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現在哪兒?在乾什麼?”崇禎皇帝問起了朱慈烺現在的行蹤。
這位皇太子現在真是夠忙的,都沒時間回家拜見爹娘了。從十四日到現在,崇禎就見過朱慈烺一麵。
更讓崇禎有點惱火的是,朱慈烺這個太子太能自作主張了,根本不知道請旨這回事兒!自己雖然給了他撫軍總督直隸軍務的名義,但也沒讓他賣出城令旨啊!
首先,太子令旨是不能賣的!
其次,撫軍總督直隸軍務的差遣也管不到沒有在京營和淨軍任職的內外官員啊。
朱慈烺怎麼能一張令旨就把花了錢的官員、太監、勳貴派去天津?他們如果在京營和淨軍有差遣也就罷了,可是被他打發走的許多人都沒在京營、淨軍任職啊!
比如那個王之心是司禮監秉筆太監兼提督東廠,你個撫軍總督直隸軍務怎麼能管?
這是大大的越權!不,不僅是越權,都有篡權的嫌疑了!
如果不是現在情況特殊,這個太子都可以被廢掉了。
“陛下,”錦衣衛都指揮使駱養性馬上回道,“太子殿下從阜成門城上下來,就直接去了成國府。”
“去了成國府?”崇禎皇帝眉頭大皺,“朱純臣可是京營總戎啊!”
一個京營總戎和太子走那麼近……如果不是李自成兵臨城下,早就該讓禦史彈劾了!
“知道他去乾什麼嗎?”崇禎皇帝問。
“應該是為了銀子,”駱養性說,“成國公今天可讓太子折騰得夠嗆……臣聽說他在目睹太子殺人之後,跪地求饒,願意捐獻家產了。”
“捐獻家產?他能有多少錢?”崇禎問。
“田莊、房產、鋪麵不論,現錢有……總有四五十萬兩銀子吧。”
崇禎咬著牙,“那麼多!?朕一直當他是清官的……”
崇禎皇帝心裡那個恨啊!這什麼世道,怎麼北京城裡隨便抓一個大官都比他這個皇帝有錢?他們都是貪官啊!都是貪官!
“他是怎麼貪到那麼多錢的?”崇禎怒氣衝衝地問。
“這個……這個臣就不知道了。”駱養性額頭上汗都出來了。
其實朝中這些勳貴大官在敵人兵臨城下的時候還不肯捐錢,一個原因是舍不得,另一個原因就是沒法解釋自己怎麼有那麼多錢?
大家都是兩袖清風的好官,怎麼可能個個都有萬貫家財呢?他們才多少俸祿啊?就那點俸祿還拿不齊,怎麼可能有錢呢?有那麼多錢,不用說,必然是貪官了。
以崇禎皇帝的小心眼,這些貪官早晚得給逮去北鎮撫司!
“那就去查!”崇禎咬著牙說,“讓北鎮撫司去查!”
“陛下,”一旁的司禮監掌印大太監高宇順連忙提醒道,“現在可不是秋後算賬的時候啊,李賊的大兵還在城外!而且……而且成國公現在是太子的人了!”
崇禎聽了這話,也是一口涼氣倒吸進來啊!
現在京師城內的武裝分成三部分,一是京營,二是太子的克難營,三是淨軍。其中京營人數最多,有五千餘人,克難營和淨軍都是三千上下。
如果京營和克難營都被太子掌握,那麼太子就有了八千多人的武裝,而崇禎皇帝手中能掌握的就隻有三千太監兵了……
“京營兵將會聽太子的?”崇禎皇帝的問題都有點誅心了。
駱養性和高宇順互相看了看,都點點頭。
“會!”
“怎麼可能?”崇禎臉色大變,“他才掌兵多久?京營上下的官員都認不全呢!”
“可是……”駱養性聽到崇禎的話都快急哭了,都當了十七年皇帝了,怎麼就不開竅呢?
他咬咬牙,道:“可是太子有錢!他有幾百萬!今兒一天,他就給上城的京營兵、京師壯勇、克難營的兵將放了至少五萬兩的賞!”
京營兵和京師壯勇都是老油條了,什麼忠君愛國的,對他們來說都是狗屁!隻有銀子才是大爺!
現在朱慈烺手裡攥著幾百萬,他就是大爺!
而崇禎皇帝手裡隻有不到二十萬,還不舍得給……在朱慈烺撫軍前,京營兵丁上城值守一日才得一百個銅錢(不是製錢,而是尋常的小錢),吃飯還得自己掏錢!有他那麼摳門的皇上嗎?
而朱慈烺上台後馬上給漲到一兩銀子!那可相當於5500文銅錢啊!等於一口氣漲了54倍的工錢!他們能不熱愛太子爺嗎?要在多給點那就爹親娘親不如太子親了!
“五萬兩……”崇禎一聽朱慈烺花錢的手腳,心疼得連“太子篡權”的事兒都忘記了,“他怎麼能這樣花錢?等等……他手裡的幾百萬兩都是國家的錢啊,怎麼能由著他自己亂花?”
那是在亂花嗎?那是在花錢買命啊!
花五萬兩活一天,多好的買賣!以太子搞錢的本事,一千天的買命錢都能從北京城裡弄出來。李自成能在北京城外呆上三年?
這一刻,駱養性和高宇順都有一種趕緊讓太子篡位的衝動了……
當然了,篡位是不可能的,朱慈烺是孝子啊,怎麼能乾這種事情?隻能是崇禎皇帝哭著喊著要內禪!
駱養性隻好勸崇禎改主意了,連忙說道:“陛下,太子花錢的手腳是大了一些,但是李逆的幾十萬流寇就在城外啊!”
高宇順也道:“是啊,京師的軍心民心可不能動搖啊!”
崇禎眉頭深皺,他心裡麵也矛盾。太子現在是北京城和他自己的救命稻草,的確不能丟了。可與此同時,又不能任由朱慈烺一步步的搶班奪權。要不然李自成一走,他這個皇帝沒準就是太上皇了……
看到崇禎不發話,駱養性又說:“陛下,即便要收回太子手中的銀子,也該由內閣票擬,陛下批紅啊……若是下達中旨,太子以撫軍總督直隸軍務之職,完全可以置之不理的。”
“說得也是……”崇禎一想,又覺得不對,“可太子的撫軍總督直隸軍務也是由中旨所任命啊!”
駱養性和高宇順一聽這話,汗毛都豎起來了。
“陛下不可啊!”高宇順馬上進言道,“京師防務可不能沒有太子。而且,即便太子肯交出京師防務,誰又能接手?現在總戎朱純臣,提督吳襄都是太子的人了……”
“吳襄……”崇禎皇帝猛一拍案幾,“朕怎麼把他給忘記了?”
駱養性和高宇順都愣愣地看著崇禎,這位皇爺想乾什麼?
崇禎道:“駱養性,你且去盯住太子和朱純臣,搞清楚他們今晚在做什麼?”
“臣遵旨。”
“高伴伴,”崇禎又說,“去宣魏藻德、李邦華和王家彥。”
魏藻德是中極殿大學士,也就是所謂的內閣首輔。
而李邦華則是左都禦史,是都察院的頭頭,掌糾劾百司之責。
王家彥則是兵部右侍郎,協理京營戎政。也就是代表廷臣參與京營軍務和京師布防的官員。
在阜成門交戰的時候,他也登上了城樓,協助朱慈烺一起守城。不過並沒有和朱慈烺過多交往,因為他對這位太子爺的行為,還是不大認可的。特彆是十六歲的太子以中旨撫軍實在有點太過兒戲。
崇禎是在十七日深夜下旨招他們倆入宮的,而等他們三人到乾清門外,候旨召見時,已經是十八日淩晨,快到上朝的時候了。
一夜未眠的崇禎,正在準備上早朝。聽到太監來報,就立即宣三人去東暖閣召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