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威軍在掃平了潞州外圍的所有防線之後,便在潞州城外開始修建夯土牆。那個時候,所有人都認為這是武威高層認為潞州城防堅固,守兵眾多,難以強行攻克,所以準備修牆圍困,慢慢地耗死潞州城。
在建牆的初期,潞州城內組織過數次大規模的反擊,但毫無意外的,這些出城反擊的軍隊都遭到了迎頭痛擊,損失慘重之後便再也沒有打過之類的主意了。
再加上局勢變化,朱溫拿下了長安,武威方麵倒是內部起了爭執,對抗,潞州城內不管是田悅還是朱友貞,倒是樂得武威軍在外麵慢慢地建牆,因為現在,他們反倒是不急了。武威不攻城,正中他們下懷。就這樣耗下去,等到朱溫的援軍抵達,他們這一盤死棋可就下活了。
但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李澤修建夯土牆的目的,壓根兒就不是為了困死潞州城,而是為了自身的防守所需。
因為此刻武威軍絕大部分的主力,早就不在潞州了。
一批批的民夫進來,然後穿上甲胄,頂替甲士。真正的甲士卻是充作民夫,一批一批的離開了潞州城下。
現在武威軍在潞州的作戰主力變成了府兵。這也是為什麼尤勇被李澤調來並成為指揮本次作戰的總指揮的原因所在了。因為擔任著武威兵馬都指揮使的尤勇這兩年來,負責的就是這些府兵的組織,訓練,沒有人比他更熟悉這些士兵的特點以及戰鬥力了。
野戰或者不足,但守禦,卻還是綽綽有餘的。
當然,如果潞州城內萬眾一心,組織有力,集合起他們全部的力量發起猛攻,說不定真能打破武威的圍困。不過很可惜,在戰爭前期,武威軍隊的強悍,有力地震攝了他們,使得他們缺乏出城與之作戰的決心,當然更重要的是,潞州城內部的爭鬥,也使得他們無法真正的團結在一起。
到了現在,李澤已經完全的放下心來了,因為田平終於徹底地倒向了武威,又因為田平的穿針引線,此刻還在魏州博州的田緒,田懷,雖然還在猶豫不決,但卻也與武威眉來眼去了。看這個模樣,隻要潞州一下,侵入衛州的曹煥所部被消滅,魏博也必然會投入到武威的懷抱。
等完成了這一切,北地,事實上便已經完全落入到了李澤的掌控之中,其餘的那些節鎮,要麼地盤小兵力弱不足一提,要麼便是身在邊境,本身便麵臨著不少的外敵,自保猶自不足,當皇室在武威安定下來之後,完全也可以用皇室的名義,號召他們效忠。
對於這些節鎮來說,他們並沒有太多的選擇餘地,一來他們無力與李澤對抗,而來,他們也需要身後有一個強有力的政府來扶助他們穩定邊疆。
這樣的節鎮,就有朔方節度,涇原節度等,他們與吐番接壤,本身就承受著相當大的壓力,假如身後能夠給他們強力的支持的話,他們才能真正地安枕無憂。這些麵臨著強大的外部壓力的邊鎮,實則上是渴望有一個強有力的中央政權的。
“節帥,我們這個方向上,田悅已經無法組織起多麼強大的兵力出城反擊了。”尤勇道:“但我還是比較擔心韓琦方向上的,從一開始,韓琦對於築牆便不是太熱衷,而他麵臨的朱友貞麾下的宣武軍,戰鬥力還是比較強悍的,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朱友貞很有可能出城向河東軍發起反擊。一來是呼應衛州曹煥,二來,也是為了給潞州城內的守軍以信心,這一點,不得不防。”
“尤將軍說得有道理,回頭我會給韓琦寫一封信去,讓他小心提防。”李澤點頭道。
“韓琦對節帥心中有疙瘩,您的信件不見得能引起他的重視,說不定他還會讓為這是節帥在輕視他,以我之見,我們還是以未雨綢繆,派一員大將帶部分軍隊向長治方向一帶布防,不然萬一長治被朱友貞突破的話,對壺關,對我們,都會造成一定的麻煩。”公孫長明建議道。
李澤皺眉道:“這樣雖然是萬全之策,但現在我們這裡的主力精銳已經是捉襟見肘了,總不能將主力抽調一空,這樣的話萬一事情有變,能反應的餘地都沒有。”
公孫長明沉吟了片刻,道:“或者可以請夫人一行。”
李澤啞然。
他倒還真是忘了還有柳如煙這樣一位悍將可用。
壺關之事後,柳如煙便一直呆在後軍,或許是因為王夫人之死,讓柳如煙一直心懷愧疚,這麼久時間了,她居然一直乖乖地呆在後營之中。
“夫人勇武絕倫,隻需讓夫人率三五千人過去,即便長治出現了破綻,也能及時地補上漏洞。”公孫長明道。
“這樣也是一個辦法,回頭我去安排。”李澤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我便沒有彆的什麼意見了。”尤勇道:“節帥,那我便下去了。”
“尤將軍費心了。”李澤站起來送尤勇出門:“雖然與田平已經達成了協議,但該做的樣子還是要做的,不能讓城內在這個時候起了疑心。”
“節帥放心。”尤勇笑道:“該怎麼打,還得怎麼打,田平自己心中也清楚。”
送走尤勇之後,薛平也終於姍姍來遲,看他的模樣,昨晚顯然也沒怎麼睡好,看樣子,公孫長明的突如其來的一手,讓薛平也是惶恐難安,其實不僅僅是薛平,便是李澤自己,在聽到公孫長明坦承之後,也是驚訝不已。
“薛兄,你可來晚了。”李澤笑著與薛平一起進了帳,指了指左側已經在伏案疾書的公孫長明道:“公孫先生可是已經乾了一早上的活兒了,那邊的,是你的。”
薛平看向右側,哪裡的案幾之上,也堆著一大堆的案卷。
“這是今天要批閱出來的,就勞累公孫先生與薛兄了,你們能作主的,便作主,一個人覺得拿不定主意的,便商量著辦,實在無法決斷的,再留給我吧。”李澤一揮袖子,笑道:“今天容我抽得浮生半日閒,去後營看看我的妻兒去。”
後營之中,柳如煙跨著戰馬,舞著長槍,風一般地在空地之上奪馳著,一個個立下的木樁被那柄青色的長槍挑到空中,然後淩空被一一刺爆,一圈下來,校場之上掌聲如雷。後營之中,主要安置著傷兵以及大批的工匠,見到夫人如此身手,一個個都是咋舌不已。
翻身下馬,將馬,槍丟給侍衛,從小蟬手裡接過一塊帕子,擦了擦汗。“你傷還沒有完全好,怎麼就出來了?”看著小蟬,柳如煙問道。
壺關之中,與郝猛的那一場搏鬥,小蟬斷了好幾根肋骨,受傷極重。
“燕九的正骨術還有膏藥,都是極好的,現在雖然騎不得馬,揮不動槍,但給夫人拿拿汗帕子還是沒有問題的。”小蟬道。
“自己照料好自己,早點讓傷好起來,等到正式開戰的時候,我要親自去宰了朱友貞。”柳如煙咬著牙,惡狠狠地道。
“夫人,誰也想不到會出這樣的事情,我看節帥也並沒有怪您的意思,您也不必太過於自責,這都多少天了,我都沒見您笑過。”看著柳如煙,小蟬有些心疼地道。
“郎君不責怪我,那是他的大度,可是我自己不能當作什麼事兒也沒有發生。如果當時不是我心癢難耐跑到關頭上去,而是一直呆在阿娘身邊,那些刺客,怎麼可能害得了阿娘!”柳如煙垂下了眼瞼。
王夫人之死,讓她是真正地難過,傷心,自責。雖然這個婆婆有時候很嚴厲,但對她是真的好。關心嗬護備至,比自己的親娘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可這樣好的一個人,就因為自己的疏忽就這樣一去不返了。
看著柳如煙紅了眼眶,小蟬趕緊向一邊的抱著小寶寶的乳娘揮了揮手。乳娘馬上抱著孩子顛顛地走了過來。
從乳娘手中接過孩子,看著小孩子揮舞著兩隻小拳頭,咿咿呀呀地叫著,柳如煙的心情也總算是好了一些。
“小郎君的飯量可大了,兩個乳娘,才勉強能供應得上呢。”小蟬在一邊笑道。
懷裡的孩子,長得白白胖胖,身量比同大的孩子明顯要大上一圈,柳如煙看了一眼兩個乳娘,道:“雖然是在軍中無法講究,但乳娘吃的用的,都要選最好的,對了,還要讓她們開開心心的,這樣才能讓我的澹兒吃得更好。”
“夫人儘可放心吧,乳娘一應所需,都是我親自把關的。那些能吃,哪些不能吃,什麼時間要做什麼事,我都安排得妥妥當當的。”小蟬道。
兩人正自逗弄著孩子,耳邊卻傳來了整齊劃一的參見節帥的聲音,柳如煙抬頭,便看見李澤在李泌等人的陪同之下,正大步向自己走來,頓時眼睛一酸,淚水就不由自主地掉了下來。
說起來現在她雖然距離李澤並不遠,但這麼長時間,李澤一直呆在中軍,倒是沒有到後麵來幾趟。即便來了,也是來去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