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還在繼續,太陽光已經稀稀散散的落了下來,映照血紅的河麵,氣氛顯得詭異,仿若地獄冥河。
渡河的木筏,已經在之前的戰鬥中損失得七七八八了,敵人的陣地依然穩如泰山。
即便是有小股部隊完成了渡河任務,也在法軍的頑強阻擊下敗下陣來,被迫返回。
這不是當逃兵。按照歐洲的文化傳統,彈藥打光了的士兵是可以投降的,奧地利軍隊也沒有能夠例外。
參加偷襲的士兵都是進行過遊泳訓練,一條蘇伊士運河還擋不住大家的腳步。
況且,還有被炮彈擊毀散落的木筏,正好充當逃生的工具,自然不需要投降了。
不過歸途也不是一帆風順,不時有法軍士兵對著河麵進行射擊。幸好這年頭法軍沒有大規模裝備機槍,要不然後撤的機會都沒有。
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博德曼上校放下了最後的僥幸,臉色變得狠戾起來,仿佛在進行激烈的心裡鬥爭。
“命令炮兵,調整炮口瞄準對麵的河堤,換上實心彈全力進攻!”
為了運河安全,從戰鬥開始到現在,法奧兩國都在用開花彈,偶爾使用實心彈那也是衝著對麵要塞去的。
一旁的參謀長提醒道:“上校,擊垮了對麵的河堤會堵塞運河的,到時候……”
博德曼上校擺了擺手打斷道:“錯了,我們隻是在攻擊敵人的要塞,河堤受損那是法國人見大勢已去,逃跑前故意炸毀的。”
這個理由非常的牽強,不過博德曼上校也顧不上那麼多了,反正有比沒有的好。總部下定不了決心,就由他替總部下決心好了。
政治上的問題,不是他這個上校該考慮的,單純從軍事上來看,博德曼上校這個命令是完全正確的。
至於後續問題,就要考驗奧地利政府的外交能力,以及政府的臉皮有多厚了。
掙紮了一會兒功夫後,參謀長還是選擇了妥協。同樣的命令,由不同的人下達帶,來的政治影響是截然不同的。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不是一句空話,在奧地利同樣也適用。況且,皇帝還沒有下達過禁止破壞運河的命令,要求保護蘇伊士運河的是奧地利政府。
戰區司令部屬於戰時特殊機構,戰爭時期前線的軍政大權那是一把抓,作為司令官的費斯拉夫上將,自然要全麵考慮問題,對政府的要求不能不考慮。
可是博德曼上校這樣的軍隊中層就不一樣了,他們隻是效忠於皇帝,根本就不需要對政府負責。
就算是政府再怎麼不爽,也無法越過皇帝直接插手軍隊。
隻要仗打贏了,政府有意見也隻能憋著,在奧地利沒有人能夠無緣無故的針對戰場上功臣。
真正意義上的風險,還是戰場上吃了敗仗。
不過對麵的敵人給了博德曼上校信心,超過一半的守軍都是土著,這要是都打不贏,那他也沒臉在軍隊中混下去了。
……
隨著新一輪的轟炸開始,在炮彈猛烈的攻擊下,對麵的河堤漸漸開始崩潰。
等指揮部收到消息的時候木已成舟,除了硬著頭皮走下去,實際上也彆無選擇。
對這樣的結局,費斯拉夫上將是欲哭無淚,就在一個小時前,他剛剛發電請示皇帝要不要填出一條通道來,結果馬上就發生了。
撤回已經來不及了,前線急電都是第一時間送達,現在費斯拉夫硬著頭皮再發一封電報進行解釋。
至於始作俑者的博德曼上校究竟是功臣還是罪人,這個問題還是要看戰局的發展,費斯拉夫現在也沒有心思追究責任。
沒有任何猶豫,費斯拉夫上將做出了決定:“命令前線各部隊,不要再畏首畏尾了,都給我放開手腳的乾。
現在我隻有一個要求,在最短的時間內渡河,擊敗對麵的法國人,全據蘇伊士運河。”
軍人想要腰杆子硬,還是要拿戰績說話。隻要戰場上打贏了,這些問題就隻能算是過往塵埃。
……
維也納宮,看著手中截然不同的兩封電報,弗朗茨都不知道該表揚費斯拉夫上將聽話,還是該批評他死腦筋。
想了想過後,弗朗茨還是覺得前線的高層將領還是聽話一點兒的好,畢竟用起來放心啊!
至於自作主張的博德曼上校,那就更不是問題了。作為一名純粹的軍人,隻從軍事上考慮問題,這正是弗朗茨想要的。
他寧願替這些單純的家夥善後,也不願意前線的將領變成瞻前顧後的政客,後者才意味著災難。
不等弗朗茨回電,內閣眾人就找上門了,看臉色就知道,大家的心情非常不好。
想想也對,苦心營造的國際政治優勢,現在被徹底打亂了,擱誰身上都會不痛快。
“陛下,發生在中東戰區的事情……”
不等韋森貝格說完,弗朗茨就打斷道:“好了,蘇伊士運河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
到了現在這一步,再說這些都是沒用的,就算是要追究責任,那也是戰後的事情。
當務之急,大家還是想辦法稍後吧!法國人不可怕,有巴黎那幫老爺拖後腿,法國外交部中就算是有人發現問題,想要趁機搞事情,也會被這些家夥壞事。
麻煩的是英國人,不要忘了前不久他們還在鼓動歐洲各國,想要聯合各國一起發難共管蘇伊士運河。
利益動人心,蘇伊士運河這塊肥肉,大家早就垂涎三尺了。
隻不過之前蘇伊士運河一直都被我們和法國人聯手把持著,各國不得不按耐住野心。
發生了現在這檔子事,英國人要求國際共管的理由更充分了,接下來還不知道有多少國家會被英國人說動。”
轉移話題,已經弗朗茨多年皇帝生涯練出來的基本功了。反正他是皇帝,手下人也不可能不給麵子,死咬著一個問題不放。
現在是戰爭時期,內部矛盾是萬萬不能爆發的,所以還是挑起外部矛盾的好。
戰爭進行到現在,弗朗茨也算是看出來了,蝴蝶效應再強大也改變不了這是一個比爛的世界。
看法國人的表現就知道,給他們製造了那麼多機會,現在都沒有乾掉比利時殺到德意誌地區的腹地。
既然如此,再冤枉一下英國人也無妨,反正他們還在和俄國人pk.,就算是親自下了場,也不可能棄印度不顧來幫法國人。
況且,這也未必是冤枉,以約翰牛的作風,發生這種事情幾乎是必然的。
帶偏了話題,原本怒氣衝衝想要尋中東戰區晦氣的外交大臣,不得不冷靜下來思考對策。
片刻功夫後,外交大臣韋森貝格緩緩說道:“陛下,英國政府對蘇伊士運河一直都虎視眈眈,他們多半不會放過這個發難的機會。
從目前的國際局勢來看,比利時、德國、黑山、希臘四國是我們的盟友,肯定不會響應英國人的號召。
瑞士、荷蘭受限於地理位置,在反法戰爭勝負未明前,應該不會站隊。
法國人想要獨占蘇伊士運河,在歐陸戰爭失敗之前,法國政府多半也是反對國際共管運河的。
短時間內,英國人最多也就掀起一些輿論聲勢,給我們添點兒麻煩,並不足以形成絕對的優勢。”
國際局勢還是那麼亂,在利益麵前沒有絕對的敵友,有的隻是共同的利益。
俄奧還是盟友,可是在蘇伊士運河的問題上,韋森貝格都不敢確定沙皇政府會不會支持奧地利,畢竟維也納政府是不可能拿運河利益和他們分享的。
反倒是正在交戰的法國人,在這個問題上和奧地利立場一致,肯定會反對國際共管蘇伊士運河。
卡爾首相:“隻要能拖到我們在戰場上擊敗法國人,這一切都不是問題。
到時候,我們就可以拿法國人的利益收買西班牙、瑞士,加上獨立後的意大利邦國和我們現在的盟友,歐洲大陸就是我們說得算了。
不過在此之前,外交部還是不能放鬆警惕,尤其是阿富汗戰爭最近緩和了下來,更是要加倍小心。”
沒有辦法,在國際政治中沒有永恒的朋友,隻有永恒的利益。沒有發生背叛,那隻是因為促使背叛的籌碼不夠。
現在法奧爭奪歐陸霸權,奧地利政府就不得不提高警惕了,因為賭桌上的籌碼已經足夠多了。
拋開直接開戰的法蘭西不提,有資格爭奪霸權的英俄兩國,同樣有可能在關鍵時刻跳出來摘桃子。
看看奧地利的軍事行動就知道,非洲戰場、蘇伊士運河爭奪戰,本土都沒有抽調軍隊過去,負責實施的都是殖民地部隊,或者說是非洲本土動員出來的部隊。
陸陸續續動員起來的三百多萬軍隊,真正投入戰場的隻有南線的幾十萬部隊,剩下的部隊除了增援中歐的百萬大軍外,都還在家裡窩著。
按理來說,隻要把這些部隊都派出去,已經能夠滿足目前的作戰需要了。可是後續動員工作,仍然在繼續進行中。
這其中固然有擔心法國人爆棚、前線失利的緣故,同樣也不乏對俄國人不信任的因素。
……
政府的決策,沒有影響到前線的戰鬥。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做了就要做絕。
光靠炮轟填平蘇伊士運河太稿費時間了,為了加快速度,前線的部隊不得不頂著敵人的炮火威脅填河造陸。
看著被敵人火炮擊中,爬在半路上冒黑煙的汽車,博德曼上校眉頭緊鎖。
要知道汽車可是稀罕物件,除了國內的主力部隊大量準備外,海外的軍隊都隻有後勤部有少量裝備。
中東地區的駐軍算是幸運的了,因為本身就出產石油,奧地利在這邊也有煉油廠,油料補給方便,才有每個團一個汽車連的盛況。
不過這僅限於戰前,從大擴軍開始,這樣的好事就結束了。
新生產出來的軍用汽車,要優先滿足了本土部隊,分配到中東戰區的已經寥寥無幾。
沒有任何例外,博德曼上校這個步兵師也是擴編出來的,從戰前一個團膨脹到了一個師。
彆的武器打開庫房都有了,汽車數量還是原來的汽車連隊,主要用來運送後勤物資。
看著這些寶貝,就這麼倒在了戰場上,博德曼上校的心不斷的在滴血。
猶豫了許久過後,博德曼上校仿佛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狠狠的說道:“命令汽車連暫停作業,等晚上再說!”
沒有辦法,汽車的目標太大了一點兒,平均下來跑上三五趟,就有一輛汽車英勇就義。
隻要能夠贏得勝利,損失再多的汽車也是值得的。問題是按照現在這個速度,不等蘇伊士運河被填平,汽車連就先完蛋了。
等後續援兵固然可以,問題是時間過去了。同時發起填河行動的部隊,可不隻博德曼上校這一個師,奧軍可是多點進攻的。
反正法軍戰敗也會炸掉運河,多填幾條路出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上校,現在停下來,光靠畜力運輸,恐怕很難第一個完成任務。”參謀長提醒道
作為率先炸毀蘇伊士運河,發起填河行動的部隊,要是不能及時填出一條道路供大軍渡河,博德曼上校就真的要前途無“亮”了。
“沒有辦法,汽車的目標太大,很難躲過敵人的炮火攻擊。敵人修築了完善的要塞工事,短時間內我們沒有辦法摧毀他們的火力點。
要是堅持下去,我們的損失會非常大。和這些流放的罪犯勞工不一樣,汽車連可是技術兵種,要是把種子打沒了,可沒有辦法補充。”
得益於弗朗茨的大綠化戰略,每年都有大量的罪犯流放到中東地區,戰爭一爆發這些家夥很自然的轉化為勞工。
勞工是奧地利寶貴的財富,不過一旦加上了“罪犯”兩個字,就瞬間身價大跌,從寶貴“財富”變成了社會“毒瘤”。
……
開羅法軍指揮部,自從從奧軍填河的消息,雅各布總督的心情就糟糕了起來。
原本他計劃著奪取西奈半島,全據蘇伊士運河,為法蘭西建立赫赫戰功的。
可惜計劃沒有變化快,他剛剛采取行動,非洲大陸的奧地利軍隊就殺了過來,一時間埃及陷入了四麵皆敵的窘迫境地。
麵對如狼似虎的敵人,邊界上的部隊招架不住,雅各布總督不得不一麵收縮防線,一麵四處抽到援兵支援前線。
抽到運河一線的兵力,也成為了必然。畢竟埃及地區前些年才爆發了一次大動亂,人口損失嚴重,雅各布總督就算是想要窮兵黷武,也沒有足夠的青壯。
原本雅各布總督還寄希望於奧軍忌憚國際壓力,不敢輕易破壞號稱“永恒中立的蘇伊士運河”。
隻要撐上幾個月,等本土分出了勝負,埃及地區就不勝而勝了。
遺憾的是“國際壓力”這張虎皮威懾力太低,這才拖延了沒幾天,就被戳破了虎威。
糟心歸糟心,對自己經營的運河防線,雅各布總督還是有幾分信心的,就算是無法擊敗敵人,也不是短時間能夠被突破的。
“命令運河一線的部隊依托工事就地防守,給敵人迎頭痛擊,打出法蘭西陸軍的威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