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裡的鄭老板像是聽到龐主任內心的呐喊一樣，隻是簡單試了試電極頭與心臟的黏連程度，便停了下來。

停止踩線，屏幕上的影像固定成了最後取出失敗的圖像。

“兩位主任，你們覺得怎麼樣？鄭老板可能取出來麼？”林院長問道。

“我覺得不可能。”梁主任想也沒想的就說出自己的看法，“術後已經三年了，包裹機化的厲害，要是用暴力取出，怕是周圍幾公分的心臟內膜就得撕裂開，心肌會不會撕裂都不好說。”

“嗯，我覺得梁主任說得對。”龐主任謹慎的說道。

“鄭老板，輕點。”梁主任按下對講器，和裡麵的鄭仁說道。

“嗯，不會很用力的。”鄭仁正在專心致誌的擺弄著J型被固定導線，裡麵送進鋼絲，J型彎曲變直。

梁主任楞了一下，這是想要做什麼？他撓著頭把對講器關閉，自己連怎麼做手術都看不懂，還是謹慎一點。

他弄不清楚是鄭老板在嘗試某種他也沒把握的手段，還是自己和諾獎得主之間的差距有這麼大呢！

隨後蘇雲也開始用鋼絲穿進J型被固定導線，然後兩人一同把導線順著6F血管鞘送進右股靜脈裡。

這是要做什麼？

梁主任是國內第一批從事心臟介入手術的老專家，有著極為豐富的臨床經驗。尤其是在最開始做介入手術的時候，耗材奇缺，什麼奇思妙想都用過。

可是他依舊看不懂術間裡鄭老板的操作。

龐主任是現在國內屈指可數的頂尖心臟介入手術的專家，完成心臟介入手術7000餘例。雖然有一定的水分，1/3是醫療組完成的，但他的水平不容小覷。

可是他依舊看不懂術間裡鄭老板的操作。

頂尖的循環介入手術醫生都看不懂，林院長更看不懂。不光是看不懂手術，他還看不懂術者的表情。

鄭老板像是一座山般，根本沒有情緒上的改變，沉穩中帶著一絲冷靜，甚至可以說是冷漠、冷酷！

蘇雲的表情依舊戴著幾分戲謔，層層疊疊的口罩顯得有些累贅，林院長一直琢磨，這位俊朗的年輕人怎麼上手術喜歡戴這麼多層口罩呢？

但是林院長能看懂自家丫頭的表情。

透過鉛化玻璃，他隻能看見林淵小半邊臉頰，連眼睛都看不見。可他能感覺到自家丫頭臉上散發出來的一種光澤，這是……她看懂鄭老板要做什麼了！

操作間的屏幕隨即動了起來，一眾人連忙把視野放到屏幕上。

兩根J型被固定導線一前一後已經穿過股靜脈，進入下腔靜脈，隨後來到右心房。

看到這裡，諸多看手術的人腦門上都是問號和黑線。

就在一片疑惑之中，J型被固定導線前段鋼絲穿了出去，兩根導線的鋼絲幾乎同步，像是兩把彈簧刀豁然閃爍出寒芒一般。

龐主任的心猛然一顫，他隱約看見了即將發生的手術副損傷。

梁主任有些急，他剛按下對講器的按鍵想要叮囑鄭老板操作慢著點，可是隨即便看到兩根J型被固定導線前端的鋼絲像是鑷子一樣，開始細致的遊離電極頭周圍的黏連增生部分。

一瞬間，兩位久經沙場、做過無數台心臟起搏器植入手術的主任全都愣住了。

這是鈍性分離，這是遊離，這是……特麼的是外科手術的操作方式！

作弊啊！無論是梁主任還是龐主任心裡恍惚之中都閃現出這樣一個念頭。介入手術，找機會就用外科手法來完成最難的操作部分，這不算是作弊還能是什麼！

“梁主任，鄭老板在做什麼？”林院長沒看懂，他皺著眉問道。

“是在……鈍性分離……吧。”梁主任猶猶豫豫的說道。

鈍性分離？

鈍性分離！

林院長也愣住了，他看著屏幕上兩根細如發絲的黑影正在代表著電極頭的黑影旁邊微微移動，很難相信J型被固定導線的頭部鋼絲在做分離動作。

從右側股靜脈進去，綿軟不著力的導線、鋼絲，能找到血管就不錯了，竟然還要做要做需要用力的分離動作？！

這不可能，肯定是梁主任看錯了。

林院長心裡馬上否定了梁主任的說法，他把目光投射向龐主任。

當他看向龐主任的瞬間，卻見龐主任的臉上滿滿的疑惑表情，正站起來，彎腰趴在操作台上，努力距離屏幕近一點，看的更清楚一點。

“小林子。”

梁主任按下的對講器忘記鬆開，裡麵傳出來一個聲音。

林院長下意識的應了一聲，“誒！”

“雲哥兒，怎麼做？”林淵的聲音也同時傳了出來。林院長頓時“醒”過來，是蘇雲蘇醫生在叫自家丫頭……自己一個主管院長竟然對小林子這個稱呼應了一聲，好羞臊。

他左右看看，似乎沒有人注意到自己剛才下意識的話語，還好還好……林院長覺得自己的臉有點熱。

“後手鋼絲扶穩，注意鋼絲移動的角度。”蘇雲的聲音完全沒有情緒，不像是在手術台下說話的時候充滿了各種嬉笑怒罵的感情，他全神貫注於手術。

“嗯，放心吧雲哥兒，我看著呢。”林淵輕聲應了一句。

“圈套器，後手高，15°，少用一點力。”鄭仁的聲音傳出來。

“不對，角度差了一點。”

“不對，力量再小一點，你把射頻消融的大頭頂偏了。”

“對，注意射頻消融的大頭，咱們是上下推拉，儘量暴露出來黏連位置的縫隙。”

“嗯，這個操作好。”

鄭仁不斷說著，所有話裡麵都沒有主語，但聽到的人都知道他是在和林院長的女兒林淵說話。

原來林淵上台不止是扶導絲、當一個小透明那麼簡單，還要做很細膩、很關鍵的操作。

林院長心都提起來了。

丫頭能不能行？此時他已經顧及不到心疼自家丫頭在放射線下進行手術操作，而是回想鄭老板和蘇醫生剛剛說的話。

他們……真的是在做鈍性分離，在介入手術中做鈍性分離！鄭老板公然作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