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王宮中,容克貴族們向政府攤牌了。他們還是有腦子的,知道進攻丹麥前通知政府配合,沒有玩兒先打了再說。
弗蘭克首相氣得臉色鐵青,他也是容克貴族出身,劍到弦上不得不發了才通知他,這分明是沒把他當自己人。
這一點非常嚴重,這個時期普魯士王國政權已經落入了容克貴族手中,資產階級掌控的政黨、議會,都淪為了配角。
如果用股份製來劃分的話,容克貴族已經控股普魯士這家公司百分之六十五的股份,屬於絕對的大股東。
發生了這種事情,意味著弗蘭克在容克貴族內部的地位已經受到了動搖。這是一個政治信號,表明容克貴族對他支持度降低了。
威廉一世的臉色也非常難看,他這個國王也被瞞在鼓裡。殺氣騰騰的看著軍方代表,要是不給一個合理的解釋他就要不客氣了。
拿容克貴族這個階級沒有辦法,並不代表他動不了幾個軍方高層。況且,現在的容克貴族還是鐵板一塊麼?
海洋派和大陸派的誕生,這裡麵也有威廉一世的功勞。作為君主沒有人喜歡手下人鐵板一塊,分化手下人隻是一種本能。
被盯得頭皮發麻,身兼陸海軍大臣的羅恩,連忙解釋道:“陛下,你看這副歐洲地圖,這裡是我們普魯士王國的位置。
我們的本土被德意誌聯邦帝國一分為二,西部的萊茵蘭地區受到了法國人的軍事威脅,東部的普屬波蘭受到了俄國人的軍事威脅,南部的西裡西亞地區又受到了奧地利的軍事威脅。
全世界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在戰略上有我們這麼糟糕,同時受到了三大強國的威脅。
這種情況下,我們破局的選擇已經不多了。想要兼並德意誌聯邦帝國,勢必會遭到歐洲各國的反對。
法國人垂涎萊茵蘭,不想讓我們本土連成一片;奧地利人想要統一德意誌地區,不可能讓我們向德意誌聯邦伸手;英國人不想放棄歐洲大陸上的這顆釘子,同樣不會支持我們吞並德意誌聯邦。
俄國人更不用說了,他們對普屬波蘭地區的野心人儘皆知,隻要我們露出破綻,他們馬上就會撲上來。
想要壯大自身,我們現在的唯一選擇就是從丹麥人手中收複石勒蘇益格——荷爾斯泰因兩公國,如果運氣好的話還可以狠咬丹麥人一口。
收複兩公國對德意誌民族意義重大。在民族大義的影響下,奧地利不會站在我們的對立麵,甚至外交上他們還會支持我們的行動。
丹麥王國政治上親俄,英法不會介意我們打擊俄國人的勢力,甚至他們還會推一把,讓我們站在俄國人的對立麵。
現在是俄國人最虛弱的時候,亞曆山大二世的改革還沒有結束,又遇到了波蘭起義,保守派們勢必要反撲。
內憂外患的俄羅斯帝國,就算是想要乾預這次戰爭,以沙皇政府的財政情況,他們能夠拿出的力量也非常有限。
一旦俄國人出兵,我們也不是孤軍奮戰,英法兩國肯定會支持我們,甚至奧地利也希望看到俄國人失敗。
我們現在動手的勝算非常高,隻需要一個月時間就可以占領丹麥王國,打俄國人一個措手不及,然後通過談判解決後麵的問題。”
這是一場賭博,賭俄國人會不會出兵乾涉這場戰爭。賭贏了自然是收回兩公國,順便從丹麥王國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賭輸了就投奔英法,充當他們的代理人,在兩國的支持下和俄國人乾一仗。
毫無疑問,和俄國人全麵PK普魯士軍方也沒底,可是傾國之力和俄國人打一場局部戰爭就不同了。
俄羅斯帝國很強大,可惜沙皇政府很窮。改革中的沙皇政府比以往時候,還要更窮一些。
普魯士政府雖然沒錢,可是英法卻很富裕。既然是當打手,自然是由老大出錢了。
這個解釋隻是讓威廉一世的怒火略減,想要他揭過這件事情,顯然還不夠。
威廉一世冷笑著說:“是麼,我的陸軍大臣、海軍大臣,我的總參謀長。從什麼時候開始,普魯士王國的內政外交全部都由你們做主了?”
陸海軍大臣羅恩和總參謀長毛奇都把頭低了下去,裝起了駝鳥。
不是他們想要先斬後奏,問題是提前彙報了,這份兒計劃根本就通過不了。
表麵上來看,這次賭博的風險在可控範圍內。最嚴重的後果也就是和俄國人打一場局部戰爭,有英法支持普魯士的勝算並不低。
實際上,這隻是理論上的。萬一某一個環節出現了問題,普魯士王國馬上就有可能麵臨滅頂之災。
比如說:沙皇政府被氣糊塗了,不惜一切代價和他們死磕。不要說英法的支持了,就算是英法親自上陣,他們同樣要完蛋。
萬一俄國人和奧地利達成了妥協瓜分普魯士,普魯士的敵人馬上就會變成兩個。
不要以為這種可能性不存在,這個年代的普魯士王國總麵積30.5萬平方公裡,普屬波蘭就占了14.11萬平方公裡。
奧地利不敢放棄普魯士德意誌地區領土,但是那14.11萬平方公裡的普屬波蘭,維也納政府丟出去是一點兒壓力都沒有。
正常情況下,沙皇政府不會這麼乾。那是因為奧地利吞並了這些地盤會迅速做大,沒有普魯士王國製衡後,德意誌聯邦帝國根本就支撐不了多久。
又比如:英法的官僚集團反應慢了一步,等援助過來的時候,搞不好普魯士已經半身不遂了。
或者是:進攻丹麥發生了意外,沒有在第一時間贏的戰爭。結果俄國人又打上了門來,被迫兩線作戰。
……
這麼多意外因素,其中任何一個都足以令普魯士王國完蛋。普魯士完蛋了,國內的貴族和資本家們不一定會跟著完蛋,唯獨威廉一世注定要倒黴。
作為一名合格的國王,為什麼要去冒險?按照目前的情況,按部就班的發展下去,難道不好麼?
說白了,就是容克貴族為了自身的利益,拖著普魯士王國上了賭桌,並且還是在準備不夠充分的情況下上的賭桌。
弗蘭克首相勸說道:“陛下,事已至此,追究責任的事情還是往後放吧!現在最重要的是立即和各國溝通,尋求外交支持。
收複石勒蘇益格——荷爾斯泰因兩公國的事情,是整個德意誌民族共同的大事,不能讓這個壓力由我們一家來承擔。”
不管願不願意,這個屁股都要由普魯士政府來擦。如果任由軍方折騰,誰知道最後會搞出什麼結果來?
弗蘭克首相不敢冒這個險,普魯士王國承擔不起失敗的後果。如果一開始就他進行操作,不搞定英法奧三國前,絕對不會冒這個險的。
威廉一世歎了一口氣說:“我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立即命令部隊停止一切行動。
我們需要一個合理的借口,維護德意誌主權已經用過一次了。
巴黎和會中德意誌地區就被拆分,普魯士王國已經沒有資格代表德意誌地區所有邦國了,這個理由不能成為我們的戰爭借口。”
鼓舞士氣上來說,維護德意誌主權最能夠激發士兵們的愛國熱情,但是政治上這就是敗筆。
第一次普丹戰爭,普魯士王國迫於俄國人的壓力,又放棄了石勒蘇益格——荷爾斯泰因兩公國,在德意誌地區聲名狼藉。
再用這個理由,無論是奧地利,還是德意誌聯邦,都不會買他們的賬。
因為巴黎會議拆分德意誌地區的國際決議,用這個理由做戰爭借口,英法也不會承認。
羅恩有些猶豫的回答道:“陛下,時間上已經來不及了。
雖然計劃是後天上午發動進攻,可是現在部隊已經切斷了電報聯係。這麼短的時間,我們根本就通知不到部隊。
你看,要不隨便找個借口湊合一下得了,比如說:拯救被丹麥王國壓迫的德意誌同胞。”
顯然,軍方是早有準備。無論柏林政府是不是配合,進攻還是會準時發起。留給政府的時間,就是下戰書用的。
緩兵之計,不要做夢了。大家忙活了這麼久,怎麼可能說不打就不打呢?
一旁的總參謀長毛奇欲言又止,至始至終都沒有發表意見。
這份計劃最早是出自總參謀部,配套的作戰計劃還是他本人親自主持製定的,僅憑這一條他就不敢冒然開口,免得惹怒國王。
威廉一世瞪了羅恩一眼,冷笑著說:“都準備好了麼,那還告訴我乾什麼?你們這麼能乾,就自己乾吧!”
說完,頭也不回的出門而去。國王賭氣走了,事情還是要繼續辦的。至少戰書必須要下,不宣而戰的事情普魯士王國還乾不出來。
弗蘭克首相滿臉怒火的說:“既然你們軍方都決定好了,那麼你們隨便派個人把戰書遞給丹麥人吧!
外交部的工作很忙,還有給你們善後,就不用麻煩他們了。”
如果是平常時期,誰敢搶了外交部的工作,外交大臣早就爆發了。現在自然是例外了,首相要把所有的責任都丟給軍方,他自然不會反對了。
打贏了自然一切好說,萬一發生點兒意外,輸了這次戰爭,那麼軍方就要把所有的雷抗起來。
毛奇和羅恩對視了一眼,相視苦笑。顯然這次的做法惡了國王和政府,未來他們不要想有好日子過了。
但凡是這次戰爭沒有獲得令大家滿意的收益,他們兩人肯定是要滾蛋的,搞不好還要上軍事法庭。
未經國王批準擅自調動軍隊,這本來就犯了大忌。現在政府又塞了一條罪名過來,軍方跑去送戰書。
贏了那就是政府決定的,輸了戰爭,估計到時候這封戰書也會變成軍方偽造了。
債多不壓身,反正贏了戰爭所有問題一筆勾銷,輸了戰爭多一條罪名和少一條罪名沒有什麼兩樣。
總之,這一切都是軍方先壞了規矩,自然要承擔相應的責任。
毛奇回答道:“沒有問題。不過其它方麵政府必須要做好配合工作,如果因為某些部門消極怠工,造成了戰爭失敗,那麼我們就一起下地獄吧!”
這裡是普魯士,一個軍隊擁有國家的世界。作為總參謀長毛奇隻是需要對國王負責,在威廉一世麵前他不敢造次,對政府官員就無所謂了。
反正關係已經僵了,直接用威脅比好言相勸更加有效率。
弗蘭克首相反唇相譏道:“還是做好你們自己的工作吧,不要到時候又搞出一堆亂子來,我們可沒有功夫天天給你們善後。
現在我們要召開政府會議,你們不方麵參與,兩位請吧!”
消極怠工不存在的,一旦戰爭失敗,政府高層一個也跑不掉。就算是沒有任何責任,也會受到牽連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