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使館案傳開後,歐洲輿論立即炸了鍋。這玩意兒可比之前的什麼教案嚴重得多,近代以來就沒有駐外使館工作人員“團滅”的案例。
一時間喊打喊殺聲,那是不絕於耳。“野蠻”、“殘暴”、“未開化”等一係列的帽子,再一次被扣在了日本人頭上。
有多少人在背後推波助瀾,暫時還不得而知,反正想要挑起日俄戰爭的人著實不少。
輿論的支持很重要,但是過度的支持那就要壞事了。對沙皇政府來說,眼下的輿論支持就不是他們想要的。
出兵懲罰日本人,也就是說起來輕鬆,真要是具體實施,那就截然不同了。
西伯利亞鐵路尚未通車,這個時候匆忙發動戰爭,簡直就是在作死。
不同於原時空,最近幾十年沙皇政府可沒少吃後勤的虧。再怎麼頑固的人,虧吃得多了,也會吸取教訓,沙皇政府也不例外。
……
“輿論鬨得這麼厲害,大家有什麼應對之策?”
尼古拉二世強忍著怒氣問道。
吃了這麼大的虧,不僅不能報複,反而要壓製國內的反日、主戰輿論,這簡直就是讓世界重新認識沙皇。
沒有辦法,眼下真不具備采取軍事手段報複日本的條件。為了戰略大局,尼古拉二世隻能忍一時之氣。
首相謝爾蓋·維特:“陛下,現在輿論鬨得這麼厲害,主要有兩方麵原因:其一是民眾們被發生在東京的慘案激怒了,現在需要發泄;其二是主戰派和國際勢力的挑唆。
要平息民眾的憤怒簡單,隻要我們通過外交手段,拿到一個令大家滿意的交代就行了。
現在國際社會都是支持我們的,日本人根本就沒有拒絕的底氣,拿到這樣的條件應該不難。
真正麻煩的還是主戰派和國際勢力的挑撥。眼下民間的反日浪潮,那是一浪高過一浪。
國內的主戰派我們還可以出麵做做工作,雖然麻煩了一點兒,還是可以想辦法讓他們閉嘴。
國際勢力的挑撥,這就很難阻止了。
英國人費儘心思引我們去遠東,甚至不惜放下身段和日本人結盟。準備了這麼久,現在機會來了,他們沒有道理罷手。
除了英國人之外,還有遠東帝國、西班牙、北歐聯邦等國也需要警惕。儘管各自的動機不一樣,但是他們都希望帝國同日本人開戰。
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沉住氣,先利用外交手段同日本政府周旋,借助國際社會的力量壓製日本人。”
坦率的說,尼古拉二世就不是能沉住氣的主。能夠忍到現在,原因就一個:政府高層都反戰。
就連支持對日開戰的軍方高層,也不希望立即發動戰爭。大家都想先苟著,耳根子軟的尼古拉二世,自然是從善如流了。
沉思了片刻功夫後,尼古拉二世緩緩說道:“外交部采取行動吧,輿論都已經造起來了,那就不能浪費掉。
現在是歐洲各國對日本人最反感的時候,先趁機搞臭日本人的名聲。
尤其是不列顛,更是要重點公關。最好是能夠瓦解英日同盟,最次也要讓倫敦政府投鼠忌器,不敢明著支持日本政府。
其次是神聖羅馬帝國。無論是借助國際社會的力量向日本施壓,還是未來出兵遠東,都少不了借助他們的力量。”
看得出來,做出這個決定尼古拉二世是非常的不情願。要知道戰鬥民族有一個最大的特點,就是不容許政府“軟弱”。
普通民眾可不知道出兵遠東的難度,在一般人看來進攻日本的難度,就和捏死一隻臭蟲差不多。
現在被一隻臭蟲挑釁了,政府不立即出兵報複,反而玩起了所謂的“外交手段”,那簡直就是丟人現眼。
實際上情況還會更加嚴重,民間的軍事愛好者們,連作戰計劃都幫沙皇政府做好了。
海軍實力不濟沒有關係,可以拉盟友組建聯軍,複製幾年前對付遠東帝國的策劃就行了。
至於其他國家願不願意跟著出兵,那是外交部的工作,做不到就是外交部無能。
尤其是媒體刊登了神羅南洋艦隊和不列顛的遠東艦隊齊赴日本海的消息後,大家就更堅定了自己的判斷。
在民間群呼戰爭的大背景下,選擇暫時隱忍,對尼古拉二世本人的君主聲望,也是一個重大打擊。
對尼古拉二世本人而言,現在就是“忍一時之氣”,然後“越想越氣”。
……
維也納宮,望著漫天飛舞的雪花,弗朗茨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又是一個冷冬。
或許是因為上了年紀的緣故,最近幾年弗朗茨對維也納的冬天,那是越發的不滿。
神羅四季如春的城市不少,可惜一個個距離維也納都不近。想要出去過冬,都是一個麻煩。
坦率的說,神聖羅馬帝國發展到了今天,維也納已經不能算帝國的中心。
要是忽視了比例,單純從地圖上來看,維也納都能算做邊界城市。
儘管有這麼多缺陷,仍然不能改變維也納是神羅首都的事實。遷都那是不可能的。
事實上,神羅統一之後也不是沒有人提過遷都的事,甚至還爆發過一次大討論。
可惜凡事都怕對比,維也納存在缺陷,神羅的其它城市缺陷更大,各方麵都最優的城市隻存在於夢裡。
在綜合曆史、政治、文化、經濟、戰略等全方位因素後,維也納還是神羅最適合的做首都。
既然沒有更好的選擇,弗朗茨自然不會瞎折騰。事實上,就算是有更好的選擇,弗朗茨也不會搬離自己的老巢。
哈布斯堡王朝在這裡經營了幾百年,擁有非常深厚的群眾基礎,這是其它城市所不能比的。
至於冬天,冷點兒就冷點兒吧。幸福都是對比出來的,和隔壁的俄羅斯帝國、北歐聯邦相比,維也納的每一個冬天都是暖冬。
大不了明年冬天,就在外麵過好了。反正兒子已經大了,作為一名半退休的皇帝有資本四處浪。
……
腓特烈:“父親,沙皇政府的代表團已經從聖彼得堡出發,看樣子俄國人是要放棄出兵報複了。”
不得不承認這年頭的毛熊就是耿直,稍微了解他們的人,都可以從他們行為上判斷他們的決策。不能保證百分百準備,但是猜個八九不離十還是沒問題的。
要是換成英國人,那就完全沒法判斷了。人家可以一邊和你談笑風生,一邊出兵打過來。
看著頭頂雪花的兒子,弗朗茨點了點頭:“估計在等西伯利亞鐵路通車吧!沒有鐵路想要出兵遠東,幾乎是不可能的。
不過俄國人這次的計劃,怕是要落空了。他們想等下去,不等於日本人也願意等下去。
這次的使館案,已經將日俄兩國同時逼到了懸崖邊上。狹路相逢勇者勝,戰爭是在所難免的。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日俄兩國都沒有做好戰爭準備,短期內兩國應該是打不起來了。
接下來就看他們誰的速度快了。率先完成戰爭準備的一方,在接下來的戰爭中會占據非常大的優勢。”
坦率的說,對沙皇政府表現出來的克製,弗朗茨也是非常吃驚。
什麼時候尼古拉二世都這麼能沉住氣了?
按照沙皇政府以往的慣例,發生了這種事情,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了再說。
不光是沙皇政府,估計大部分列強遇到這種情況,最先考慮的都是——開戰,或者是怎麼打。
包括神羅也不例外,如果慘案的受害者換成自家的外交人員,弗朗茨也會忍不住發動戰爭進行報複。
當然,前提條件是能夠打得贏。真要是遇到了搞不定的對手,該認慫的時候還是要認慫。
腓特烈難以置信的問道:“日本人敢主動挑起戰爭,這不可能吧?
這次事件,本來就是他們理虧。如果主動挑起戰爭,一旦戰敗,俄國人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殖民日本。
日俄兩國實力差距巨大,縱使日本政府在短期內取得優勢,隨著西伯利亞鐵路通車,俄軍援兵抵達後他們還是隻有戰敗一條路。”
不光是他的想法,全歐洲都沒有幾個人認為日本有勇氣挑起戰爭。
“為什麼不敢?”
弗朗茨反問道。
“都到了現在這一步,誰都知道日俄戰爭早晚都會爆發,日本政府還有什麼好怕的?
搶在西伯利亞鐵路通車前動手,他們還有幾分獲勝的希望,越往後他們獲勝的幾率越低。
更何況還有英國人在背後加油打氣。英國政府準備這麼久,不就是想在遠東消耗俄國人的實力,減輕印度的軍事壓力麼?
隻要日本政府反應夠快,完全可以在西伯利亞鐵路通車前,搶先一步奪取遠東地區。
然後,就是英國政府出錢、日本政府出人,利用時間、空間和俄國人慢慢耗就行了。
反正日本的人口不少,軍隊戰鬥力也湊合,隻要英國人的支援跟得上,堅持十年八年都沒問題。
無論最終的勝負如何,俄國人都會元氣大傷。連帶著俄奧同盟,也會因此出現問題。”
不是弗朗茨悲觀,實在是俄奧同盟早就出現了裂痕。隻不過在維也納政府努力彌合之下,才堅持到了現在。
外界看不來什麼,作為當事人弗朗茨卻非常清楚,俄奧兩國之間的矛盾正在快速積累中。
不光是政治上的兩國實力失衡,沙皇政府危機意識增加外;同樣還有經濟貿易上的摩擦加劇。
作為俄奧同盟的既得利益者,俄羅斯帝國的老派貴族靠種田和挖礦賺錢,或許沒有太多的想法;但是俄國新興的民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卻對目前的格局非常不滿。
在這些“有識之士”看來,要是不破目前原材料產地、商品銷售市場的定位,早晚有一天俄羅斯帝國會淪為經濟殖民地。
想要改變這一切,首先就要打破經濟上對神羅的依賴。包括退出自由貿易體係,實施關稅壁壘等。
如果可能的話,最好連債務也抹去。免得沉重的還款負擔,阻礙俄羅斯帝國現代化。
儘管這部分人在沙皇政府中話語權不高,但想要壞事,總比成事更加容易。
至於這麼乾的後果,弗朗茨不認為一幫中二理想主義者會怕,更不認為一幫唯利是圖的資本家會在乎。
事實上,情況比這還要糟糕的多。神羅內部反對俄奧同盟的呼聲,同樣也是在與日俱增。
依附在農業產業鏈的軍功貴族、農場們,對大量進口俄國農產品,同樣非常的不滿。
在以往的時候,俄羅斯帝國足夠強大,帝國還要對付西邊的法蘭西,需要這個盟友。為了大局,大家還可以勉強接受。
伴隨著歐陸戰爭的結束,神聖羅馬帝國直接一飛衝天,戰略上對俄羅斯帝國的需求已經無限降低。
在這種背景下,大家對經濟上照顧俄羅斯帝國的經濟政策,自然不感冒了。
俄奧同盟能夠延續到現在,和維也納政府的經濟照顧政策也是分不開的。
糧食和礦石出口每年帶來的外彙收入,占據了俄羅斯帝國所有外彙收入的%,這些原材料大部分都是輸向神羅。
斷了這筆收入,沙皇政府破產隻是時間問題,想掙紮的餘地都沒有。同盟自然維係不下去了。
這幫人可不是沒有話語權主,要不是弗朗茨以爭奪世界霸權需要吊著,估計下麵早就鬨翻天了。
按照目前的局勢,不列顛一旦衰落,俄奧同盟也就差不多走到了終點。
歸根結底,還是利益惹的禍。俄奧同盟的存在,損害到了他們的利益,自然要想辦法踢開。
能夠為了帝國利益隱忍幾年,那已經是非常有大局觀了。再往後,就算是上帝也擋不住。
當然,真到了那一步俄奧同盟的使命也完成了,確實該踢開了。
顯然,這隻是最理想狀態。俄國人不是傻子,沙皇政府早就意識到了危險,要不然尼古拉二世也不會想擺脫對神羅的依賴。
既然注定了未來會被拋棄,沙皇政府自然也在進行準備。比如說:南下戰略和東進戰略,就是俄國人的應對方案。
總結起來,用一句話概括那就是:讓兜裡有錢。
兜裡有錢的俄羅斯帝國無所畏懼,縱使奈何不了神羅,自保那也是妥妥的。
英國人現在的算計,就是增加沙皇政府的危機意識,逼俄國人跳槽過去和他們抱團。
這並非沒有可能發生,不列顛的市場雖然沒法和神羅相比,但是吃下俄國人一半的糧食、礦石出口份額,還是有希望辦到的。
再借一筆錢給沙皇政府,就能夠度過短期的震蕩。至於後遺症神馬的,估摸著英國政府是不會俄國人考慮那麼多了。
仿佛是陷入了沉思中,半晌功夫後腓特烈冷漠的說道:“英國人一旦倒下了,俄國人就是我們最大的競爭對手。
俄奧同盟畢竟延續了這麼多年,沒有足夠的理由,我們也不好對他們下手。
如果沙皇政府堅持維係盟約,就連明麵上的打壓,我們都沒有辦法進行。
為了帝國的聲譽著想,那就隻能讓俄國人提前衰落了。反正接下來的霸權爭奪,也不需要他們了。”
“狠辣”,不隻是“成熟”。
在弗朗茨看來,腓特烈能夠做出這樣的決定,就是走向成熟的表現。為人君者,不狠那就站不穩。
俄奧同盟延續了這麼多年,雖然兩國之中都不乏反對者,但是民間友誼那是真的深厚。
彆的不說,光聯姻就數不勝數。在過去的文化交流、商業貿易中,俄奧兩國從上層社會的貴族,到普通民眾都不乏姻親。
真要是無緣無故的對盟友動手,國內民眾那一關都不好過,國際聲譽受損就更不用說了。
自己不方便動手,那就隻能借刀殺人了。
英國人想要把俄國人拉過去,前提是俄羅斯帝國仍然具備一定的實力。如果俄國人被搞廢了,縱使被拉過去也沒用。
“西伯利亞鐵路尚未通車,俄國人的能夠投入遠東的力量有限,縱使是戰敗損失也有限。
等鐵路通了車,俄國人可以全力以赴了,日本人的力量又嚴重不足。即便是有英國人支持,也不能彌補兩國實力上的差距。
畢竟,我們和俄國人還是盟友,該有的支援還是少不了的。最起碼要發放貸款、出售武器裝備和戰略物資。”
借刀殺人的前提條件是刀足夠鋒利,很明顯日本還差了火候。重創俄國人或許有幾分可能,想要打殘俄羅斯帝國那就是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