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五年之約是在大明洪興元年達成的,也就是說得等到洪興六年才算過期。現在則是洪興四年末,距離和約到期還有一年半。
如果朱皇帝要追求戰爭的突然性,當然得選在和約到期前下手了。不過清國方麵從來也沒放鬆過警惕,所以戰爭的突然性基本上是不存在的。
既然突然襲擊不可能,那麼就應該在充分準備上下足功夫了!
朱慈烺的目光在會堂當中緩緩掃過,將所有人的表情都收入了眼底。文官們都躍躍欲試,看來錢糧上麵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了。而武官們則個個表情凝重......北伐戰爭並不容易打好!
“朕素來言而有信,所以當恪守五年之約,開戰之日就定在洪興六年秋。”朱慈烺緩緩地說著,“可法,朝中諸臣中,你最了解清國的情況,你先說吧......咱們得花幾年時間才能北伐成功?”
選擇秋季北伐是理所當然的,因為春夏兩季黃河、淮河水位較高,清軍萬一狗急跳牆就會以水代兵。雖然黃淮運大工已經完成,淮河堤壩得到了極大的加固,洪澤湖泄洪區也進行了全麵的清理。但是誰也不能保證洪興六年春、夏兩季沒有大水,如果淮河大汛和歸德府一帶黃河決口湊一塊兒,還是會引起淮河泛濫的。
另外,大明現在還占著淮北的許多淮河北岸的地盤,還在淮北地盤上設了淮北、徐海兩個藩鎮,分彆由黃得功和高傑出任節度使。
如果淮北、徐海兩鎮被淹,大明朝廷一樣會蒙受嚴重的損失。
而把開戰年份定在明年,也不全是為了守信,而是為了儲備足夠多的物資以支持一場長期戰爭。
所以開戰日期隻能是洪興六年八九月間,也就是西曆的1653年9-10月。
祖可法這個四臣現在是大元帥府參軍副使,也就是副總參謀長或總參作戰部副部長之類的官職。
他一四臣之所以得到如此重用,當然是因為“知清”了。現任的正副軍師李岩、李若璉都不算知清派,所以朱慈烺就把祖可法從吳三桂那裡調回來,出任了參軍副使。
“陛下,”祖可法站起身,向朱慈烺行了個揖拜之禮,“臣以為北伐幾年可以功成,要看阿濟格和多鐸能否和睦,或者誰能在二王之爭中勝出。若阿濟格取勝,三到五年間,當可大功告成。若多鐸取勝......那麼北伐就應當先圖關內,再言平遼。
若阿濟格和多鐸能夠和睦共存,臣建議先在北方求一個遼宋對峙的局麵,再許圖進取。”
“多鐸有那麼厲害?”朱慈烺問。
“多鐸號勇敢王,在滿洲軍中最善爭戰,而且這兩年他還在主持對羅刹國、日本國的軍務,並未疏遠戰陣。”祖可法說,“另外,多爾袞一直將多鐸當成後繼之人進行栽培,所以才讓他統領關外九旗,還讓他整合巴爾虎人和索倫諸部。如今關外已經自成體係,連人口都已經恢複到了滿洲入關之前的水平了。”
關外人口增長其實是很自然的,在努爾哈赤掃蕩遼東之前,遼東的漢人人口就有幾百萬之多,後來因為連年的戰亂、屠殺和滿人大舉入關,才變得人煙稀少的。
而且眼下雖然還是小冰河期,但是關外的土地也不是不能耕種。因為關外氣候雖然寒冷,但是降水量並不少,冬天的大雪下得可以接地連天的。而且關外夏季的氣溫還算可以,足夠支持比較耐寒的高粱、春小麥和大豆的生長。
另外,關外還有大量的草場可以放牧,可以養活不少牛羊。
曆史上,清朝初年用柳條邊牆禁止漢人出關的辦法,才為沙俄和後來的日本保住了一大片人口稀少的富饒之地。
而現在,清朝在關內的統治麵臨巨大的威脅,也就不得不努力經營關外作為退路了。
雖然不剃發的漢人依舊不允許出關,但是剃發的正綠、鑲綠兩旗的旗民(實際上是漢人)卻在大舉湧出山海關。
另外,多爾袞生前實行的“九旗昂邦章京分領州府”的製度,也加速了關內漢人流往關外。
因為分領州府的昂邦章京衙門都有權招募包衣奴才發去關外耕種旗地——這些人名義上是包衣,其實就是剃了發的佃戶。關外土地肥沃,資源豐富,而且也遠離明清交戰的前線,稅賦徭役都很輕,對於在關內生存困難的貧戶而言,當然是個理想的去處。
至於那些活不下去的貧戶是從哪兒來的......說起來也讓人無奈,因為其中相當部分是從大明的地盤上回流的北人難民!
雖然朱皇帝千方百計為這些人找活路,但無奈數量實在太多,南明的國力又有限。所以在明清停戰後,就出現了“北人歸北”的情況,每年總有二三十萬人回流。
這些數量對大明來說當然是微不足道——根據洪興三年進行的人戶統計,不包括內外藩鎮、藩國在內,僅僅在大明朝廷直管土地上的人口就高達一億兩千七百餘萬,而且每年的增量,估計都在百萬人左右!
但是對空曠的關外而言,卻是非常巨大的人口補充!
根據錦衣衛從“賈樂市行”那裡得到的情報,從洪興元年開始,關外九旗各固山的人口就在快速增長,每年都能增加三十多萬。到了洪興四年初,關外九旗的人口已經突破了200萬!而其中的“八旗滿洲”,不過四五十個牛錄,僅僅幾萬人口,即便算上新入夥的巴爾虎人、索倫人,總數也不超過10萬......
朱慈烺想了想,又問:“阿濟格和多鐸還有可能和睦?”
“這個......”祖可法想了想,“阿濟格和多鐸畢竟是同父同母的兄弟,未必不能相容。況且我大明還在一旁虎視耽耽,所以阿濟格、多鐸兩兄弟抱團求存的可能也是存在的。”他頓了頓,“不過再怎麼抱團,和多爾袞在世的時候也不一樣了。”
朱慈烺說:“那咱們就得儘可能推著阿濟格和多鐸開戰了!可法,你有什麼妙計嗎?”
“陛下,”祖可法說,“您可記得宋金天眷議和之事?”
“天眷議和?是不是南宋向金朝稱臣上供以換取河南、陝西之地的事情?”
祖可法說:“對,就是那一回......我朝或可效法一二,以取河南以及山東大清河以南之地為條件,與清國再簽三份和約。”
“三份和約?”朱慈烺一愣,“為什麼是三份?”
祖可法道:“一份和多鐸簽,一份和阿濟格簽,一份和順治皇帝去簽!”
“他們會答應?”朱慈烺問。
“不會。”祖可法回答道,“但是他們會和咱們談判......隻要能談判,咱們就能用計挑動阿濟格和多鐸開戰!”
“怎麼用計?”朱慈烺追問。
祖可法道:“咱們可以讓阿濟格、順治相信多鐸已經和咱們簽了密約。畢竟多鐸的根基在關外,而咱們要取的主要還是關內之地,哪怕最後打出一個長城為界,多鐸也不大吃虧。”
“倒是個辦法!”朱慈烺笑了起來,“誰可以走這一趟?”
祖可法道:“臣可以走一趟遼東......另外,祖澤清可以去和阿濟格談。至於順治皇帝那邊......臣一時想不到該怎麼接觸。”
朱慈烺一笑:“朕倒有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