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多爾袞又將目光轉向了皇極門前的滿臣。他的格格嫁給大明太子的事情不僅是國事,還是愛新覺羅的家事,得聽滿臣,特彆是幾個王爺的意見。
“老十五,”多爾袞首先問自己的嫡親兄弟多鐸,“你先說說。”
“十四哥,”多鐸道,“漢人都說談婚論嫁,可見婚嫁之事是可以談論的,不妨和朱家太子先談著。他也是要當皇帝的人,若是能成也不辱沒東莪。”
多爾袞輕輕點頭。他沒有兒子,就這一個女兒,自然希望她嫁得好。而朱慈烺雖然是大清的強敵,但是換個角度也說明他很有可能保住大明半壁江山,自然就是一國之君,在多爾袞當然配得上東莪格格了。
“王爺!”這時突然有人從漢班臣子中出列,多爾袞行了一禮,“臣以為和親之事不妥!”
多爾袞循聲望去,見到的是一個五十餘歲的漢臣,是兵部侍郎金之俊。
“如何不妥?”多鐸問。
“如今天氣寒冷且乾旱,西北、中原、河北等地連年災荒,所出無幾,皆賴江南接濟。自從李闖禍亂過後,東南米糧不至京師,以致北地之米價日騰。如果朝廷得不到江南,則漕運阻塞,北地也會因為缺糧而亂!因此臣懇請王爺為北地百姓計,還當謀求一統,蕩平殘明。”
多爾袞眉頭大皺:“朱慈烺中興主也,何言一統?但得寸則寸,得尺則尺耳。”
“王爺,朱家太子縱有雄才,但江南民風柔弱,不堪一擊。”孫之獬道,“隻要我大清天兵一到,必然土崩瓦解!”
“王爺,臣也以為東南脆弱不堪,朱家太子又有篡逆之嫌,很難得到士林擁戴,我大清天兵無敵,東南一股可平!”
“大清天兵無敵,東南豈堪一擊!”
孫之獬和金之俊帶了個頭,一幫當了三臣的文官終於放開說話了,幾乎人人都是一個意思——必須把東南平了,把殘明滅了!
不過多爾袞不會相信他們的,一幫文官,又不是洪承疇那樣文武雙全的,懂個屁啊!打仗的事情不能聽他們的,要不然一定亡國。
“平西王!”多爾袞瞅見平西王吳三桂還在那裡眯著呢,“你是前明的大將,你說說。”
吳三桂已經剃發易服了,所以站在滿臣一堆裡麵,有氣無力的,看著就萎靡。
他現在正在韜光養晦,把部隊都遣回了遼西老家,讓他們先把荒了一段時間的田地再料理起來。同時還依著八旗兵的組織辦法,將自己麾下的三四萬戶編組起來,變成一個獨立於八旗的“吳旗”。而他本人,則在不久前上了折子,請求回遼西寧遠撫民,不在北京呆著了。
聽到多爾袞發問,吳三桂隻得打起精神,大步出列,行了一禮後道:“王爺,臣祖籍南直隸高郵縣。戚武毅,祖籍南直隸滁州。大明太祖高皇帝,南直隸鳳陽人。”
多爾袞點點頭,“說的也是......看來南人之中也不乏強健悍勇之輩!
不過如今北地的確需要東南之米,要不然米價騰貴,民無溫飽,大清的江山怎能安穩?平西王,你說該如何是好?”
“臣以為,”吳三桂頓了頓,“可以向南朝索取歲米400萬石,和漕米等同。”
“就這樣吧!”多爾袞一指金之俊,“金侍郎,你和孫侍郎一起走一趟江南,就以和親使的名義去吧。”
他想了想,又道:“隻要南朝肯歲貢400萬石米糧,並割讓大同府,本王就將格格嫁給朱家太子,不過格格今年隻有6歲,不能嫁人,再養幾年,等滿13歲就嫁送去南京。
另外,大清也不會侵犯山東......大同的代藩可以去濟南當齊王嘛!大清和大明就以大清河和黃河泛道,以及開封府、河南府境內的黃河為界,這總可以了吧?”
......
在李自成和多爾袞雙雙向明朝派出使臣的時候,明朝實際上的當家人朱慈烺正保著崇禎皇帝駐蹕揚州府。
裝著軍火的箱子、蒲包正從到達瓜洲鎮長江碼頭的兩艘中西結合的大戰船上搬下來。上千名克難新軍的兵士,正在軍官的指揮下肩挑手抬的搬運這些救命的軍火,瓜洲鎮長江碼頭左近,更是戒備森嚴。
軍政衛的兩個千戶官劉良和李實則帶著幾個文書,滿頭大汗的在一樣樣對照著這些鄭家送來的武器彈藥——這兩個千戶都是文轉武,其中劉良還是崇禎十六年的進士!隻是因為跟著西洋傳教士學過數學、化學和炮術,而被朱慈烺安排轉了武官,現在分管器械所。
李實雖然沒有中過進士,但之前是欽天監任官,也是文官。現在和他的父親李祖白(也是欽天監官員)一同主管軍政衛軍需司下麵的工匠所,其實就是管隨軍兵工廠。
朱慈烺的行朝大隊中也有一些工匠,都是從天津衛跟隨而來的匠戶,主要是鐵匠,也有一些木匠、船匠。不過他們的手藝都很爛,打造不出合格的大炮、火銃。
朱慈烺養著他們主要是用來修理器械、鑄造鉛彈,打造銃刺——因為這年頭沒有標準化的大工業,所以火銃都是手工工場出品的非標裝備。所以使用的鉛彈、銃刺也隻能是非標。其中銃刺甚至需要定製。也就是根據每支火銃不同的規格,單獨打造一把可以安裝上去的銃刺。而且這些銃刺質量普遍不佳,經常損壞,所以需要及時修理或是重新打造。這樣一來,隨軍行動的工匠營也就必不可少了!
朱慈烺則站在碼頭一角,和自己的大師兄鄭森隨意的走走看看,不時地打開一個箱子,拿出裡麵各種不同型號的火銃把玩一番。他身邊的鄭森則會及時將這支火銃的型號、產地和價格告訴朱慈烺。
“千歲爺,這是一挺國友鐵砲,產自日本國江戶城的禦用鐵砲鍛冶所。其射遠雖不及我朝佛山所產的斑鳩腳火銃和魯密銃,但是做工更加精煉,可以連發七銃,而且比較輕便,易於攜帶,發銃時也不需要支架......”
“千歲爺,這是一挺種子島鐵砲,產自日本薩摩藩國,是日本亂世時的遺物,不過保養得很好,還堪使用。”
“千歲爺,這是一挺根來鐵砲,產自日本紀州藩國,同樣是日本亂世的遺物,總有四五十年了,但也還堪用。”
“千歲爺,這也是一挺日本來的舊貨,看模樣像是老式的國友鐵砲......日本所謂戰國亂世的末期曾大量使用火銃,所以遺留下許多舊貨。臣家裡有門路,可以大量購買到。因為千歲爺急需火銃,所以就來不及向佛山采購新銃了,乾脆就向日本國買舊銃。這些舊銃雖是幾十年前的東西,不過保養得都很好,而且質地還過得去,價錢也便宜,鄭家去買,一支也就在三到五兩白銀不等。”
“三到五兩白銀?”朱慈烺聽到這個價格就是一愣,“那麼便宜?”
鄭森笑了笑,“不便宜了,佛山上等的斑鳩腳火銃也是這個價錢,斑鳩腳火銃的威力可比日本鐵砲大多了。隻是火銃打造起來費時費力,一個幾十人的鐵匠作坊,配備十五架鑽機,一個月也就能打造十幾支斑鳩腳銃或日本鳥銃......千歲爺要一萬支,得有一千個作坊忙上一個月,大明和日本國內能打火銃的作坊加一塊兒都沒那麼多,所以就隻能去買點舊貨了。不過就算家父想儘了法子,眼下也隻弄到了5000支。餘下的還得再等上一年半載,才能全部湊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