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孔昭穿了身水軍軍官常穿的箭衣,風塵仆仆的樣子,不過臉上還掛著笑,不像是打了敗仗的模樣兒。
朱慈烺見了他的樣子就感到不妙,連忙問道:“可是拿下武昌和漢口了?”
“回千歲爺,”劉孔昭笑著答道,“臣拿下武昌府城了,漢口卻是來不及拿下了。臣的戰船抵達的時候,流寇已經先到了,漢口沒有城堡可守,賊至即陷。漢口鎮內的紳商爭先恐後的逃命,都擠在長江碼頭,哭爹喊娘的,臣見他們可憐,就讓戰船去搶運,總算把大部分人都搶出來了。”
“是嗎?你救人去了......”朱慈烺點點頭,心說:你這個誠意伯怎麼那麼笨呢?救那些地主奸商乾什麼呀?他們又不是什麼好人,占了那麼多良田,一年隻給朝廷二百多萬石米......湖廣足,天下餘啊!這些人黑成什麼樣了?讓李自成的兵多殺一點不好嗎?
武昌府可沒多少官田、軍屯可以分啊!不多殺一點,怎麼夠分?
心裡這麼想著,朱大太子臉上卻浮出讚許的表情:“好好,誠意伯,做得好......你真不愧是劉文成的子孫啊!
那現在武昌府城那邊怎麼樣?本宮的大軍能進駐嗎?”
劉孔昭回答道:“武昌府城現在被操江水師所控製,千歲爺的陸師倒是可以走過去。不過武昌府城附近江麵狹窄,隻要流寇能將紅夷大炮運上漢陽龜山,便可封鎖江麵了,還能轟擊武昌府城。所以千歲爺的水師不能入駐武昌。臣的水師戰船,現在也退到了黃州府城和小武昌城之間的江麵上。
臣建議千歲爺暫時就將行轅設在小武昌城,隻要在樊口修築炮台,封鎖江麵,就能萬無一失了。”
小武昌原名鄂州,在明朝時稱武昌縣,而武昌府城則是江夏縣。
武昌縣和黃州府的黃岡縣(首縣)隔著長江相望,兩處都是控扼長江的要衝。而在武昌縣城以西不遠,還有一處著名的險要,名叫樊口。
樊口距離長江很近,位於長江的一條支流當中,四麵環水,易守難攻。如果在樊口築起棱堡,並且在棱堡麵朝長江的銃台上布設大口徑的加農炮,就能封鎖長江江麵。
另外,武昌縣城和黃岡縣城隔江而望。在兩城靠近長江的城牆外都有碼頭可供水師停泊。隻要控製樊口險要和武昌縣、黃岡縣兩城,然後在兩城之間修一座用於攔阻的浮橋。從下遊而來的水師,就能在長江江麵上安全停泊了。
而根據吳三輔和長江水師提督劉崇儒(沈廷揚的船頭火銃劉)的建議,朱慈烺的中軍大營就應該擺在武昌縣城的。
不過現在武昌府城江夏既然沒丟,那朱大太子可就不能在武昌縣眯著了,這樣顯得太沒膽量了。
聽完了劉孔昭的報告,朱慈烺又問:“那你見著李自成的水軍了嗎?他們比你的操江水師如何?”
“臣沒見著李自成的水師。”劉孔昭回答,“不過聽從漢口逃出來的士紳說,李逆是水陸並進而來,他的水師沿漢水而來,有戰船百數十艘,其中最大的是幾艘樓船,形如城垣。”
“知道了,”朱慈烺想了想,笑著,“誠意伯,本宮想走水路去武昌縣,先占據黃岡、小武昌為水師根本,同時在樊口築壘,布設十二磅紅夷大炮。
而陸師則在武昌縣登岸,除兩團分守武昌縣、黃岡縣外,皆進駐武昌府城。你看如何啊?”
劉孔昭管了多年的操江水師,對長江沿岸的情況非常熟悉,而且又在九江駐紮了不少日子,對武昌府、黃州府段長江沿岸的狀況也很熟。
所以在武昌府、黃州府一帶長江沿岸打仗,還得聽一聽他的意見。
劉孔昭也以為自己和老祖宗劉伯溫一樣足智多謀,就為朱慈烺盤算開了:“進據江夏則是主攻,退守樊口則是主守。進退之間,就看千歲爺是想進攻,還是想退守了。”
朱慈烺點點頭:“唔,本宮自是要攻了!誠意伯,你夠不夠跟本宮一起西進?”
“如何不敢?”劉孔昭拍著胸脯,“操江水師上下一萬兩千將士,人人都摩拳擦掌,就想跟著太子殿下討賊!”
“水師止步樊口,”朱慈烺道,“你去選操江水師中選三千能陸戰的,跟著本宮一起進武昌。到了武昌府城後,你就當......當個江都留守使吧!”
“江都留守使?”劉孔昭一怔,“哪個江都?”
揚州府下麵有個江都縣,劉孔昭心說:朱大太子不會讓我去當江都縣的縣官吧?雖然油水挺足的,可也太小了。
朱慈烺道:“本宮預備合並武昌、漢陽二府(漢口此時屬於漢陽府)設立武漢府,為大明之江都,和應天府並為東西二都,共同控扼長江水道。”
他這話才說完,劉孔昭還沒說話,袁繼鹹已經開口了,“太子殿下欲以金陵、武昌並為二都,那鳳陽如何?北京又如何?會不會讓人覺得朝廷無意北伐,而要偏安江南?”
朱慈烺看了一眼袁繼鹹,笑了笑道:“本宮觀南北朝之史,發現荊州素來是南朝內患。不能控荊州,就不能穩南朝,不能穩南朝,北伐也不會成功。
而如今朝廷定都金陵,掌控江南、淮揚是沒有問題的,但是荊楚湖廣終是鞭長難及。因此本宮才想設立江都,以後朝廷可以沿江遊走,數月江都,數月南都,兩頭就都能牢牢掌握了。
另外,北都燕京早就在上回北伐的時候改為北平府了,將來是北平王的封地。即便北伐成功,朝廷也不會還都了。
至於中都鳳陽,向來名不符實,而且鳳陽距離南京才三百多裡,根本不難控製。所以本宮早就想好了,等到時機成熟就撤了中都留守司。”
他看著船艙內的三老,笑著道:“丘世伯(世襲伯爵)和方世伯都是湖廣本地人,熟悉情況,又有人望。不仿以一人巡湖北,一個判武漢。至於袁襄讚,你可以文武雙全,足以總督湖廣、陝西、河南軍務。不知三位老先生可願意為國家承擔一份辛苦嗎?”
這下丘瑜和方貢嶽二老才算明白,原來朱慈烺早就安排好了——就是要讓他們二位以武昌、漢陽為本據,為朝廷看好湖廣這一大塊寶地。
而袁繼鹹的差事則是個拉仇恨的名義,和史可法的七省總督差不多,隻是不知道會給派到什麼地方去當靶子?
......
“皇爺,可發達了,又是三四百萬兩啊!隻可惜沒能奪下武昌,要不然還能再多一倍!”
站在龜山上遙望武昌城的李闖王聽著田見秀的報告,隻是笑了笑:“沒想到湖廣的老財也挺能藏錢的,都到這個份上,還能榨出三四百萬兩!”
湖廣這些年可是被李自成、張獻忠、左良玉輪著蹂躪,妥妥的元氣大傷!
可是隻要湖廣米還能源源不斷運往江南,傷了的元氣總能補一點回來。而李自成所采取的計口授田,對於湖廣士紳而言,才是真正滅頂的禍事。
“捉了不少士紳吧?”李自誠笑著問劉宗敏。
劉宗敏道:“捉了一千多戴方巾穿道袍的,還有萬把開買賣的奸商,都拘在漢正街上。”
“好!”李自成道,“都送去武昌府吧!”
“送去武昌?”劉宗敏一怔,“這些人可跟咱們不對付啊!不如......”
他一揮手,做了個殺人的手勢。
李自成笑著擺擺手:“殺他們乾什麼?送他們過江,都去吃朱慈烺的閒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