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蓋子被打開了,頓時就是臭氣熏天。因為天太熱,所以裡麵的洪承疇已經不是太新鮮了,都開始腐敗發臭了。
駱養性和光時亨都認得洪承疇,捏著鼻子看了幾眼,不僅確認了棺材裡麵躺著的就是如假包換的洪承疇,而且還發現了洪承疇脖子上的刀口和縫合的痕跡。
以前任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的專業眼光看來,這洪承疇顯然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被人用利器砍斷脖腔而身亡的,真是太凶殘了......
“洪督師是被斬首的?”駱養性問話的聲兒都抖了。
鼇拜又是一聲歎息,輕輕點頭:“是攝政王讓殺的!”
“為什麼呀?”駱養性問。
“還不是因為他身在大清心在明,一直在充當南朝的奸細!”
怎麼可能?你們上當了!駱養性心說:真有這事兒,我這個錦衣衛指揮使會不知道?
鼇拜突然放沉了聲音:“你們之前說見了洪承疇就能交出北京城的!現在洪承疇已經給你們了,北京城什麼時候交出來?”
什麼?什麼?這個放在棺材裡打包裝來的也算是洪承疇!?
駱養性和光時亨都傻眼了,看著已經沉下臉的鼇拜,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鼇拜語氣陰沉,接著往下說:“你們的皇帝和太子,現在已經棄了天津、大沽,浮海而走了!你們不要有什麼幻想,北京城已經是我大清囊中之物!”
其實沒走乾淨......朱慈烺還在海沙島上留了一個協的守軍,守著那座用沙包夯土堆起來的棱堡,而且還在棱堡的四個凸出的三角堡上安放了四門紅夷大炮和八門佛郎機大炮。
另外,朱慈烺還把大沽口的百姓都遷移上了海沙島,然後再分批運去山東——這些可都是見過大明天兵勇武的“義民”,是很靠得住的!
不過鼇拜是不會把這個消息告訴駱養性他們的!
駱養性看了光時亨一眼——這事兒怎麼辦?
鼇拜這時又冷冷一哼:“和你們說了,我大清的烏真超哈重兵攜帶著紅夷大炮已經到了北京城下,現在正在架炮,爾等想要抗拒也是徒勞的!
而且,我大清天兵是如何對待拒城死守之敵的,爾二人不會不知道吧?”
聽他這麼一說,駱養性和光時亨都是一哆嗦。東虜最喜歡屠城了!東虜在遼東攻城略地時,每遇抵抗,就動輒以屠城報複!其治下的漢民稍有反抗,就會遭到瘋狂屠殺!在天啟四年時,天命汗努爾哈赤前後九次下達汗諭“殺了從各處查出送來之無穀之尼堪”,就是要把治下沒有糧食的漢民悉數殺光,以節約口糧。
而在之後的曆次入口之戰中,東虜又大肆殺戮,凡是抵抗的城市一旦被攻破,往往就屠戮一空!在後來的清史記載中,皇太極在崇禎十二年的濟南之屠後,就致書崇禎,承認“死亡百萬”,還說“非朕殺之,實爾君臣自殺之”,意思就是濟南軍民的抵抗遭致了屠殺,完全是活該!
鼇拜冷笑了幾聲,又道:“在崇德四年時,我大清天兵入山東,前後攻破60餘城,除8城投降之外,其餘50餘城,全部屠戮殆儘!爾北京要敢抗拒,我大清兵照樣屠光!那李自成愛惜北京的百姓,我大清可沒那麼心慈手軟......我大清寧願殺光北京闔城百姓,也不會把這個鐵壁城池再讓給彆人的!”
駱養性乾笑了幾聲:“闖逆就算殺光北京百姓,也守不住北京的......”
“誰說的?”鼇拜眉毛一橫,“闖逆棄城而走,無非就是害怕北京百姓作亂和糧食不足。他若狠一下心,殺光幾十萬人,就不必擔心有人作亂於內,也不必擔心糧食不夠吃了。以流賊兵的戰力,憑此堅城如何擋不住大清兵?你們這些尼堪都說闖逆殘暴失人心,叫我看,他就是不夠殘暴才落得敗亡的下場!要是讓我大清攝政王入了北京,嗬嗬......”
“嗬嗬”的意思,就是要拿北京戶口的漢人統統趕走——現在老老實實投降,那麼就是闔城的漢人百姓統統攆走,為八旗大爺騰房子!
曆史上這個政策叫“占房”,是大清入關後六大弊政之一——說是弊政,其實也是大清得以迅速在北京城站穩腳跟的關鍵!
當然了,這個政策在後來也成為清朝衰敗的一個重要原因!八旗天兵變成了北京小市民,而且城市化後人口出生率又下降,再後來彙聚在北京城的八旗大爺又成了各種列強的人質,隻要北京一受到威脅,大清國就爽快掏錢割地!
剝奪北京戶口和交出北京房產的事情,鼇拜現在是不會說的,因為他還不知道,他知道的就是你們這些北京尼堪要麼投降,要麼去死!
大清國可不是李自成那個心慈手軟的流寇......
駱養性和光時亨都知道韃子有多凶殘的,這個時候也隻能長歎一聲了。
駱養性歎了口氣:“既然獻出北京城以保黎民是洪督師生前的遺願,本官也隻能遵從了!”
光時亨也馬上反應過來了,連連點頭道:“對,對,本官也是這個意思......”
......
“公爺,洪督師和豫親王還有大爺一塊兒帶兵到來了,現在已經入了真定城,讓您趕緊去見麵呢!”
井陘城內,現在還是大明晉國公的吳三桂,剛剛得到了洪承疇、多鐸和吳三鳳一塊兒抵達的消息。
他現在正和多羅武英郡王阿濟格合兵一處,準備攻打大順軍果毅將軍羅虎扼守的固關。
大順軍雖然屢戰屢敗,但也不是毫無抵抗的能力。而且大順軍的幾次兵敗都輸在野戰上,並不是守不住城池關隘——如果李自成真的能用鼇拜的辦法,殺光,或者把北京城內的百姓趕走,大順軍還是能守住北京的!
滿洲人才多少?哪兒禁得住攻堅血戰的消耗?真要在北京城下死個幾萬,天下也沒他們什麼事兒了......
所以現在麵對固守關隘的羅虎,吳三桂和阿濟格都有點頭皮發麻。
另外,吳三桂也吃不準多爾袞到底在打什麼主意?會不會突然對自己下手呢?
聽到洪承疇和多鐸帶著援兵過來了,吳三桂也總算吐了口氣。現在他有點不上不下的,隻有入了太原城,他的晉國公才算穩了。
“你見到了洪督師?”吳三桂問那個從真定過來的心腹家將。
“沒有見著,”那家將說,“見著大爺了......大爺現在也回歸大明了,當了北京的京營提督。”
吳三桂笑了笑:“看來太子爺還是很倚重咱家的!這就好了......”
他也沒多想,畢竟自己的親哥哥總不會騙他吧?於是就帶著百十個家丁,飛馬趕去了真定府城。
真定府城內,八旗兵的旗幟和明軍的旗幟並列,多鐸的王府和洪承疇的帥府也是緊挨在一起,無處不顯示明清兩國的友好關係。
吳三桂入城之後,也沒起疑心,就直入了洪承疇的帥府,一直到了大堂之上,才發現不對了。
因為他看到了兩口棺材並列擺放,他的哥哥吳三鳳已經換上了大清武官的服裝,就在兩口棺材中間站著。
看見吳三桂進來,隻是苦苦一笑,指著左邊的棺材說:“二弟,洪督師已經被攝政王殺了,就在這口棺材裡麵!”他又指著右手邊的棺材,“這口棺材是愚兄為你準備的......如果你今天不投大清,那就隻有睡進去了!要不然,你就是大清的平西王了!”
要麼睡進棺材去,要麼當大清的平西王......可是當了平西王,就不用誰進棺材裡麵去了?
吳三桂看著自家的大哥,一臉的糾結,搖搖頭道:“大哥,咱家三妹可是大明撫軍太子的選侍啊!說不定很快就是太子妃了......”
吳三鳳看著自己的兄弟,苦苦一笑:“無妨......攝政王的格格也要嫁給大明太子的,到時候咱家和攝政王就是親戚了!”
有這樣攀親的嗎?
“可是,可是攝政王會相信咱家嗎?”吳三桂看著吳三鳳,“咱家一半在大明那頭......而且還位高爵顯,是大明太子的心腹啊!”
吳三鳳笑道:“長伯你多慮了......愚兄在大清時久,知道其中內幕。如果先帝還在,你投靠大清是沒有出路的。不過現在先帝不在了,攝政王畢竟不是皇帝啊!他能用的,能相信的人又有幾個?除了豫親王多鐸和兩白旗的那些死黨,還能有誰?咱家再靠不住,也不可能取代他當攝政王,也不可能去乾涉他們八旗的家務事吧?”
“這......”
吳三鳳看著吳三桂陷入了沉思,接著又道:“對咱家而言,現在這樣的情況最好!你要去帶著幾萬關寧軍去了南朝,撫軍太子能放心?咱爹和老三手頭的家丁不過六百多,對太子而言正好夠用,又能駕馭......所以他才放心,才會對三妹好!如果真過去幾萬大軍,幾千家丁,嗬嗬,誰主誰從都不好說了!
長伯,你就放心吧!跟我去見攝政王,他一定會重用咱們的。
因為......他也沒什麼人可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