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電沒能撕碎濃重的烏雲,巨雷在低低的雲層中滾過之後,滂沱大雨就鋪天蓋地地壓下來,嘩嘩地下著,像老天也在為墨西哥城的不幸而哭泣。
皇宮中,馬西米連諾一世靜靜的坐在哪裡一動不動,仿佛進入了賢者狀態,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外界的一切似乎都和他沒有關係。
“陛下,快走吧!敵人就要圍城了,再晚就走不了啦!”
侍衛焦急的話語,將馬西米連諾一世拉回了現實。這場大雨來得很及時,成功了拖延了叛軍的速度。
馬西米連諾一世搖了搖頭,說道:“不用了費倫,墨西哥沒有逃跑的皇帝,我就在這裡等著他們,你們都走吧!”
眼見大勢已去,馬西米連諾一世沒有進行最後一搏,反而是遣散了手下,獨自麵對失敗。
這個做法無疑是正確的,讓他成功的避過了人性的醜惡。真要是拉著大家一起陪葬,估計就要親身感受一次被人出賣了。
除了少數死忠外,其他人都跑路了。當然,留下來的也未必就是他的死忠,還有很大一部分人關係太緊,離開了皇帝的庇護隻能流亡海外。
如果是跟著彆的皇帝,自己腰包裡撈夠了,流亡海外也未嘗不可。
跟著這位可不一樣,平時就算是有好處,落到手中的也很有限。現在就算是想要跑路也要考慮經濟情況,錦衣玉食貫了可不是那麼容易過苦日子的。
在很多人眼中,馬西米連諾一世這個過氣的皇帝仍然很有價值。就算是現在下台了,哈布斯堡家族仍然處於鼎盛狀態,未來還有複辟的機會。
再不濟也可以找一張長期飯票,追隨皇帝的忠臣,還能夠被餓著不成?
很遺憾,馬西米連諾一世不是普通人,他壓根兒就沒有準備跑路。任由手下人怎麼遊說,都不願意前往奧屬非洲殖民地避難。
這可坑苦了很多人,叛軍不一定敢殺皇帝,但是殺他們這些人可沒有壓力。那怕是為了渲染自己的正義性,革命黨人也要大開殺戒。
原時空就是一不小心殺過頭了,導致墨西哥陷入了軍閥混戰中。現在的情況也差不多,革命總是需要流血的。
他們這幫失敗的改革派,自然是就是最好的祭品。沒有冤枉的,他們最大的問題就是無能。
不是一路人,不進一家門。馬西米連諾一世自己是理想主義者,聚集在身邊的自然都是誌同道合的理想主義者。
吹牛逼的時候大家都很厲害,辦事的時候就掉鏈子。但凡是有點兒能耐,也不會讓叛軍翻盤。
彆的不說,隻要一開始就大開殺戒,或者是不要赦免那幫政治犯,起義軍的發展速度都沒有這麼快。
現在起義軍高層,十之五六都是馬西米連諾一世自己放出去的,剩下的那十之四五也是他們不切實際的改革給弄出來。
要知道局勢最好的時候,叛軍就剩下了幾支人百八十號人的遊擊隊,要不是關鍵時刻掉鏈子,都沒有叛軍什麼事了。
“陛下,先離開吧,後麵我們還有機會東山再起。拿破侖都有過6月複辟,何必執著一時的得失呢?”
中年侍衛長是真的急了,彆人可以跑,他跑不了。他可是從奧地利跟過來的。作為馬西米連諾一世的侍衛,要是丟掉皇帝跑路回國,就算是哈布斯堡家族不找他麻煩,他下半輩子還怎麼抬起頭做人?
經過了這次失敗的投機,他的野心已經磨滅的差不多了,建功立業神馬的都不想了,隻要可以安享晚年就行了。
反正他隻是馬西米連諾一世的侍衛長,不需要為墨西哥政府倒台負責,隻要帶著皇帝平安回去,那就不算是失敗。
回去了還可以繼續給馬西米連諾一世這個退位皇帝當侍衛長,扮演一個忠臣形象,哈布斯堡家族是不可能虧待忠臣的。
靠著威逼利誘,費倫還是收攏了一支百人小隊,準備護送馬西米連諾一世跑路。
當然這都是打著馬西米連諾一世的名義乾的,許諾出去的好處,還是要由這位過氣的皇帝來買單。
不要懷疑,再怎麼落魄,馬西米連諾仍然是大人物。隻要回到了維也納,要兌現這些承諾根本就不是什麼問題。
甚至他還做好了失敗的準備,到時候就帶著皇帝躲進奧地利使館中,要是叛軍敢進攻,正好給維也納政府提供乾涉的借口。
馬西米連諾還沉沁在失敗中,自然沒有留心手下人的動作。依舊是搖了搖頭,沉默了半響過後才說道:“拿破侖都失敗了,我們憑什麼成功?”
費倫傻眼了,死腦筋的中二中年不好惹啊,完全就是認死理。成功自然是機會渺茫,他隻是為跑路找一個借口罷了。
“陛下,叛軍距離墨西哥城隻有一天的路程,一旦雨停了他們機會圍城。錯過了這個機會,我們就很難離開了。”
馬西米連諾一世依舊是搖頭,似乎已經打定了主意,要留下來問叛軍為什麼要造反。
……
叛軍沒有冒雨行軍,真的是體恤士兵麼?答案是否定的,包括胡亞雷斯總統在內很多人都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馬西米連諾一世。
現在大家也是故意留下一個這麼明顯漏洞,就是讓他趕緊滾蛋,最好是病死在路上,大家就不用犯愁了。
沒有辦法,政治鬥爭是複雜的。不要以為馬西米連諾一世赦免了很多叛軍高層,這些人就感激他了。就算是存在感激之情,在現實麵前也沒有人敢流露出來。
這些人不管心裡怎麼想,明麵上絕對會對他喊打喊殺,而且還是態度非常堅決那種。
另外還有一部分人曾經是馬西米連諾一世的支持者,在改革過程中利益受損,站在了對立麵。
這部分人利益受損者,自然對馬西米連諾一世恨之入骨,不對他喊打喊殺,那實在是對不起墨西哥人民。
原時空馬西米連諾一世就是這麼被送上了斷頭台的。但是現在不一樣,奧地利已經和墨西哥做鄰居了。
要是殺了馬西米連諾一世,誰知道哈布斯堡家族會不會善罷甘休,萬一打著複仇名義入侵墨西哥,他們怎麼辦?
大家喊口號歸喊口號,卻沒有想要和奧地利打一仗。不要看法國人灰溜溜的撤軍了,實際上法國人一直都是壓著他們在打,還在他們內心深處留下了陰影。
胡亞雷斯總統既不想留著馬西米連諾一世這個麻煩,又不願意為了這個問題刺激到奧地利人。
不同於法國人失敗後就離開了,奧地利可是有根基的。奧屬中美洲殖民地的力量一口吞不下墨西哥,但是從他們身上咬下一塊肉還是做得到的。
胡亞雷斯可不是土鱉,他還是關心國際政治的,至少身邊的鄰居他還是非常了解的。
美利堅合眾國想要墨西哥的市場,美利堅聯盟國同樣在打他們的注意,英奧西三國也對他們虎視眈眈。
之前還有法國人擋著,這些勢力都非常的克製,現在這份兒壓力就落到他們肩上了。
憑借逼走法國人的威名,能不能震懾住這些敵人,胡亞雷斯總統心裡沒底。
他寧願留著馬西米連諾一世這個隱患,也不願意因為這個問題,招致各國的乾涉。
雨漸漸停了,馬西米連諾一世還留在了皇宮中,不肯離開這個傷心地。
叛軍正在前往墨西哥城的路上,墨西哥城已經人心惶惶,費倫已經快要壓不住底下人了。
一名沉不住氣的侍衛問道:“將軍,陛下還是不肯離開麼?”
不要看費倫隻是一個侍衛長,但是軍銜一點兒也不低,還是墨西哥帝國的一名中將,這方麵馬西米連諾一世還是很大方的。
“卡蘭迪,沉住氣。派人盯著叛軍,現在情況有變,陛下不肯離開皇宮,必要的時候我們隻能強行帶他進入奧地利使館中。
我已經和奧地利公使談好了,你們連同家眷都可能獲得奧地利國籍,叛軍是不敢動奧地利公民的。”
聽了費倫的解釋,眾人的情緒穩定了下來。墨西哥帝國也是一個半殖民半封建帝國,列強在這裡也有很多特權。
在應對涉外事務的時候,墨西哥政府從來都是小心謹慎。相對而言,馬西米連諾一世執政期間,還是墨西哥對外最強硬的時期。
因為出身的關係,馬西米連諾一世對歐洲各國了解的很深,沒有那麼多畏懼之情。
政府官員畏之如虎的事情,卻嚇不倒他這個皇帝。很多時候都可以按法律執行,就算是各國公使出麵他也可以從容應對。
這沒有什麼卵用,不可能什麼事情都讓皇帝來處理。該有的特權還是一樣不少,官員們是畏之如虎。
有了這道護身符,至少可以保證不被叛軍清算。對內可以舉起屠刀,對外的時候胡亞雷斯政府是絕對不敢玩兒屠殺的。
現在還跟著費倫混的,都是妥妥的保皇黨。皇帝即國家,跟著皇帝混,自然不存在所謂的叛國,大家沒有心裡壓力。
不少人還在賭馬西米連諾一世會複辟,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出身。哈布斯堡家族有實力讓他複辟,在正常思維中哈布斯堡家族沒有道理放棄到手的皇冠。
馬西米連諾一世和家族的矛盾,可不是普通人能夠知道的。哈布斯堡家族不好意思對外宣布,馬西米連諾更加不敢說出去。
叛軍即將到來,墨西哥城已經亂做了一團,打砸搶燒,每一刻都在上演,人性的醜惡展露無遺。
傍晚時分,一名青年士兵縱馬闖入皇宮中,口中還吆喝著:“叛軍進城了。”
隨著這個消息的傳來,王宮中氣氛一下子緊張了起來。這次費倫沒有再去請示馬西米連諾一世,當機立斷道:“走,大家護送陛下去奧地利使館中。”
不管馬西米連諾一世願不願意,就被強行架上了馬車,前往奧地利駐墨西哥使館中。
空間狹小的奧地利使館,顯然是住不下這麼多人的,不過沒有關係可以臨時擴建使館。
周邊的幾棟建築物,都被插上奧地利的國旗,順利變成奧地利駐墨西哥使館的一部分。
皇帝都在這裡,擴建使館完全是合法的。木已成舟,馬西米連諾一世也無法指責手下人自作主張,人家這也是在儘忠。
奧地利公使康普頓嘴角都快要笑開了,要知道這可是送上門來的功勞,機會千載難逢。
成功的把馬西米連諾一世送回國,可以談好偉大的皇帝陛下;就算是失敗了,也給國內製造了一個乾預墨西哥的借口。
康普頓可不怕叛軍,再怎麼樣墨西哥叛軍也不敢拿他這奧地利公使怎麼樣。要是動了他,那就是向奧地利宣戰。
這個恐怖後果,不是這個新生政府能夠承受。大家努力奮鬥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才翻身做了主人,可沒有人願意繼續回去過東躲西藏的日子。
安頓好了馬西米連諾一世後,心情大好的康普頓公使立即向眾人許諾道:“不要擔心,從現在開始你們就是奧地利駐墨西哥使館的衛兵了。
我們已經準備好了軍裝,隨後你們換上就可以了。如果叛軍敢動手,那就是向偉大的奧地利挑戰!”
顯然,康普頓是早有準備的。自從和費倫聯係上好,就立即讓奧屬中美洲殖民地送來了一批軍裝。
現在隻是換上一身衣服,性質就瞬間不一樣了。由墨西哥皇帝的侍衛,變成了奧地利使館的衛兵。
至於奧地利在墨西哥城有沒有駐軍權,這個問題不要考慮,那是必須要有啊!就算是沒有,也可以讓馬西米連諾一世臨時簽發。
不管胡亞雷斯領導的共和政府承不承認,反正奧地利這一刻都擁有了駐軍權。康普頓充分展示了一名列強公使的業務水平,不動聲色的為奧地利拿到了一項特權。
一片歡呼聲響起,現在終於安全了。成為了奧地利使館的衛兵,這意味著他們已經躲過了這次風波。
唯一失落的就隻有馬西米連諾一世,獨自一人躺在床上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