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那處書房裡,依舊是那對年級不大的師姐妹,隻是這一次,二人沒再使用他心知,就像是尋常人一般開口說話。袁師姐的嗓音清脆空靈,仿若潺潺溪水在空穀中的回聲,很是純粹好聽,但從她嘴裡冒出的內容,卻讓人毛骨悚人心驚膽寒。“那老頭兒走了,姓陸的也該死了。”李師妹於心不忍地望向永安巷城主府的方向,輕聲說道:“師姐,能不能饒過那兩個女子?她們雖然是陸羽的徒弟,但彼此間的交涉並不深,如果可以的話......”袁師姐霍然轉身,眼神冰冷地看著李師妹,厲聲喝道:“不能,也絕不會有如果的可能。”一抹寒霜自袁師姐的眼底閃過,她的語氣越發清冷寒冽,一字一頓地說道:“難道你忘了前車之鑒嗎?難道你忘了三世宗的悲慘結局嗎?難道你忘了師父的臨終遺言嗎?”三世宗很出名,也很不出名。歸其原因,或許是因為三世宗僅限於一小撮人知曉。而這一小撮人,統治著青冥天下的絕大多數地盤,當然了,這些地盤並不包括那些超然世外的頂級宗門。三世宗之所以叫三世宗,是因為三世宗的人可以算出一個人的前世今生以及來世。不管你是想要找人,還是想要卜算未來,亦或者想要殺人,隻要你找上三世宗,那麼,你提出的要求一定會被完成。前提是,你能付出相應的高昂代價。相傳,很多年以前,一個頂級宗門,以足夠買下半個青冥天下的不世之價,邀請三世宗出手做一件事。當時的三世宗宗主猶豫了很久,終是接下了這個任務。其後,一句很是古怪的諺語在民間流傳開來。蒼天已死,黃天當立。很多人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但隻要是修為達到某種境界的大修士,都在諺語流傳開來以後,察覺到天地大道正在發生著某種不易被人察覺的輕微變化。之後的數萬年裡,那個頂級宗門人才輩出、如日中天,輕而易舉地統治了整個青冥天下。可惜的是,花無百日紅,人無少年時。即便那個頂級宗門是青冥天下有史以來的第一大宗門,也無法阻止久合必分之勢。不過數十年的時間,這個一統青冥天下的頂級宗門便分崩離析。自此,青冥天下有了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至於三世宗,在那句諺語流傳開來之後,一改往日的風格,開始遊離在世俗與世外之間,保持著一種無法言述的神秘感。然而,即便是流傳了數十萬年的三世宗,即便是算前世卜今生卦來世的三世宗,也難逃衰頹傾覆的命運。虛無縹緲神秘莫測的三世宗之所以衰頹傾覆,不過是因為一時的心慈手軟,放過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小人物而已。 這個小人物僥幸存活下來以後,並沒有對三世宗心生感激之情,反而憎恨之意愈發強烈,並以傾覆三世宗為畢生目標。苦心不負有心人。在經曆無數挫折以後,這個昔日的小人物,已是成長為整個青冥天下都要仰望的大人物。出身青冥天下的他,深知一件事,那就是想要傾覆三世宗,就必須先斬斷三世宗與諸多勢力之間的聯係。在一係列的謀劃與血腥手段後,三世宗漸漸淡出了諸多勢力的視線,成為一個可有可無的‘棄子’。當三世宗宗主剛剛反應過來的時候,想要帶著門人弟子隱遁世間的時候,強敵已是殺到。結局不言而喻。不可一世、綿延數十萬年的三世宗,毀於一旦。三世宗宗主為了送走自己那兩位最為年幼的親傳弟子,親手毀了三世宗的鎮宗之寶—三生石。那一戰後,三世宗名存實亡。那一日後,三世宗隻剩下兩名不到五歲的稚童。那一年後,青冥天下再無三世宗。李師妹輕輕吸了吸鼻子,小聲說道:“善真不敢忘記師門的悲慘結局,更不敢忘記師父的臨終遺言。”“不敢忘記就好。”袁師姐瞥了李善真一眼,語氣生硬地說道:“到時候,那兩個女子就交給你處理了,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不要讓師父的在天之靈失望。”李善真皺了皺瓊鼻,不情不願地嗯了一聲,“知道了。”袁師姐瞧著自家師妹那副於心不忍的模樣,忍不住蹙了蹙眉頭。......北海城永安巷城主府中,玉虛老頭兒剛剛離去,陸羽便對著蕭雅和陳寶嬌笑了笑,輕聲說道:“好了,你們兩個也可以走了。”蕭雅咬著嘴唇問道:“師父讓我們去哪兒?”陸羽認真想了一會兒,語氣凝重道:“最好是離開這裡,等這場風波平息下來以後,再回來也不遲。外麵的天地很是廣闊,你們兩個趁著年輕的時候,多出去轉轉走走看看,不僅可以磨礪自己的心誌,也有利於修為境界的提升。”蕭雅沒有說話,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陳寶嬌隻是低頭看著揪著衣襟的纖細手指,滿臉倔強地不肯說話。陸羽搖了搖頭,語重心長地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如今整個永安巷都已經站滿了人,這些人裡,想讓我活著的有,但絕對不會太多,所以,不管是為了活命也好,還是為了其他的什麼理由,你們兩個都必須離開這裡,離開這個修羅場。”陸羽微微低垂眼眸,神情平靜地看著佩在腰間的長刀古劍,笑了笑道:“論年齡,你們兩個都還是小孩子,論身份,我是你們兩個的師父,所以,留下來的人,怎麼都應該是我。”蕭雅一臉憂愁地看著城主府的前院牆壁,輕聲問道:“您為什麼不跟我們一起走?”“為什麼要走?”陸羽反問了一句,繼而神情平淡地拍了拍腰間的長刀古劍,豪情萬丈道:“他們有刀,我也有刀,他們有劍,我也有劍,為什麼要怕了他們?”蕭雅很是不甘心地說道:“我不走,我也有劍。”陸羽轉頭看向一直沒有說話的陳寶嬌,溫聲叮囑道:“寶嬌,照顧好你師姐,一定要好好地活下來。”陸羽說完以後,頭也不回地朝著城主府的大門走去。神情平靜的陳寶嬌,拉著滿臉不甘心的蕭雅,朝著那座亭子走去。念去去,千山萬水,終有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