問。
恩裡科頷首。
那不就對了嘛。
他讚同的點頭,忍不住拍了拍肩膀:人生是可以有很多選擇的,如果痛苦的話,不做廚魔也無所謂。不過,以後的人生,要多多加油啊建議先從找個女朋友開始吧。
這個就請繞過我吧。
恩裡科無奈的笑了起來,可是不論如何,卻忍不住流淚的衝動。並不是因為痛苦和絕望,而是在這突如其來的寧靜之中,再忍不住內心之中湧動的感激。
那麼,就多謝招待!
懷紙素子緩緩起身,向著他愉快的一笑,揮手道彆之後,哼著歌,轉身離去。
就這樣,在死寂之中,第二場廚魔對決,就此結束。
最終的結果,毋庸置疑!
——懷紙素子,勝!
.
此時此刻,會場之上,所有人凝視著那一張漂亮到不像話的麵孔時,都由衷的感受到了一陣發自內心的寒意和驚悚。
短短的二十分鐘,兩道菜,其中一道甚至還算不上廚魔料理
就這樣,輕而易舉的讓一個身經百戰的廚魔放棄了自己前半生所有的追求,心甘情願的溺死在她所創造出的這一線溫暖之中。
無法理解,又難以置信。
可事實就這樣的擺在所有人的眼前,隨著龐大的恐懼和陰影一起。
整個賽場,都好像被那個嬌小纖細的身影籠罩在其中,令他們難以呼吸。
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天魔’了啊。
漫長的寂靜裡,隻有郭守缺的毫無保留的讚美與欣賞,伴隨著古怪又尖銳的笑聲,回蕩在所有人的心間。
沒錯,除了‘魔’之外,還有什麼東西能夠將人的意誌玩弄到這種程度呢?
那一瞬間,所有人都對明日新聞的所發來的情報再無任何懷疑。
斷頭的魔女·懷紙素子!
.
.
那是半個小時之前事情了。
就在比賽剛剛開始的時候,真希聽見身旁傳來的聲音。
似曾相識。
語氣平靜又禮貌,毫無任何不速之客的冒犯。隻是問,我可以坐在這裡麼?
當她愕然回頭的時候,就看到了那個站在過道中的年輕男人。
確切的說,是佩刀的武士。
那是如今家主候選人之中呼聲最高的男人,上一代當主的養子,裡見久靜。同時,也是真希名義上的堂兄。
下意識的,真希向後縮了一點,而留在她身旁的烏鴉,則抬起猩紅的眼瞳向著久靜看了過去,猙獰又饑渴。
請放心,我不會做什麼失禮的事情,再怎麼說,真希你也是我的血親。小的時候不是還喊過我哥哥嗎?
裡見久靜淡然一笑,指了指旁邊的椅子:我可以坐下來麼?我有些話想要說。
沉默裡,許久之後,真希頷首。
於是,久靜坐了下來,正襟危坐,態度一絲不苟。毫無任何威壓或者說冷厲,隻是好像兄妹之間的談話那樣,平靜的問:
真希,你的合作者是琥珀吧?
真希渾身僵硬了起來。
不知道如何回應,應該是應承還是反駁,亦或者說是沉默。
這並不是什麼多麼隱秘的事情,畢竟你的代理人,那位素子女士,和琥珀之間當眾表露過親密的關係。想要猜到,其實很簡單。
久靜擺了擺手,直白的說道:實話說,這一場對決,由我的建議而發起的。
真希愕然,眼睛自始至終都瞪得很大,沒有任何放鬆的閒暇。
雖然其中有一部分私心是希望你不要牽扯到這麼肮臟的事情裡,能夠退場再好不過。但更多的,我隻是想要創造一個環境,和你好好聊一聊而已。
裡見久靜想了想,沉默片刻之後,開口告訴她:雖然這麼說很突兀,但我覺得,最好還是將自己的來意一開始表露出來才算坦誠。
因此,我不會掩飾什麼。
他說,真希,請和琥珀解除盟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