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甚!”
揚州知州梅玖的府第之中,大擺宴席,大肆慶賀唐軍在漣水擊敗武寧來犯之敵。這一次打敗的可不是藉藉無名之輩,而是大名鼎鼎的曹彬。
一萬大軍,大敗虧輸,狼狽逃回去的曹彬一時之間想要再度組織起兵馬來犯,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要知道現在朱友貞的主力,尚在鄂嶽一帶鞏固梁國在哪裡的統治,平叛,成為了主題曲。而劉信達所部則被拖在了嶽陽,屢攻不下,反而在嶽陽錢彪和洞庭鄭文昌水陸兩路夾擊之下,屢屢吃虧,一時之間,竟然無力發動攻勢了,迫使朱友貞不得不派出了田國鳳所部前去支援。而田國鳳一走,朱友貞本部兵力想要完全彈壓鄂嶽的反抗勢力,愈發的力有不逮了。
現在正是秋收時節,急於要糧食的朱友貞,也無心再來打揚州了。因為揚州沒有糧食,解不了他現在的燃眉之急。
換而言之,至少在今年之內,揚州已經是高枕無憂了。
如今,梁軍已經退縮回了淮安,漣水完全落入到了唐軍控製範圍之內,對於梁軍而言,又等於失去了漣水鹽場這樣一塊巨大的鹽利收入,可謂是雪上加霜。
李浩笑吟吟地舉杯到了任曉年,葛彩,劉元等一眾將領麵前,舉杯道:“諸位,這一仗,打出了我們的威風和士氣,也讓揚州周邊那些虎視眈眈的家夥們心驚膽顫,可不僅僅隻是擊敗了曹彬而已,來,乾一杯!”
“謝李將軍!”四人霍地站了起來,李浩是唐軍在揚州的最高統領,也是他們的直接上司,自然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如果沒有李將軍的指點,這一仗,絕不會打得如此乾淨利落,最開始,我還準備據城死守,與對手糾纏一番呢!”任曉年衷心地道。“萬萬沒有想到,梁軍竟然如此不經打。”
李浩大笑,一口喝乾了杯中酒,拍了拍任曉年的肩膀。
“宣武本軍的確是不好打,不過曹彬帶領的卻是一個樣子貨,如果這樣的一支軍隊,我們五千大唐健兒還不能一戰而勝的話,豈不是墜了李相的威風!”
任曉年連連點頭稱是。
李浩含笑回到座位,任曉年以前從來沒有指揮過如此大規模的軍團作戰,對於雙方的實力對比,沒有一個準確的把握並不奇怪,而這一仗打完,相信此人,絕對是跨上了一個新的台階。
等到李浩回到了座位之上,蘇葆亦是捧杯而來。說不得又是一飲而儘。
“你少喝一點。”坐下之後,劉元壓低了聲音對葛彩道:“傷還沒有好,軍醫可是說了,不能多喝酒,最好是不喝。”
“一點小傷,能奈老…能奈我何?”葛彩一瞪眼睛,但一看劉元眨也不眨地盯著她,不由得有些氣餒,一推杯子:“不喝就不喝嘛!”
“嗯,這才對!”劉元連連點頭。
卟哧一聲,旁邊傳來了秦疤子實在忍不住的笑聲。葛彩本是雄糾糾氣昂昂的一個壯娘們兒,在劉元麵前,驟然出現了小女子才有的那種帶著撒嬌意味的神態,秦疤子是實在是受不了。
葛彩轉頭,橫眉立目,秦疤子立即正襟危坐,收斂了笑容,眼見著葛彩臉上的肥肉已經在顫抖了,他的心也不禁一抖,當機立斷,端起了一杯酒,便離座而去。
卻是借著去敬酒之機,酒遁了。
這一仗,他們損失不大,收獲就頗豐,以一成左右的傷亡,擊潰了曹彬,當場殺死殺傷梁軍近兩千人,俘虜差不多三千,就連曹彬的本部那一千騎兵,也被他們留下了一半。可算是一場輝煌之極的大勝。
當然,梅玖也是很慷慨的。大把的賞銀發了下去,每個士兵都得了五貫錢的賞錢,傷的翻一番,死得再翻一番。
揚州從來不缺錢。
這些錢自然不是梅玖從府庫裡拿出來的,他振臂一呼,揚州的各大商號們,轉眼之間,就把錢給湊齊了。
而這隻是揚州這邊的獎賞,對於傷殘或者死去的士兵來說,在北方,他們的家裡的賞賜,那才是真正的大頭。
大宴散去,絕大部分作鳥獸散去,在揚州這樣一個繁華的地方,又是這樣的一場大勝之後,自然還有更多的節目可以繼續。
比方說秦疤子,便早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傷結疤了沒有?”劉元與葛彩兩人並肩則行。
“軍醫說了,他的金瘡藥是家傳秘方,不會留疤!”葛彩低聲道。
劉元瞅了:“你能不能彆捏著嗓子說話,我不習慣,以前多好啊,怎麼挨了一刀子,給捅得轉了性子了?扭扭捏捏的。”
“你真喜歡我以前那個模樣?”
“當然,以前多爽利啊!”
“哈,我就說嘛,可把老娘可憋死了,秦疤子回頭我要把他揍成豬頭。”葛彩哈哈一笑。
“這關秦疤子什麼事?”
“沒事,沒事。接下來乾什麼去?”
“想吃你攤的雜麵餅子,沒吃飽,淨喝酒了!”劉元摸了摸肚皮。
“走,去我哪裡,我給你攤!”
“你傷不礙事吧?”
“掄刀子砍人都不礙事,還礙著攤餅子了!”
兩人肩並著肩,逐漸遠去。
梅玖的小書房內,覃新明,李浩二人卻是留了下來。
“這一仗打贏了,我們的前途可就是一處光明了。”覃新明微笑道。
“今年曹彬雖然不大可能再糾集人馬來攻,但過了年,可就說不準了。”梅玖道:“在武寧,他們還是不愁兵源的。”
“他們沒機會了!”覃新明搖了搖頭:“梅知州,我今天剛剛接到了北邊最新的消息,不過這個消息,暫時還不宜公開。”
“什麼事情?”梅玖問道。
“我們馬上就有援軍來了,從北邊來的,整整五千精銳唐軍,他們將由金滿堂金公的船隊和潘沫堂的水師運來。”
“五千!”梅玖大喜,任新明隻帶了五千兵馬,便把曹彬給打得落花流水,如果再來五千,誰還敢正眼看揚州一下?
“你可知道,這一次帶領援軍來的大將是誰嗎?”覃新明端起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
“你就彆賣關子了,我也想知道!”一邊的李浩笑罵道。
“是柳大將軍!”覃新明放下茶杯,道。
“不可能吧,柳大將軍在萊陽,那可是要準備對付天平軍的。”李浩半信半疑。
覃新肯瞅著李浩,隻是笑著卻不說話。
李浩有些莫名其妙,半晌突然反應過來,卻是驚得跳了起來:“不會吧,不會是夫人吧?”
朝廷有兩位大將軍,一位是柳成林,一位便是王妃柳如煙。
“正是夫人。”覃新明道:“夫人親率五千右千牛衛兵馬來援。”
梅玖也是震驚莫名。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南方我們需要一個足夠份量的人來鎮場子。”覃新明道:“不僅僅是穩定揚州,嶽陽,荊南一線,更重要的是,我們需要與向訓向抗衡。不然我們在長江一線打生打死的,倒是便宜了向訓在我們身後大撿便宜。王妃到了這裡,便是給了那些勢力一個可以選擇的機會。光憑我們幾個,人家都不鳥我們的。”
梅玖與李浩兩人緩緩下,覃新明這話說得沒有錯。一直以來,梅玖很想浙西、宣州等地也拉攏到自己的陣營中來,可人家生意與他做得熱火朝天,但一說到這事兒,人家立刻便顧左右而言他了。
柳如煙到了這裡,必然就會大不一樣了。
“接下來,我準備去淮南一趟,與龔雲達好好地談一談了。”覃新明道。
“覃兄不必去冒險,派一個人去也就行了,你要去了被他扣下可就不好了。要知道他的兒子還在我們這裡當客人呢!”梅玖搖頭道。
“此一時也彼一時。”覃新明笑道:“此人本來就已經動搖了,這一次任曉年在漣水重創曹彬,隻怕更是讓此人看透了偽梁外強中乾的現實。王妃到此主持大局,更是給了他最好的借口,投奔我們,他很掉價,但如果投奔王妃,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如果龔雲達當真投靠了我們,朱友貞可就要坐臥不寧了。”李浩道。
“正是如此,所以這一次我準備帶著龔彬一起回去。”覃新明笑道:“想要取之,必先予之。我們先給他一點甜頭,讓他看到我們的誠意。”
“如果把龔彬給放了回去,我們可就沒有最大的籌碼對付龔雲達了。”梅玖有些擔憂:“萬一此人死不悔改,沒了顧忌,反而與朱友貞抱得更緊了呢?”
“龔雲達要真是這樣的人,有不有龔彬在我們這裡,他不是一樣會來?”覃新明搖頭道:“他又不是隻有龔彬一個兒子!”
“等到夫人到了,我們就有餘力把觸角伸向浙西了,到了那個時候,他們如果還不識時務的話,那就可以讓他們知道一下什麼是霸道了。”李浩嘿嘿一笑道。“一旦拿下浙西浙東,進而再取了宣州,我倒想看看到時候向訓是一個什麼樣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