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了先帝大半輩子，經曆過無數次明刺暗殺，此時這條寂靜的巷子裡湧動著的氣氛，他太過熟悉。
有人在他的羊湯館埋伏著。
什麼人，他不清楚，不過可以做出基本判斷。
要麼，九王府的人。
福雲將情況告訴了九殿下，九殿下第一反應便是捉了他去問話。
要麼，京兆尹的人。
他的鄰居報案了。
不管如何，現在他都回不去了。
他不怕死，可他怕死前找不到齊王。
若非他當日帶走齊王，齊王怕就是和榮瑞一個下場，九殿下的孩子此刻也不會麵臨威脅。
齊王固然是先帝的親兒子，可先帝也從未拿現任皇帝當後兒子對過，手心手背都是肉，一樣的疼。
……
秦老頭深吸一口氣，拽了棺材鋪的小夥計閃身到路邊一顆大樹下。
“羊湯館我們是回不去了，原想著讓你聞一聞那藥的味道，現在看來，隻能作罷，你就依著我身上的這羊湯味，找找那人吧。”
小夥計抽著眼角，吸了吸鼻子。
“成，不過咱說好了的，等我給你找到人，你在棺材鋪給我和我師父做一年的羊湯喝，免費的那種。”
秦老頭點頭，伸出一把手，“隻要找到人，我給你做五年！”
棺材鋪小夥計一吸鼻子，轉身就走，“就這麼說定了，五年！”
賺了四年。
春日的夜裡，北風席卷著這座古城。
除了更夫醉鬼還在街上晃悠，這漆暗的大街小巷，也就秦老頭帶著棺材鋪的小夥計並京兆尹的人在來回穿梭、
一方牽著京兆尹特訓良犬，分散在京都各個地方，竭力尋找。
一方棺材鋪的小夥計吸著鼻子不斷的判斷著方向。
就在小夥計行到碎花樓後院門外的時候，忽的腳下步子一頓。
秦老頭眼前一亮，“找到了？”
“老伯，我聞到官府良犬的味道了，你實話告訴我，你這親戚是不是犯了啥案子！”
秦老頭……
狗得味道你都能聞到！
而且還能判斷出是家狗野狗官府狗？
小夥計就道：“前年我來京都賣棺材，遇到過京兆尹牽著特訓良犬抓賊，為了檢驗一下我的鼻子和狗的鼻子誰靈，我專門和他們比賽來著。”
秦老頭……
怎麼感覺，頭頂像是飛了幾個線團。
“比賽？”
“官爺們手裡拿著那犯人穿過的衣裳，他們給狗聞了，狗立刻去找，我也假裝路過撞過去，趁機聞了聞那衣裳，然後也去找。”
秦老頭……
撞過去，聞了聞，去找。
很有畫麵感啊！
“那找到了嗎？”
小夥計一臉驕傲，“當然，我比狗先一刻鐘找到！因為狗隻會判斷方向，不會判斷眼前到底是死胡同還是大宅門，而我能。”
你比狗強！
真是……厲害！
“那快找吧！”秦老頭催促道。
小夥計搖頭，“您隻和我說，是您的親戚走丟了，可現在明明不是，官府也在找他，而且您還不敢和官府一起找，要不然您也不會深更半夜去十裡鋪尋我了，他是不是犯了案子！”
小夥計一雙眼睛咄咄看著秦老頭。
秦老頭……
你一個棺材鋪的小夥計，怎麼感覺比京兆尹的衙役都有責任心。
“你彆管這麼多，隻要你能率先找到人……”
小夥計直接打斷秦老頭，“如果他作惡，我是不會找的，就算找到，我也會報官，畢竟你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找到了何時找到了。”
語氣裡帶了威脅。
而且是不容置疑的威脅。
秦老頭……
他能怎麼辦。
把人削一頓嗎？
很明顯現在形勢不允許。
“他綁架了我鄰居的孩子，想要勒索點錢財。”深吸一口氣，覷著小夥計絕不退讓的鐵麵神色，秦老頭半真半假說道。
“真的？”小夥計一臉不信任，“那你最開始為什麼不說。”
秦老頭就苦笑，“騙你作甚，這又不是啥光彩的事，誰想說，我就想著你趕緊找到他，把孩子救出來，我賠償鄰居點錢，讓鄰居撤銷了案子，免得他受牢獄之災。”
小夥計翻了個白眼。
“我倒是覺得，他應該受點牢獄之災，免得他再胡作非為，傻子也是人，都知道綁架了，可見也沒多傻！受點牢獄之災，吃吃苦頭就長記性了。”
話雖如是說，不過看在眼前老伯是他師傅救命恩人的份上，看在那五年免費羊湯的份上，小夥計還是開始了吸著鼻子聞味道的尋找。
暗夜裡，齊王抱著那個三歲娃娃，立在一處民宅的房頂上。
院牆外的不遠處，有官兵牽著狗在到處找。
他當然知道這些人在找他。
他怎麼能被他們找到呢！
開玩笑！
嘴角噙著一縷殘忍的笑，齊王緊了緊抱孩子的手。
幸虧當時沒有把這個小孩子弄死，手裡多個人質便多一重保障。
一旦他被抓住，便能將這孩子推出去。
低頭看著昏迷的孩子，齊王閃身沒入黑暗。
一陣極速穿梭，他來到鼓樓大街一家筆墨鋪子，一隻胳膊夾著孩子，一隻手握著匕首，將筆墨鋪子的門輕輕撬開。
輕手輕腳進去，很快便閃身出來，再次將門關好，懷裡多了一方硯台。
鼓樓大街有一處告示牌，告示牌上貼著免費入學的告示。
齊王隻用了一盞茶的功夫，便帶著孩子抵達那告示牌。
孩子在地上一放，他手指沾了墨水，在告示牌的黃紙上，刷刷落字。
冰冷的地麵讓昏迷的孩子有了直覺，手指幾下顫動，他睜開眼。
一眼看到四周漆黑的環境和麵前那個劫持了他的男人，孩子扯著嗓子一聲嘹亮的哭。
哭聲打破了黑暗的靜謐。
齊王手裡寫字的動作驟然一停，凶狠的瞪著孩子，俯身抬手，一掌將他劈暈。
滿目驚恐來不及擴散，那孩子便在巨大的恐懼中再次不省人事。
幾條街外，京兆尹衙役們手中的狗忽然停止了尋找，緊接著轉頭狂奔。
狗耳朵比人耳朵靈敏多了。
特訓良犬帶著官府衙役，直奔告示牌。
而棺材鋪的小夥計雖然耳朵不如特訓良犬，可秦老頭的聽力了得，聽到聲音，一把抓了棺材鋪的小夥計，腳尖點地，縱身飛起，直奔聲音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