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嶇，來到山中老宅門前，邱主任找了一個機會小聲和隨行的護士交代注意的事情，然後隨著下了車。

這裡的空氣似乎都和都市裡不一樣，剛一下車，邱主任就覺得口鼻之間滿滿的花草樹木的芬芳，心中一靜，通體舒泰，精神大震。

難怪羊城知名的民俗專家都隻能在山腳下守著，嚴師傅真是名不虛傳。選宅，還是這種老宅肯定是有說法的。

有一些中年人圍上來開始把呼吸機、監護儀以及各種藥品、器械搬運下去，看著文質彬彬但舉手抬足之間自有一種風流。

沒有人說話，一切都在井然有序中進行著。

邱主任越看越是心驚，有一位卸貨的人他隱約認識，隻是一時間想不起來在哪遇到過。估計是人家坐在主位或是台上，自己在下麵是路人甲乙丙丁吧。

“邱主任，這麵請。”嚴長森倒是很客氣，帶著邱主任一行人進了宅子。

“父親，這位是邱主任，麻醉師。這兩位是有經驗的護士，鄭老板需要的設備也都帶來了。”嚴長森一路也看見了守護在山間的人，他心中驚訝，但卻沒有表露出來，隻是說話的聲音更低沉了少許。

“嗯。”嚴師傅點了點頭，轉身走到門口，道：“鄭老板，設備運來了，現在開始消毒？”

“抓緊。”鄭仁的聲音傳出來。

邱主任怔了下，他注意到裡麵傳出來的聲音很年輕，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小鄭老板無疑。

隻是說話的語氣太過於簡單，甚至聽不出來對嚴師傅有任何的特殊的尊重，就像是在醫院同事之間正常對話一樣。

平淡，無奇。

邱主任回想剛剛席間那位眼高於頂的風水師現在站在山腳下守護，鄭老板卻用平等的方式和嚴師傅交流，甚至隱約有些指使的意味。

這位小鄭老板真的不是常人，邱主任心中感喟。

“B超機先推進來，抓緊給手術室消毒。”鄭仁的聲音又傳了出來。

很快，移動B超機器推進去，邱主任被派去指揮消毒。但是他心不在焉的，總是偷看站在院子裡嚴師傅和旁邊一位女人。

是誰能和嚴師傅並肩而立？邱主任有些疑惑不解。

很快，他就想到了一個人，難道是她？！

此行不虛，所見所識都是評語雲龍九現一般的人物，隻是不知道小鄭老板是如何與他們結交的。

最快的速度消毒，很快邱主任就看見一個麵容俊朗的年輕人走出來，一臉輕鬆的和嚴師傅說道：“嚴師傅，患者體內的是克氏針。”

“克氏針？！”嚴師傅驚訝。

“嗯，估計是21年前肱骨骨折內固定的時候打進去的克氏針遊離，來到骶尾部，壓迫椎體神經導致的疼痛。”麵容俊朗的年輕人說道：“準備手術吧，術後就好，穩穩的藥到病除。”

邱主任一下子怔住了。

那個年輕人是鄭老板麼？長的可真好看，就像是自家姑娘做手機背景的流量小生一樣。可是好像和諾獎宣傳裡不一樣呢？對了，他是鄭老板的助手蘇雲蘇醫生！

這種人不去演藝圈，怎麼還拿到諾獎了呢。不對，自己這是想什麼呢。克氏針，內固定，遊離到了骶尾部……

這特麼不是扯淡呢麼！邱主任心裡直接否定了俊朗的年輕人的說法。

克氏針的確是會有遊離的情況發生，邱主任這輩子至少見過幾十例。但右側肱骨骨折，克氏針遊離到骶尾部，你以為是去遊樂園玩，開小火車過隧道麼？

但邱主任很知趣，他這個年齡的醫生見過的意外情況比剛實習的小大夫見過的正常情況都多。在臨床上，任何事情都有發生的可能。

雖然他心裡還是不相信有這種可能，但邱主任就因為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把疑惑都咽了回去。

嚴師傅目瞪口呆，足足愣了十秒鐘，隨後有些沮喪。

“嚴師傅，人沒事兒就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宋墨痷勸道。

“嗯，人活著就好，就好。”嚴師傅打起精神，輕聲道：“那麻煩二位了。”

“的確很麻煩，克氏針遊離的時間太長，黏連的很重。”蘇雲道，“伊人、老賀他們都沒跟著來，器械也不趁手。您說您這事兒，要是提早做檢查，少遭多少罪。”

嚴師傅啞然。

邱主任看著年輕人“訓斥”嚴師傅，後背白毛汗都起來了。

這特麼的，還能這麼乾麼？不要命了。

當他看到嚴師傅頷首無語的一幕，心裡波瀾久久不能平息。算了，那都不是自己能理解的，還是好好看著消毒。

……

……

鄭仁坐在床邊，輕聲和患者說道：“是21年前你做肱骨骨折內固定手術的時候打進去的克氏針，後來跑了。”

“一會給你做個小手術，很快就能好起來。”

“克氏針？”患者趴在床上，疑惑的說道：“要跑到骶尾部，幾率絕對不超過0.0023%吧。”

“這隻是一種概率，的確有過相關報道，隻是我沒親眼見過。”

“相關報道？”

“江浙創傷外科雜誌，2017年2月，第22卷，第一期，第31頁。”鄭仁報出一連串的數字，“周孝艇老師的一例個案報道。隻是概率小，可是你碰到了，發生的概率就是百分之百。”

患者不說話了，他繼續忍耐著疼痛。

“一會搬運的時候可能會有些疼，但過去後用上連續硬膜外麻醉就能好。”鄭仁繼續安慰他，“手術不會很快，時間太久遠了，克氏針與骶棘肌黏連的比較嚴重。”

“沒事。”患者從牙縫裡崩出兩個字。

鄭仁也不知道他是輕鬆，還是有些失望。不過那都不重要，B超雖然不能像是X光片子顯示的那麼清楚，可是數據重建之後鄭仁聯係患者的既往史，找到了骶尾部隆起的真正原因。

克氏針遊離。

“我在海城的時候遇到過一例，鎖骨骨折，克氏針遊離到胸腔，造成心包填塞。”鄭仁和患者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著，“差點要命，你這個是小事兒，沒有重要臟器，隻是在皮下肌肉組織間行走，取出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