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大明天子行在。
在朱慈烺的書房之內,一男一女,正相對而坐。男的當然是朱慈烺本人了,這些日子他一直駐留天津,一方麵關注關外戰事,一方麵則和沈廷揚一起布置興建天津開發區。
女的則是剛剛從朝鮮國輾轉回來的金東珠了——為了送多尼一程,她也真是儘心儘力了,大明好堂妹一定就是她了!現在可是冬天,天津衛海口封凍,沒有辦法坐船抵達,隻能先去登州,再從陸路輾轉一千餘裡抵達天津。這一路可就奔波苦了,如果不是金東珠在南京小學裡麵經常參加體育鍛煉,現在身體不錯,這一路就累趴下了。
不過又是坐船,又是輾轉千裡的,還是疲憊得夠嗆。但她還是顧不上休息,一到天津行在就急急忙忙的求見朱皇帝,還帶來了一封據說是關外高僧阿濟格的親筆信。
“阿濟格想求個免死牌......”朱慈烺已經看完了信,斟酌了一下,又問,“東珠,你覺得阿濟格能解決掉多尼?”
根據朱慈烺主持修訂的《崇禎律》,阿濟格的父親努爾哈赤有叛國謀逆之罪,阿濟格本人是沒有這個不赦之罪的——因為阿濟格出生的時候努爾哈赤早就謀逆很多年了。不過他是兒子,所以在株連之列,按律可以論死。但是可以論死並不是一定論死,因為朱慈烺之前在順治第一次投降的時候,已經免了順治、多鐸的株連論死之禍。
阿濟格雖然不在免死之列,但因為他是從屬於順治和多鐸的,所以也不會被追究了——從犯所獲的刑罰不能超過主犯,就株連之禍而言,從父輩祖輩那裡得利最多的就是主犯。順治得了皇帝,多鐸得到了關外之地,阿濟格當了和尚。大明朝廷不能放過清朝的皇帝和關外之主,然後去追殺一個老和尚。
不過阿濟格除了株連論死之外,他還有彆的罪行——他是清朝帶兵的王爺,曾經主持過一次入關之戰,還主持過圍攻大同之戰(不過大同不是被他打破的,而是被多爾袞打破的)。在征戰過程中濫殺無辜,犯下了滔天罪行,這才是他需要免死牌的原因。
這個牌子,從政治正確的角度肯定是不能給的......但是朱慈烺不講這一套,他隻想儘快解決東北的戰事。
明朝的東北是分成遼東都司(總兵)轄區和奴爾乾都司轄區的,前者是多年開發出來的熟地,是好地方,交通也比較便利,開發出來的農田也多——在李成梁的經營下,遼鎮屯田可以養十萬大兵啊!
而後者就難弄了,都是林海雪原大山,現在又是小冰河期,冷得要死不說,農業開發的價值也不高——現在去開發黑龍江流域,那還不如去美洲府呢!好歹美洲灣周圍是很暖和的,往南到加利福尼亞還有黃金可以挖。而且美洲地盤不占了就歸彆人了,黑龍江是跑不了的。
現在羅刹國還在蒙兀斯坦那邊和強大起來的準格爾部糾纏,根本沒有多少力量去爭奪黑龍江流域。
另外,大明海軍,法國海軍,荷蘭東印度公司和英國東印度公司現在正聯合對白令海峽和堪察加半島進行探索。
如果朱皇帝沒有記錯,在後世的堪察加半島上有一個名叫堪察加彼得羅巴甫洛夫斯克的優良港口,好像還是個不凍港。隻要這次探險能找到那裡,大明就能在那裡建立海軍基地和要塞。這樣羅刹國就沒辦法從北冰洋出白令海峽進入鄂霍茨海再入黑龍江了——如果沒有堪察加彼得羅巴甫洛夫斯克這個中轉港,羅刹國的艦隊就得從勒拿河下遊的港口出發,兜兜轉轉一萬幾千裡,而且看那個七拐八彎的航線就知道不可能一路順風,如果中途沒有港口可以停靠並且添加補給,根本就到不了黑龍江。
至於走陸路,從雅庫茨克出發去攻打黑龍江,那麼撐死也就是幾百號人,人多了根本沒辦法解決後勤。
而大明這邊隻要控製了堪察加彼得羅巴甫洛夫斯克,堵住羅刹國的海路,就能沿著遠東沿海進入黑龍江。走這條路線派出的軍隊就是數千上萬計的,是不可能輸給幾百羅刹兵的......
但是多尼為首的滿洲殘餘一旦投靠羅刹國,那麼朱皇帝就要頭疼一陣了。哪怕沒有幾個羅刹兵能從雅庫茨克過來,隻要羅刹國能夠向黑龍江流域的滿洲兵提供火藥和槍炮,他們就能依托有利地形和明朝持久對抗。
而對明朝來說,不惜一切打到底當然也能贏,但是仗就要打虧了——這種仗要打贏是沒有辦法省錢的,必須從南北兩路步步為營的搞開發,設據點,剿東虜,做好十年二十年長期戰爭的準備。而從遼東(遼陽省)所得的農田,是不足以支付戰爭開銷的,朝廷必須準備大量砸錢!
如果能用兩個朱姓內藩解決問題,朱慈烺當然是願意的。
“陛下,”東珠笑道,“如果朝廷要在建州、黑龍江設直省,多尼的部下也許會生出抗拒之心。畢竟一設直省,就再無封建了,他們這些人是沒有去處的。如果朝廷願意設內藩,那麼藩主姓朱還是姓愛新覺羅,和下麵人又有什麼關係?他們能有個山穀之王,能發賣人參、皮貨、珍珠、木料、珍禽,也就心滿意足了。”
設了直省,地方上的權力和油水就小了,擱在人口密集,經濟發達的地方當然沒有問題——蛋糕夠大,下麵的人機會也多,反而不會擁護設藩,因為設了藩鎮後階級容易固化。
而奴爾乾都司的轄區山險林密,天氣寒冷,油水就是人參、皮貨、珍珠、木料、珍禽,看著不錯,但是數量有限,所以機會也就不多了。
在這種情況,大明如果要設直省,就等於剝奪了一群山穀之王的利益,抗拒也就在所難免了。
朱慈烺笑了笑:“朕本來就想在黑龍江和建州設藩......還打算讓珠蘭和多尼當藩主,可惜他們倆不識時務,非要抗拒。”
“是啊,”東珠道,“現在滿洲上下都追悔莫及,也恨死多尼這個昏主了,隻要陛下願意設藩,沒有人會真心維護他們的。”
“但是朕要多尼一門男丁皆死!”朱慈烺開出了條件,“阿濟格能辦到嗎?多尼可還手握重兵呢!”
“能!”東珠道,“隻要陛下願意借一個人......也不需要真的借,隻要給個名義就行了。有了這個人的名義,多尼就死了。”
“一個人?”朱慈烺問,“誰?”
東珠笑道:“愛新覺羅.玄燁!”
康熙?
“他還是個孩子,能乾什麼?”朱慈烺問。
“能當黑龍江節度使啊!”東珠道,“多尼沒有敢稱帝,而是奉福臨為君。可福臨早就身死,玄燁才是名正言順的滿洲之主。如果陛下封玄燁為節度使,滿洲人還會跟隨多尼嗎?人心一旦離去,多尼一家男丁的人頭很快會送到天津,平遼之役也就能大獲全勝了。”
朱慈烺大笑了起來,“東珠,你真不愧是聰明王的女兒......說吧,要什麼賞賜?”
東珠一笑:“妾隻想為陛下生子!”
朱慈烺笑著:“生一個節度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