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的時候,槐詩被鬨鐘驚醒。
過慣了睡覺睡到自然醒的日子之後,在恍惚中他竟然沒反應過來。
直到他想起今天是開學的日子時,心情才驟然沉重了起來。
重歸牢籠,自投羅網……
一係列形容詞從腦子裡冒出來。和這一份沉甸甸的重量相比,昨晚在被人追著砍的痛苦算個屁哦……
“啊,不想上學。”
他有氣無力地哀嚎了幾聲,從床上爬起來。
在翻身的時候,感覺到了渾身傷口愈合的麻癢和筋肉拉傷的鈍痛。
得益與自己的發育期和烏鴉的藥劑,昨天那一身一般人可能要躺上兩三個星期的傷痕,竟然隻花了一夜就長合了。
就連傷疤都已經開始褪色,恐怕再過一段時間,連疤痕都看不出來了吧?
可為什麼不多愈合幾天呢?
這樣自己也好有借口請假啊,不然血粼粼地去上學,多寒磣啊,說不定校長看了都要被嚇得中風。
懷著沉重的心情,槐詩起床下樓。
“啊,你醒啦?”
餐廳裡,烏鴉仿佛賢妻良母一樣地微笑著,身上還掛了一個白色的口罩充做圍裙:“早飯和午飯都給你準備好了。”
槐詩看著桌子上那幾根試管,忍不住想要翻白眼。
誰家的飯長這樣的?
“怎麼今天又多了一根?還和其他的不一樣。”
槐詩端起來其中那一根分外纖細的試管,略微晃了晃其中粘稠的墨綠色液體。
如今大有升級趨勢的死亡預感正在用一陣微寒告訴他這玩意兒絕對不是什麼口服液,而是正常人喝了之後會去半條命的玩意兒。
“有道是大便當飯,小便當菜……這不是給你下飯的麼?”
“你說點讓人有胃口的話麼!”
“好吧,簡單來說,這個裡麵大概是一些邊境物質和原本在萃取時剩下的礦物毒素……啊,放心,已經稀釋到常人喝了隻會癱瘓的安全程度了。如果你喝了,可能會微量溶解一些肌肉,對你的心腦血管產生一些破壞吧。”
“……我是嫌自己活得長了才會喝這東西的麼?”
“正所謂不破不立嘛,昨天我發現你在經曆過毒打……咳咳,那個鍛煉之後,在潛意識的刺激之下,竟然加快了不少發育。證明如今這個階段,一些壓力和破壞會讓你的吸收速度加快……畢竟,無氧運動的本質其實就是撕裂肌肉然後等它重新長出來。”
說著,烏鴉指了指桌子上的卷尺:“不信的話,你自己量一下身高咯。”
一分鐘後,槐詩愕然地看著尺子上的刻度。
一米八零?
上次赤腳測量的結果還是一米七七來著。也就是說:短短兩天之內,自己就長高了三公分?
“不止是身高,體重、體脂和血液也有變化,隻不過這裡沒有化驗設備你看不出來而已。大概這兩周過後,你的身高可能就會固定了,接下來就是對骨骼、神經、器官和肌肉的細部強化,直到抵達理論上常人的極限為止。
根據能力的差彆,部分方麵恐怕還能夠得到再次加強。圈禁之手的範圍是你的雙手,到時候你手指的精細操作和靈敏性還會再提升一大截。”
烏鴉說完之後,翅膀卷著命運之書和藥劑丟了過來,“不過,在那之前,你還是先想想怎麼把下星期的藥劑材料費給賺回來吧。”
槐詩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沉甸甸的貸款讓他失去了笑容。
刷卡一時爽啊……
他歎息了一聲,推門而出,在他背後,烏鴉向他揮著手:“路上小心,記得好好吃藥,要和同學們好好相處哦~”
神他媽好好相處!
“你是我媽嗎?”
“哎,這麼乾脆的嗎?”烏鴉愣了一下,神情似是羞澀:“你願意的話,叫媽就行了,還疊字,怪不好意思的。”
“……”
槐詩在台階上差點絆了一跤,回頭瞪了她一眼,踏上了自己開學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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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體生有一點好,就是高三上半學期基本上沒什麼課程,大家都在抓緊時前年前最後的衝刺,畢竟決定藝體生命運的不止有一場高考,還有在那之前的專業考試和各個學校的校招。
槐詩隻需要去班上露一麵,就可以去琴房摸魚練琴了,偶爾晚自習出現報個到,簡直無拘無束。
彆人可能還會在外麵上報個衝刺班,到老摳槐詩這裡,根本彆想他為了這三個月掏那幾萬塊的補課費。
為了省錢他什麼都做得出來!
況且,如今他abrsm八級都過了,就等下個月去金陵考專業初級了,哪裡用得著燒這個錢。
這麼多年以來,他一直猥瑣發育,能慫則慫,可唯獨在大提琴上,從來沒怕過任何事。
哪怕是如今已經成為了升華者,他也沒有改變過想要靠著大提琴找一份正經的樂手工作的夢想。
稱霸世界?後宮成群?
和這些比起來,他更希望自己有生之年能夠在維也納的金色大廳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想到這裡,他忽然有些猶豫,叩了扣背後的琴箱——要不要先把烏鴉的購物單砍一截,省點錢去把琴換了?
雖然不說一定要幾十萬幾百萬的大師製作,但從此能告彆廠牌也不錯啊。
腦子裡胡思亂想著,他就聽見前麵傳來了似曾相識的兩個聲音。
“哎呀,爸,送到這裡就行了。讓彆的同學看到會笑話的。”
“爸爸送女兒上學怎麼就會笑話了?”中年男人的無奈聲音傳來,語氣滿滿地寵溺:“零花錢還夠用麼?爸爸這兩天還要加班,要不再給你點?”
“媽給過啦,反正在學校,也沒什麼要花錢的。”
“她給的是她給的,爸爸給你的是爸爸給的,拿著拿著……”
聽起來真是父慈女孝,一派溫馨。
除了對話的兩個人有點不對以外。
槐詩卻不由得腳下一頓,下意識地就想要後退,轉身,拉開距離,將自己藏在電線杆後麵。
可惜,已經晚了。
那女孩兒在回頭的時候,看到了他,眼睛亮起來:“誒?槐詩也到啦?我前幾天一直給你打電話你不接……”
槐詩頓在原地,僵硬地回頭。
看到了穿著東夏特色智障校服也依舊不掩麗質的少女,還有她身旁……瞪大眼睛的那位特事處的傅處長。
然後,艱難地擠出了一個微笑。
媽耶,你們原來是一家的嗎!怪不得……明明都姓傅,為什麼自己就沒想到這一茬!
“哎呀,好久不見啊,班長,還有……”
他尷尬地笑著,看向她身後的傅處長,“傅……叔叔?”
“……”
中年人沉默著,看著槐詩,表情平靜地讓人有些害怕。
傅叔叔沒有說話。
傅叔叔不想理你。
傅叔叔正在積攢怒氣值。
傅叔叔想要殺了你……
值得慶幸的是,傅叔叔最終還是冷靜下來,老臉擠出了’慈祥’地笑容,“小依,這是你班裡的同學嗎?”
“對啊。”
傅依大喇喇地抬起手拍著槐詩的肩膀,“爸,這就是我跟你一直說的那個教我讀譜子的好哥們,他大提琴可厲害啦,學習也不錯!”
“是嗎?”傅處長微笑,“那要友好相處啊。”
明明在微笑,那眼神卻讓人聯想到東郊火葬場的直達專車。
而傅依還在向自己親爹不斷地講槐詩的好話,而槐詩此刻隻想熊貓捂臉流淚:“我不是,我沒有……”
“你們認識嗎?”
傅依好像終於察覺到了什麼,歪頭看著他們,斜斜紮著的單馬尾也晃蕩起來。
看了一眼臉上寫滿了’敢說出來你就死定了’的傅處長,槐詩吭哧了半天,隻能說:“呃……見過幾麵,前幾天。”
“是這樣啊。”
傅依不疑有它,信了!
眼看他這麼有眼力價兒,傅處長的臉色稍微好看了那麼一點,伸手拍了拍槐詩的肩:“小朋友不錯,要好好上學,知道嗎?”
他特地在好好上學那四個字兒上加重了讀音。
槐詩感覺到自己肩胛骨快要被這老王八蛋劈斷了。
眼看校門口就在前麵,傅處長的腳步一停,和煦地向著女兒微笑:“就送你到這裡,快去吧,我也要先走了。”
眼看到遠處向自己招手的同學,傅依點了點頭,向自己父親揮了揮手之後,就跑向了同學們。
留下笑眯眯目送女兒遠去的傅處長,還有被他鐵鉗五指抓著肩膀的槐詩在原地。
槐詩欲哭無淚地看著她遠去,回頭看著臉色漸漸冷漠的中年人,隻能擠出一個柔弱地笑容,輕聲告饒:
“傅叔叔,輕點,疼。”
‘傅叔叔’一口老血沒噴出來,麵色鐵青地撩起了外套下擺,給他看自己的槍套,於是,槐詩閉嘴了,等待審判。
過了好半天,傅叔叔才喘勻了氣兒,開口問道:
“你跟我女兒很熟?”
“不熟!一點都不熟!”槐詩的小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也就見過幾麵……”
“幾麵究竟是幾?一麵還是兩麵?”
傅處長那裡吃他這一套,這麼多年什麼壞水兒沒見過,像槐詩這種年輕升華者本來就是社會不穩定因素,十五六歲的年紀,荷爾蒙一上來跟野狗似的,說不定哪天就奸淫擄掠了。
尤其槐詩還有昨天的前科。他哪裡放心自己女兒跟這種危險分子一個學校,早在看槐詩檔案的時候,就像把他轉學了。
“小子,你老實跟我講——”他的手扶在手槍握把上,雙眼緊盯著槐詩:“你跟我女兒究竟是什麼關係?”
還能是什麼關係?
純潔的代練關係啊!
你女兒玩遊戲隻會氪金,能上鑽石全靠我了!
槐詩還能說什麼?總不能說兩人關係從來不錯,上次學校文藝彙演的時候兩人還搭檔出節目,一個人拉琴一個人唱歌劇了吧?
彆說,當時效果還挺不錯的!
這麼問隻能證明傅叔叔你這個家長當的不合格,連自己女兒的節目都不來看啊!
而且,為了排練,好幾個晚自習兩人都在琴房裡獨處……要是槐詩有心的話,早就發生點什麼了好麼!
不過,要是被這個女兒控知道,絕對會當街槍斃自己吧?
想到這裡,槐詩就忍不住想誇:
叔叔,你女兒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