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賣城,代國王府。
今年以來,朱慈炯就沒回過伊塞克湖邊上的城堡。隻是守在買賣城,全力的攪動著西域的風雲。在他的努力煽動下,由於李定國、艾能奇、劉文秀西上雪域引起的風波,已經漸漸變成了一場暴風,眼看著就要席卷大明西部所有的內屬和外藩了。
大概是維持一個虧本藩國和到處煽風點火搞事情太傷精神,讓朱慈烺的這個三弟看上去蒼老了不少,如果和朱慈烺擺在一起看,準給當成老大哥。
“王爺,進奏院發來的文告,您可都看了?萬歲爺要派人過來西域和稀泥,帶隊的是您的九弟羅山王,還有韃子那邊投降過來恭王和延恩侯也跟著一起來了......萬歲爺到底在打什麼算盤啊?為什麼派這幾個不中用的過來?”
說話的是於成龍,他現在了不得,是代王殿下的頭號心腹,在代王的臣屬當中那是臭名昭著,人送綽號“於小鬼”。意思就是代王這個“閻王”還算好見,於成龍這個“小鬼”難過啊!
這個於成龍啊,就是善不為官的典型。自己不敢撈,還看不得彆人撈,看見誰撈了不該撈的錢,就一準去“三閻王”(朱慈炯的綽號之一)跟前打小報告,一告一個準。
除了喜歡打小報告整治代王係統的貪官之外,“於小鬼”也不會放過下麵的刁民。該交的苛捐雜稅,該服的徭役兵役,該守的代王法度,一樣都沒得商量,都得百分之百乾好了。
要不然該打板子就打板子,該坐監就坐監,該流放就流放......誰的親戚都不好使!連代王本人出麵求情(假裝的),他都能給頂回去。
所以代國和北庭鎮上上下下,就沒有人不恨於成龍的。當然,除了代王朱慈炯本人......真正打出一片江山的王,都知道有個人人都憎恨的重臣是一件多幸福的事兒。特彆是這個惡人還不貪汙不受賄,還挺能辦事兒。
按照代王的自己的說法:西域不可一日無本王,本王不可一日無於山(於成龍的號)。
不過這個於成龍就是當惡人當酷吏的本事,玩弄心計權術,他還是差了點道亨。
代王朱慈炯笑著丟下手中的文本,瞧了一眼坐在一邊,隻笑不說話的五十餘歲的道裝男子:“石道人,你常往應天府走動,見過幾次羅山王吧?你覺得他怎麼樣?能和得了西域的稀泥嗎?”
這位石道人一看就是個高人,長得就挺高,而且還仙風道骨,超凡脫俗。不過他並不姓石,也不是真正的道人。“石道人”隻是他的號,他的原名叫傅山。本是太原名士,自稱老莊之徒,通曉先秦諸子,長於書畫醫學,還精心覽讀過佛教、天方教、基督教的經典,算是個學貫中西的學問家。
如果不是甲申之難和代王上山,他也許就是一輩子的世外高人。但是這兩件事兒卻改變了傅山的人生軌跡,在得知代王上呂梁後,他就變賣家產,上了呂梁山。因為他學問很好,又是名士,所以很快得到了重用。在李建泰、王永吉、薑瓖等老一輩人物逐漸凋零之後,他就成了代王朱慈炯的謀主,和於成龍、王輔臣並列為代王三心腹。
一個管政務,一個管軍務,一個管計謀。
傅山仿佛沒有聽見朱慈炯的問題,而是皺著眉頭苦苦在思索什麼一樣。
朱慈炯仿佛已經習慣這個“石道人”走神了,也不打擾他,而是扭頭看了一個王輔臣。
王輔臣道:“和什麼稀泥啊?誰來都一樣......西域這邊就這點油水,塞進三個藩國,能不掐起來嗎?”
傅山這個時候好像被王輔臣的話從自己的思緒當中驚喜似的,哦了一聲,開始說話了:“大王,陛下的算盤打得比誰都精,而且善於經營,是出了名的大明最富......咱們代國虧成現在的模樣,他怕是早就能預料到。既然知道咱們一定會虧,還為什麼非讓咱們來?而且還貼了那麼多的錢?臣下覺得,陛下也存著攪動西域風雲的想法。他也不放心準格爾王國沒完沒了做大下去!”
朱慈炯臉色一動,冷冷道:“那他還派老九來和什麼稀泥?”
傅山道:“九王他們的來意,咱們現在也甭猜了,等人到了,王爺問問他就知道了......現在問題的關鍵,就是咱們有沒有討伐雪域三藩的大義名分。雪域三藩暗通流寇是沒跑的,這就是詐降!咱們一定要牢牢抓住這一點,往死裡去咬,但是要記住,必須君子動口不動手。要不然咱們就沒有大義名分了,雪域三藩是內屬,咱們代國是外藩。所以咱們可以揭發雪域三藩,但不能沒有明詔就討伐雪域三藩。”
王輔臣皺眉:“吳應熊和吳國貴都是孬種,不敢出兵打雪域三藩的,最多就是告發他們通匪......如果皇帝不想過問,這亂子什麼時候能起來?”
傅山笑道:“不是還有葛爾丹,有朋素克兩人嗎?現在葛爾丹已經帶兵到了喀什,同和碩特部的朋素克會師,兩下合兵不下三萬,也有一戰之力了。隻要能打起來,不論誰勝誰負,咱們的機會都來了。如果葛爾丹勝了,咱們就可以為他謀求烏斯藏節度使,同時吞了他的楚河府,順帶著還能拿下部分大玉茲、中玉茲之地。
如果葛爾丹敗了......咱們照樣可以吞了楚河府,拿下一部分大玉茲和中玉茲之地。因為戰敗的準格爾王國,就更加需要咱們的支持了!”
原來代王朱慈炯的目標就是楚河府,然後是天山以北的大玉茲和大玉茲以北遼闊的中玉茲之地。
但是朱慈炯並不想因為楚河府和大玉茲、中玉茲的草原去和準格爾王國開戰。因為準格爾王國的實力比他在西域的實力強多了......雙方真要翻臉打起來,他沒有取勝的把握。
而且他大哥朱慈烺也不會力挺他,因為朱慈烺還需要一個強大的準格爾王國頂在西麵。
而在西域呆了幾年後,朱慈炯也發現了準格爾的軟肋——這個國家的上上下下都篤信黃教!所以準格爾王國和西域天方教勢力的衝突非常劇烈......以至於他們在西域的戰爭打起來沒完。特彆是在人口密集的費爾乾納盆地當中遭到了敵人頑強的抵抗,打了好幾年都沒有完全平定,這種長期戰爭,也消耗了準格爾的國力、
另外,相比遼闊荒蕪的大玉茲、中玉茲草原,費爾乾納盆地、撒馬爾乾綠洲、布哈拉綠洲這些地方,那可真是太肥沃了。所以準格爾王國這幾年的重點,就擺在那些地方,有點忽視了大玉茲、中玉茲草原......這讓朱慈炯看到了“和平取得”這兩塊地盤的機會。
而李定國、艾能奇、劉文秀西上雪域,並且被大明招安的事情,又觸及了準格爾王國的逆鱗。因為黃教在這場戰爭中損失不小,連大喇嘛都離開了雪域,到安西地盤上避難了。
發現機會的朱慈炯就開始頻繁活動,一邊鼓動葛爾丹東進“熬茶”(葛爾丹當然不能以討伐雪域三藩的名義東進,但是準格爾王國有上雪域“熬茶”,也就是去燒香拜佛的權力,還可以帶兵,這是朱慈烺恩準的);一邊聯絡吳應熊、吳國貴,拚湊起了一個反對雪域三藩的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