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仁這些日子的心情本來是不錯的,直到兩天前鎮江總兵蔣雲台兵敗被殺的消息傳到蘇州!
他和蔣雲台關係並不算親密,隻是因為處境略同,所以有了兔死狐悲的感覺。他雖然從軍多年,官至總戎,但是高傑、黃得功那些一刀一槍打出來的總戎不一樣,他是靠著堂兄王之心的提拔,才得步步高升,從京營裡麵的小軍官一步步升到蘇鬆總兵的。
蘇鬆富甲天下,附近一沒流寇二沒韃子,唯一的威脅就是長江口的水賊顧三麻子。
不過顧三麻子這種水賊是“富賊”,不是那種窮凶惡賊。人家的賊生目標不是搶口吃的好活命,而是攔江收費盼招安——先發財,再做官,做長江上的鄭芝龍。
這路賊人不會來打破蘇州府、鬆江府的,頂多就是騷擾一下沿岸,作為招安的籌碼。
所以王之仁在蘇鬆任上的工作主要就是掩護走私,可沒少從鄭芝龍、沈廷揚這樣的大海商那裡撈錢!
那些大海商會給他送錢?
那當然了!
他管著蘇鬆二府的防務,扼守著長江入海口啊!
無論是景德鎮的瓷器,還是南京、揚州、蘇州的絲綢和棉布,又或者是淮揚二府的食鹽。隻要想通過長江口外運,都得過王之仁這一關!
他要卡住不讓過,鄭芝龍、沈廷揚難道派武裝船隊來打?那可就是撕破臉造反了。
所以他在蘇鬆總兵任上那可是撈了個盆滿缽溢。不過在崇禎十七年三月北京淪陷前,他撈的錢是有很多人要分肥的!真正落在他口袋裡麵的沒多少。
而在北京淪陷後,那可真是沒人管沒人問了!不僅可以把撈到的錢全都裝進口袋,而且還能自行任命屬員和招募軍隊,儼然就是一方霸主。連原本壓他一頭的蘇州、鬆江兩知府也不必理會了。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撈各的錢就是了!
即便行朝南下到了揚州,王之仁的好日子依舊沒有什麼改變。出了北京的朝廷可沒以往的權威了,而且行朝和南京守備司之間還出現了對立。
在他和他的親信、幕友們看來,這就是待價而沽的時候啊!行朝和南京方麵,想來都要拉攏他這個擁兵盤踞蘇鬆的大軍閥吧?他的要求也不高,隻要能讓他在蘇鬆地盤上再多撈幾年就滿意了。
而南京守備司方麵的確如他所願,命令他據守蘇鬆,保境安民,防備海賊,不許擅離。就在他等著行朝方麵派人來拉攏的時候,噩耗就傳來了。
駐紮揚州的行朝突然對鎮江總兵蔣雲台下了狠手!
五千火銃兵和一千五百騎兵從瓜洲渡江,在金山登岸,然後就氣勢洶洶直撲鎮江城。
鎮江總兵蔣雲台情急之下昏了頭,居然下令部隊閉門抵抗!
而他的部下剛關上城門就被殺氣衝天的鐵甲騎兵和火銃兵嚇壞了。在一陣火銃轟擊後,守城的士兵就逃得逃,降得降,還有人開門迎降。
鎮江總兵蔣雲台隻好帶著家人逃跑,想到王之仁的地盤上躲躲。結果很快被太子爺的鐵騎追上,一家老小都被押去了揚州......估計是凶多吉少了!
王之仁知道,蔣雲台也給行在送過東西,也和他一樣,想著在南京和揚州之間待價而沽。沒想到行朝方麵根本不出價,他們出兵!
而且出動的是真能打仗的兵!
就在王之仁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鎮江方麵來了塘馬,叫他去寶山所等候他堂兄王之心。
王之心這次身負王命,是來傳達撫軍太子令旨的!
“你啊,昏頭了!你以為你是誰?是高傑?是黃得功?是左良玉?人家的總戎是打出來的!你的總戎是咱家給你走門子走來的,能一樣嗎?說起來那個蔣雲台比你還強一點呢!結果又怎麼樣?不到半天就完了,抄了家,一門都給捉去揚州了。家裡的男丁一個都活不了,都要殺頭!要殺頭的......”
在寶山所境內一所宅子裡麵,王之心見到昏了頭的堂弟,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還帶嚇唬。
“大哥,你可彆嚇唬小弟啊,”王之仁居然還能沉得住氣,還真有點膽色,“如今四方守臣和小弟一般的可多了,千歲爺總不會都要殺了吧?”
“你,你......”王之心被兄弟一懟,氣得臉色都有點發青了,“你個糊塗蟲!千歲爺當然不可能把他們都殺了!可是他的五千大軍正往蘇鬆這邊開過來,你要敢抗拒,那就是殺雞給猴看的那隻雞了!你要當雞還是當猴?”
當雞還是當猴?這是個問題啊!
王之仁認真想了想,回答道:“那我當猴吧!”
“那就趕緊收拾水軍和家丁,跟咱家去揚州請罪吧!”王之心道,“蘇州、鬆江這邊就交給丘撫台接管。”
丘瑜這個巡撫權力很大,也是上馬管軍、下馬管民的!現在是非常時期,該放權的時候就得放!
所以他任命的巡撫,包括蘇觀生、路振飛、方貢嶽和即將上任的丘瑜,都有管軍管民的全權。不過他們的轄區都沒有一個省那麼大,其實就是兩個府。
蘇觀生管登萊二府,路振飛管淮揚二府,方貢嶽管鎮常二府,方瑜管蘇鬆二府。地盤不大,不過權限卻很高,都是巡撫兼總鎮!同時還兼知一府。
當然了,巡撫和總鎮雖由一人兼任,但這兩個職位卻是屬於兩個係統的。巡撫是文官,上麵是內閣六部。總鎮是武官,也就是總兵,上級是撫軍大元帥府。而巡撫的下級是布政使、按察使和知府。總鎮的下級則是所轄的諸衛和配屬在總鎮司下的水陸兵團。
順便提一下,路振飛拉起來的淮揚團練稍後也會改編為淮揚水師、克難新軍第一師和淮揚巡標。其中8000餘人的克難新軍第一師將由大元帥府直轄,是排在克難新軍前後左中右五師後的第六個師。
而馬上就要失去兵權的王之仁心有不甘,看著哥哥問道:“那我的錢......”
王之心瞪了兄弟一眼:“你的錢千歲爺不要,你的命他也不要,千歲爺隻要你的兵權!但是你在蘇鬆侵占的土地,都得一畝不剩的交出去!”
......
就在王之仁將蘇鬆兩府的兵權交給丘瑜接管的同時,寧波府舟山島上的黃斌卿也麵臨著同樣的問題。
路振飛和鄭森坐著一艘沙船幫的沙船來到了舟山島的沈家門港。他們倆是來勸說黃斌卿交出兵權,然後去行朝擔任海軍衛指揮使的。
海軍衛指揮使官不小,可實權卻不大。甚至還不如吳襄和曹友義,因為大元帥府直轄的部隊中並沒有什麼“海軍”。北洋總督沈廷揚的“海軍”是特許承包的,不歸海軍衛節製。所以海軍衛下麵就隻有長江水師和即將要成立的淮揚水師兩支內河艦隊。
這兩支艦隊的實力當然是很弱的,淮揚水師隻有漕船。而長江水師除了漕船、沙船之外,僅有兩艘顧三麻子帶來的蜈蚣船是有戰鬥力。
即便黃斌卿肯交出自己的800操船家丁和兩艘蜈蚣船,長江水師也僅僅隻有四艘蜈蚣船和1600精銳水兵是真正有戰鬥力的。
而這四艘蜈蚣船上的火器加一塊,也就是8門12磅的紅夷大炮,160支斑鳩腳火銃。
可是黃斌卿也不敢不交兵權,因為鄭森到了,而且還是朱慈烺朱大太子的師兄,那可是心腹中的心腹啊!
單是一個朱慈烺,黃斌卿或許敢扛一下,可要再加上南洋、東洋的霸主鄭芝龍,他可就不敢抵抗了。
而且鄭森還代表朱慈烺給黃斌卿開出了優厚的條件,出任大元帥府海軍衛的指揮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