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方麵的壞消息被大清那邊的塘馬傳騎一波波的往北京城送過去的時候,北京城也出了點狀況......很有一點要變成元大都的意思了!
因為從順治十年入冬開始,就有不計其數的蒙古人越過燕山山脈跑到北京城來了。大部分都在北京城外的原野上紮了蒙古包,還趕著他們的牛羊到處找東西吃,為了這事兒可沒少和北京城外的漢人農戶發生衝突——那些漢人農戶可不都是旗人主子的佃戶,也不少是守北京的班軍和班軍家眷,誰肯買蒙古人的賬?什麼蒙滿一家?北京這裡還滿漢一家呢!
所以武裝鬥毆的事兒幾乎天天發生!
倒是鍛煉了北京班軍士兵們的戰鬥精神了......
還有一些蒙古人進了北京城,住進了因為旗人大量遷移而空出來的宅子了!
不過這宅子基本上是空的,裡麵所有的東西,都被多鐸的軍兵給搬回關外去了——這些破爛家什的放在東南就是垃圾,可是擺在手工業極度不發達的大清關外,還是很值錢的......甚至不是錢的問題,而是根本就沒有!關外不缺毛皮,不缺糧食,不缺東珠,不缺人參,也不缺其他能在大山老林子裡麵找到的東西。
但除了這些,其他的都很缺......
因為宅子大多是空的,所以入城的蒙古貴人們多半還是在院子裡紮個蒙古包,繼續住在裡麵。
因為他們的到來,北京城大街上的風格都變了,本來空空蕩蕩的街道上總算又有了一點人氣,但是來來往往的都是穿著蒙古皮袍子,腰裡麵挎著彎刀的蒙古人。
大清朝,有點要變成大元朝的意思了!
剛剛從羅刹國回來的光時亨剛進城的時候,還以為自己馬上要當四臣了......後來見了駱養性才知道,這是大清國順治皇上從河套草原上帶回來的“爺”。
是不能得罪的!
“皇上......大汗,這是羅刹國的沙皇給您的國書,還有一份《三方不戰條約》......”
光時亨是在奉天門外的一個蒙古包裡麵見著一身蒙古人打扮的順治大汗的!
大汗身邊還有個眉清目秀的中年和尚,還有一個穿著蒙古人衣服的色目官......怎麼看都像是到了元朝啊!
所以光時亨就乾脆改口稱大汗了。
“不要叫大汗,”順治糾正道,“要叫皇上......你是旗人,不是蒙古人。”
“奴才遵旨。”
光時亨早就是奴才了......他是大清鑲綠旗的奴才!
順治衝身邊的吳良輔揮揮手,後者馬上過去拿過沙皇的國書和《三方不戰條約》的文本,捧給了順治。
順治大汗取過《三方不戰條約》翻開就看了,一看就有點眼暈了。
“蒙天父大老爺恩點,俺,羅刹國、莫斯科、弗拉基米爾和諾夫哥羅德的凱撒王和獨夫皇爺......這都是什麼呀?文字怎麼那麼粗鄙?還都是狗爬字!光時亨,你不是進士嗎?怎麼去了一趟羅刹國就不會寫字了?”
“啟奏大汗,”光時亨馬上解釋,“您剛才念出來的不是奴才寫的,是大明的使臣綽羅斯.楚琥爾烏把什親筆寫成的。這個三方條約的締約方分彆是羅刹國、大蒙古國和大明,因此就用了三種文字各寫一遍,大概的意思都是一樣的。奴才代表的是大蒙古國,所以就負責蒙古文字的部分......”
“你還懂蒙古語?”順治一邊問,一邊去找蒙古文字,還真找著了。
可是......依舊看不大懂。
“顛三倒四的,什麼意思?”順治問。
“這個,這個......”光時亨結結巴巴地說,“意思就是,就是我大蒙古、羅刹國和大明三國要保持和平,互不攻打。”
“胡說!”順治一拍桌子,“都已經打起來了!河套草原上天天打,中原這邊南寇也圍了德州、聊城、安平,還把濟北、東昌和西兗州的地盤占得差不多了!”
“大汗息怒,大汗息怒......”
“叫皇上!”
“皇上息怒,皇上聽奴才解釋,”光時亨說,“這個綽羅斯.楚琥爾烏把什隻能代表大明的北庭大都護僧格,不能代表大明的皇帝,所以這個條約隻能保證北庭軍不和咱們打。”
“北庭?”
“就是準格爾部......”
“混賬!”順治大怒,“這種條約怎麼能簽?朕還要親征準格爾呢!”
“皇上,”光時亨完全沒有方向了,隻好說,“這個是條約草案,陛下可以不批準的......”
“不準!不準!滾滾......”順治大喊道。
這份條約已經不合時宜了!
現在順治拉了幾萬蒙古人來中原,所以他必須強調自己的大汗身份,而僧格的“背叛”就是對蒙古大汗權威的蔑視,他當然得擺出一副早晚討伐之的態度。
把光時亨罵跑後,順治又把索尼、蘇克薩哈和吳克善等三人都召來了蒙古包。
不是為了光時亨帶回的消息——順治現在沒功夫料理這檔子事兒,南邊的戰事才火燒眉毛。
看見索尼等人進來給自己磕頭,不等他們說完請安的話,順治就先開口了。
“皇太叔那邊怎麼說?”
“皇上,”索尼連忙雙手捧上個信封,“皇太叔的信剛到,您請看。”
順治忙讓吳良輔把信拿來,再取出信紙交給他看,看了幾眼,就哼了一聲:“還說是佯攻......德州要是失守了,下一個就是滄州,然後就是天津衛!天津衛距離德州不過360多裡啊!天津衛堵著海口,要是丟了,南軍就能走海路大至,到時候北京還能守?”
天津衛的海口,從多爾袞執政的時代開始,就是大清國的心腹大患。所以他們也想了不少辦法去封堵,現在大明朝要從海口登陸是有一定困難的。
但是明軍卻可以在攻占德州後直取天津,拿下天津衛城池後,再掃清衛河(海河)沿岸的堡壘,打通天津衛海口。
到那時,順治可就要完了......
“可是皇太叔就認定明軍必去黃河兩岸的大營,”蘇克薩哈說,他已經看過書信了,自然知道內容,“他讓咱們再堅持一段時間......等明軍打到黃河大營後再出兵。至於德州之圍不必理會。”
正說話的時候,外麵忽然傳來了太監的通報聲音:“班布爾善求見。”
現在大清的六個大學士和六個領侍衛內大臣湊一起,也組成了一個議政王大臣會議,負責執行順治皇帝的命令,也負責日常事務。
這個會議開會的地方就在武英殿對麵的六科廊,那邊也是大清的中樞,時時刻刻都有至少一個內大臣或大學士在那裡值班,現在值班的那人就是班布爾善。
他現在親自來了蒙古包,當然是要緊急情況了。
“皇上,河間府奏報......”
班布爾善的話沒說完,順治已經抖著聲開口了:“什麼?南軍打進河間府了?”
“不,不是,”班布爾善搖搖頭,“是南軍在濟北府各地宣布三年免糧了......”
“三年免糧?”順治一愣,“這不是李自成的招兒嗎?明朝怎麼也用?”
“皇上,”索尼道,“明朝一定想用這招蠱惑濟北甚至河間的百姓!”
“不就是一畝四升麵粉嗎?”順治有點不明白,“這就交不起了?”
“早不止這個數了,”索尼搖搖頭,“實際征收的麵粉,一畝怕是已經過了一鬥半!而且咱們還要收布,一戶要給一匹,還要收草料,還要征徭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