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彼得堡，蘭德爾被服廠。車間裡工人們正在忙碌著，現在他們正在趕製一批軍裝，冬天馬上就要來了，棉衣是必須品。
如果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這批棉衣有問題。毛絨絨的東西顯然不是什麼棉花，其中夾雜著的碎布片還清晰可見。
尼古拉斯-凱奇是蘭德爾被服廠的老板，看到原材料告急的報告，他已經頭疼了好些日子。
最初蘭德爾被服廠的產品都是用棉花的，主要市場還是民間，雖然是最劣等的棉花，那也是真正的棉衣。
可是隨著戰爭爆發情況就發生了變化，海路斷絕後，原材料供應成為了他們最大的問題。
接到軍用訂單過後，這種情況變得更加嚴重。為了彌補原材料的不足，蘭德爾被服廠采用了代替品。
比如說：將廢舊衣服攪碎，收購一些廢舊棉衣回爐重造，醫院丟掉的紗布……
然而，這依舊是杯水車薪。可是有錢不賺，也不是尼古拉斯-凱奇的風格。
“亞迪爾，通知下去增加稻草含量，我們必須要以現在的原材料完成訂單。”
亞迪爾膽戰心驚的說道：“凱奇先生，我們加入的稻草已經很多了，如果繼續增加，恐怕會出問題啊！”
往棉衣中加稻草，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可是現在這種加法，就不是棉衣，而是稻草裝了。
除了外麵一層布，裡麵全部都是碎稻草，被發現幾乎是必然的。
由不得亞迪爾不擔心，這可是軍裝，俄羅斯的冬天這麼冷，到時候會惹出大禍的。
尼古拉斯-凱奇若無其事的說：“不用擔心，戰場在波蘭地區。那邊都是暖冬，士兵們的身體強壯凍不著的！”
儘管心裡有幾分忐忑，隻要想想自己的後台，他就放心了。生產不合格的軍裝，他生產的軍裝什麼時候合格過？
褪色、縮水、易壞，都是正常情況，尼古拉斯-凱奇已經習慣了。反正都能夠交貨，次品不次品根本就無所謂。
這次玩兒的有點兒過分，停頓了一下尼古拉斯-凱奇補充道：“加厚點兒！”
沒毛病，稻草也是可以保暖的，反正灰色牲口不值錢，湊合著用吧！
……
做出同樣決定的不僅僅隻是尼古拉斯-凱奇，很多供應商都選擇了以次充好。
合格品，不要做夢了，大家還要賺錢呢？
俄國的工業生產成本本來就高，官僚們吃得又這麼狠，不降低生產成本怎麼贏利？
……
供應商的變更，直接反應到了戰場上。最早的受害者就是波羅地海地區俄軍，他們物資大部分是由聖彼得堡工業區供應。
傑拉裡德上校是俄波羅地海軍團第八師軍需官，這是一個肥差，利用職務之便，他也賺到了不少錢。
然而，傑拉裡德現在上校怕了。在此之前，奧地利供應的物資超過了七層，這些產品質量或許也存在問題，但是不影響使用。
現在情況發生了變化，最近一個月接收的物資中國產貨暴增，已經超過整個後勤供應體係的一半。
可以說，隻要國內能夠買到，沙皇政府的官僚們都在優先國產，這就讓後勤部的軍官們頭疼了。
如果隻是百分之二三十的物資不合格，他們還可以想想辦法。比如說：直接報戰損，又或者是混搭著湊合一下，反正俄軍也吃空餉。
拿了好處費，他們就事情給擺平了，現在一眼望去儘是垃圾產品，這可怎麼辦？
發下去？前線的士兵們鬨起來了，誰兜得住？除了事，他們這些軍需官是需要承擔責任的。
俄軍也是有規矩的，禁止接收不合格產品。然而不收又不行，這個時候擋回去，不是讓後麵的大人物難看麼？
傑拉裡德命令道：“都仔細檢查一下，看看這裡麵有多少能用的，給我統計出來！”
現在他隻是期待，後方的官僚們有點兒節操，多少總要有一些能用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檢驗出來的結果令傑拉裡上德觸目驚心，加稻草的棉衣、棉被就不說了，好歹也可以保暖。
武器彈藥不合格，這些東西也好辦，直接戰損掉，反正戰場上這些東西消耗量沒有標準。
最麻煩的還是食物，供應給底層軍官的罐頭，裡麵都發了黴。傑拉裡德上校打開了一個，居然發現裡麵有小動物在運動。
普通士兵們的食物更不用說，發了丫的土豆、變了顏色的玉米、可以用來修要塞的黑麵包……
隻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唯一令傑拉裡德欣慰的是，一次性送來了三個月的補給品。
除了不合格品，就是合格品。現在計算的補給人數，是按滿員發放的，經過了長時間的戰鬥，第八師的實際人數，不到滿員的七層。
如果戰場上，再多死點兒人，或者是從敵人手中搶點兒物資回來，再多報點兒戰損，這個冬天也就勉強可以湊合過去了。
……
對俄國人來說，能夠擊倒他們的，隻有他們自己。即便是四麵楚歌，沙皇政府也有足夠的實力應付。
可惜亞曆山大二世忽略了錯誤政治信號的可怕性，俄奧關係轉冷導致關稅增加，一方麵是官僚們為了拍馬屁，另一方麵則是為了利益。
儘管俄奧貿易中也有回扣可以拿，但是架不住俄國資本家給的回扣高啊！
同樣的商品，奧地利資本家最多給百分之二三十的回扣，換了俄國本土資本家，這個數字可以逆轉過來，官僚們拿到最大一份。
至於增加的成本，削減生產成本就行了。隻要肯犧牲產品質量，還怕控製不住成本麼？
亞曆山大二世做夢也想不到，他提拔起來的改革派官員，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腐化了。
前麵采購奧地利商品，一方麵是因為官僚們還有點兒節操，清楚後勤物資對戰爭的重要性，然而人是不會知足的，回扣收多了，自然變得更加貪婪。
另一方麵還是因為俄國本土產能不夠，就算是官僚們不在乎前線士兵們的死活，可是量上不能少，隻能外購。
隨著時間的推移，俄國資本家們也產能也在提高，現在政治上的變局，讓官僚和資本家們看到機會。
在此之前，還有幾個有節操的官員製約，他們還不敢肆意妄為。現在錯誤解讀亞曆山大二世的政治信號，讓這些官員選擇了沉默。
後果自然沒有官僚們想想中的那麼簡單，層層克扣已經成為了俄軍的慣例，在利益麵前能夠保持理智的永遠都是少數。
上層都爛掉了，還能指望下層官員清正廉潔麼？
這回弗朗茨沒有靜靜的當觀眾，而是推了一把。給沙皇政府官僚們，提供了一個充分發揮的空間。
在他看來，普魯士人派出一支商隊，就能給現在俄軍以最大的殺傷。直接揮舞著鈔票，對著軍需官說：買、買、買。遠比在戰場上死磕，要獲得的收益高。
隻要有錢，就算是敵人也可以成為俄國人的座上賓，在利益麵前沒有敵人。
弗朗茨承認俄軍後勤體係腐敗，奧地利資本家們也是居功甚偉的。為了獲得更多的訂單，大家也是各顯神通。
不過這隻是誘因，本質上還是沙皇官僚體係早就腐朽了。由於缺乏有效的監督，俄國官僚的日子一直很舒心。
最初的時候，維也納政府還派人監管出口商品，擔心砸了牌子，丟掉了這個大市場。
現在不需要了，為了報複俄國人增加關稅，弗朗茨選擇了漠視。
漠視，可不僅僅隻是放鬆本國商品監管，還比如：允許偽劣產品出現在俄國人軍需係統中。
簡單的說，就是俄國本土生產的劣質商品，貼個商標充當奧地利軍工產品。
在此之前，維也納政府是嚴厲打擊的，還派出專人監督，一經發現就找俄國外交部處理。
涉及到外交層麵，沙皇政府的官僚們也不敢亂來，處理了幾個替罪羊後，剩下的人也就不敢亂來了。
按照慣例，奧地利生產的商品根本就不需要檢察，次品率在可控範圍內；而本土生產的軍需品，則需要挑選混在在次品中的合格品。
毫無疑問，奧地利出口的軍需品價格更高。現在沒有了約束後，資本家們自然不介意冒充了。
隻要提供一部分合格樣品，附贈一個厚厚的紅包，一起交給負責檢察的官員，什麼問題都搞定了。
這絕對不是奧地利坑隊友，完全是俄國官僚作死。弗朗茨已經派人收集了證據，就等事發後揭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