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俄羅斯帝國駐維也納使館燈火通明,不時還有陣陣音樂聲傳出,毫無疑問這裡麵正在進行一場外交酒會。
參加的人不是很多,宴會舉辦方隻邀請了同沙皇政府關係較好的國家使節,以及部分在奧地利的沙俄貴族。
這種外交酒會,幾乎每個月都會進行一次,一點兒也不起眼。唯一值得關注的是,奧地利外交大臣韋森貝格親自參加了宴會。
在俄奧同盟破裂前,韋森貝格出現在這裡不奇怪。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俄奧關係開始疏遠,韋森貝格出現在這裡就要令人深思了。
……
噗嗤一聲響,韋森貝格忍不住將口中的酒水噴了出去。睜大了眼睛,凝視著俄國公使亞曆山大·尼克拉葉維奇·赫爾:“閣下,確定沒有開玩笑?”
尼克拉葉維奇認真的點了點頭,慎重其事的回答道:“沒有!”
說完毫不避諱的和韋森貝格對視了起來。
停頓了刹那功夫後,韋森貝格直接拒絕道:“這不可能!”
“貴國的財政收入才多少?5億神盾已經遠遠超過了貴國政府的債務承受能力,不要忘了貴國還有大量的債務沒有償清。”
幸好兩人在角落裡談話,沒有人不識趣過來打擾,要不然全場都要轟動了。
“5億神盾”這可不是一筆小數字,折合英鎊2.5億,約合黃金1830噸,相對於英法奧三國一年的財政收入總和。
借款,不要說現在,即便是俄奧同盟蜜月期,奧地利都沒有向俄國人提供過如此的巨款。
當然,這不是沙皇政府前期沒想借,主要是前些年奧地利也不富裕。儘管是老牌帝國底蘊深厚,奧地利真正發家也就最近幾年。
資本積累也是需要時間的,即便是成為了世界第一大經濟體,奧地利金融界的資本積累還是很有限。
現在快要趕上法蘭西了,距離英格蘭還有很長一段距離。說白了,奧地利發家靠的是工業,而不是金融。
5億神盾不是拿不出來,問題是拿出來過後,奧地利國內就要缺錢了。
不要說奧地利,即便是資本最富裕的不列顛,讓他們一次性拿出這筆巨款,同樣會影響整個金融市場。
財富和現金是兩個概念,紙麵上的財富和流動資金之間的差距,更是天淵之彆。
當然,這隻是馬上要拿出來困難。如果有足夠的時間,英法奧三國都有能力籌集出這筆資金。
參考普法戰爭就知道,法國人在戰爭中損失200億法郎(約合16億神盾),戰後又賠款50億法郎(約合4億神盾),短短3年內就付清了。
韋森貝格一口拒絕,連條件都不提,最關鍵的還是沙皇政府沒有信譽,現在借錢給俄國人,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俄國公使尼克拉葉維奇麵不改色道:“大臣閣下,這次我們非常有誠意。借款利息,我們願意按照月息0.5%計算,這筆收益……”
韋森貝格直接打斷道:“恕我直言,以貴國政府的信譽,沒有任何一家銀行敢借錢給你們。
不要說月息千分之五,就算是日息千分之五也一樣。注定收不回來的貸款,誰敢放?”
按照這個年代國際貸款的慣例,要先扣除手續費、彙兌費、擔保費、以及一年本息和再放款,千分之五的月息確實非常優厚,更何況還有一係列的附加條件。
千般好萬般好,都抵不上一句“信譽差”。收益再高,也必須要把錢收回來了,才是收益。
尼克拉葉維奇急忙解釋道:“我們可以提供實物抵押,如果無法後期履行債務,貴國可以直接扣留抵押品。”
韋森貝格看了尼克拉葉維奇一眼,語氣冰冷的說道:“如果貴國能夠用黃金做抵押,自然沒有問題。
不要說5億神盾,即便是10億神盾,我都可以做主借給你們,甚至還可以免掉你們的利息。”
尼克拉葉維奇眉頭一皺,心中暗自發苦。要是有那麼多黃金做抵押,沙皇政府早就開動印鈔機了。
金本位時代,黃金就是財富。無論是充當本位金發行貨幣,還是直接當做貨幣使用,都沒有問題。
“閣下,這個玩笑一點兒也不好笑。如果我們有這麼多黃金的話,何必要貸款呢?”
這是事實,5億神盾約合1830噸黃金。除了英奧兩國外,再也沒有第三個國家,有這麼多黃金儲備了。
民間的不算。如果計算上民間的黃金,那麼印度和遠東帝國,都超過了這個數字。
尼克拉葉維奇的話提醒了韋森貝格,沙皇政府手中還有一筆數額不小的黃金。
“公使閣下,太謙虛了。據我所知,貴國一直都是黃金出口國,怎麼可能缺黃金呢?
不如這樣,貴國政府把發行盧布的本位金存入奧地利國家銀行,用這筆黃金做擔保。
看在兩國友誼的份兒上,我可以做主給你們免掉利息。貴國政府可以不用付出任何代價,就獲得一筆巨款使用。”
“黃金出口國”,這不是沙皇政府想要的。即便是俄羅斯帝國黃金產量不低,可是需求量也大啊!
因為信譽的關係,盧布除了在國內流通外,國際結算中根本就沒人買賬,迫不得已沙皇政府隻能使用外彙或者是黃金進行結算。
為了推進工業化,最近幾年俄羅斯帝國大肆進口機械設備,為了平息貿易逆差,沙皇政府不得不拿黃金填坑。
韋森貝格讓沙皇政府把黃金存入奧地利國家銀行,自然不是替俄國人著想,多調集一筆資金。
拿出黃金容易,隻需要沙皇政府的一個決策。想要贖回黃金?這就是一個笑話。
沙皇政府現在借錢,就是為了籌集戰爭經費。隻要普俄戰爭打響,這些錢很快就會在戰爭中消耗掉。
即便是贏得了戰爭,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沙皇政府都沒有贖回黃金的資金。
有去無回,這就危險了。看似利用金融手段獲得一筆巨款使用,似乎是賺到了,實際上這完全是建立在俄奧關係一直友好的情況下。
萬一哪天兩國翻了臉,維也納政府把這些黃金給吞下了,盧布瞬間就變成了廢紙。
想清楚了其中的風險過後,尼克拉葉維奇當即拒絕道:“這不可能。大臣閣下,我們可以用領土做抵押,但是黃金不行。”
韋森貝格微微一笑,沒有直接回答,兩人草草結束了這次談話。
……
次日清晨,沙皇政府籌集戰爭經費的資料,就出現在了弗朗茨麵前。
“沙皇政府想要提前戰爭了,看來亞曆山大二世這次是下了血本,都舍得拿自家的領土出來抵押了。
如果他們早點兒這麼乾,上一次戰爭,也不至於輸的那麼慘。人啊,總是要吃過了虧,才知道吸取教訓!”
費利克斯首相:“道理雖然是如此,可是不經曆失敗,又怎麼知道失敗的後果呢?
沙皇政府是用上一次戰爭失敗買了教訓,沒有了往日天下無敵的傲氣,知道要腳踏實地了。
戰爭打的就是錢。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決定這次普俄戰爭勝負的關鍵,已經不再是軍事上,而是要看兩國政府能夠籌集到多少戰爭經費。
以俄羅斯帝國的體量,隻要有足夠的戰爭經費,就算是拖也能夠拖死普波聯邦。”
“拖死普波聯邦”,這個概念在弗朗茨腦海中一閃而逝。這是建立在沒有外力乾涉的理想情況下,柏林政府又不傻,合縱連橫是必須的。
“派人盯著各國金融界,密切關注大筆資金流動。普俄兩國政府都是窮鬼,在沒有搞到足夠的經費前,戰爭是打不起來的。
戰爭和吞金獸,想要籌集到足夠的戰爭經費可不容易。全世界隻有我們和英法有這個財力,大家的錢都不是天上掉下來的。
沒有足夠的利益,普俄很難籌集到足夠的經費。從地緣政治上來說,我們才是最佳的債主,也隻有我們敢接收土地抵押。
俄國人已經送上門來了,那就儘快搞清楚沙皇政府的底線,為奧地利攫取最大的利益。”
弗朗茨沒有提黃金抵押貸款,不到山窮水儘的地步,誰也不會把自己的命脈交給彆人。這可比領土抵押嚴重的多了。
領土抵押看似嚴重,實則風險在可控範圍內。隻要贏得了戰爭,即便是還不起錢,也有足夠的可操作空間,比如說:對抵押領土進行置換。
拿自家的領土抵債,國內可能不好交代;拿敵人的領土抵債,那就沒有壓力了。
輸了戰爭,啥也不用說了。政府都換人了,再大的爛攤子,那也是下一屆政府負責收拾。
君主製國家也是如此,或許不一定要換皇帝,但是換大臣是必須的。戰敗總是需要有人負責的,官僚們看的一清二楚。
這自然瞞不過亞曆山大二世,領土抵押貸款都是在他默許下進行的。但是黃金抵押,絕對超過了他的底線。
說白了,俄羅斯帝國家大業大,隻要不是核心領土,賣掉一塊也無所謂。領土買賣,又不是沒有先例,政治風險有限。
把黃金送到了奧地利做抵押,那就完全不一樣了,這意味著俄羅斯帝國的經濟命脈落入了奧地利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