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雲寺的鐘聲讓大雪初晴的早晨變得格外安謐寧靜,楚若安由芍藥陪著踏著厚厚的積雪去大殿上香,這段日子總休息不好,管家便提議來慈雲寺拜拜菩薩。 恢宏莊嚴的菩薩將眾生萬物都裝進了眼中,因而麵色慈祥,目光裡永遠充滿憐憫世人的溫柔,楚若安誠心祈求自己能夠順利完成這次任務,然後永永遠遠擺脫宇文徹,擺脫雍肅王妃這個身份。 “王妃,地上涼,快起來吧。”芍藥將楚若安從蒲團上扶起,迅速替她將狐裘披好,畢竟大殿裡的冷氣十分凜冽。 楚若安吩咐芍藥將香油錢交給寺院裡的僧人,然後望著茫茫雪景,道:“芍藥,你去告訴管家一聲,天寒地滑,我去後院聽住持**,讓他們也歇歇腳。” “是,王妃。” 芍藥領命匆匆跑出了院子,而楚若安則有藏刀陪著隨同領路的小師傅朝後院走去。 慈雲寺算是皇家寺院,建設唯美,且環境雅致,聽聞宮裡的許多妃嬪每年都要尋一段時間來此小住幾日,果然賞心悅目,莫名能夠讓浮躁的心安靜下來。 “王妃娘娘請,小僧先退下了。” 楚若安輕笑著頷首:“麻煩小師傅轉告芍藥,就說本王妃想靜一靜,這裡有藏刀守著就好了,讓她自己去玩會兒吧。” “是,小僧定當轉告,王妃娘娘請放心。” “有勞。” 小師傅行過僧禮,慢慢退下方轉身離開。而楚若安與藏刀相視一眼,很快進禪房換了身乾淨利索的男裝,然後由藏刀帶著從後門下山。 大雪堆積了半個山腰,藏刀便隻能背著楚若安使用輕功下山,好在他內力渾厚,修為精湛,山下有他提早備好的兩匹馬。 藏刀翻身上馬,卻發現楚若安站在一旁神色有些為難:“怎麼了?是天氣太冷了嗎?” 藏刀擔心她傷勢初愈,受不了這嚴寒的突然侵襲而頓生關懷,不過楚若安很快搖搖頭,然後尷尬地指著麵前俊美的馬兒,一字一句道:“不是。是我……不太會騎馬。” 不錯,在藏刀麵前,楚若安十分不想讓他覺得自己是個什麼都乾不了的累贅,而且既然決定要離開王府過想要的生活,那就必須要獨自勇敢地麵對許多問題。 藏刀微微蹙眉,仔細想了想她的話,傻傻又問道:“那你會騎多少?” 噗!楚若安覺得自己要內傷了,可是瞧著藏刀一副天真純良的目光又實在不忍心騙他,於是隻好抬手撓了撓額頭,很低聲道:“一點兒都不會。” 聞言,藏刀忍不住輕笑出聲,越發讓楚若安覺得尷尬,他很快翻身下馬,咧著笑道:“那你上去,我幫你牽馬。” 刺骨寒風無時無刻不再侵蝕著她細膩如滑的肌膚,她昂首望向藏刀,隻見他逆光而站,眉宇間的意氣風華如初春複蘇的百花,燦爛得叫人羨慕而又懷念曾經的自己。楚若安上了馬,而後轉身向他伸出了手,笑麵如靨:“上來!我們的時間很趕,如果被芍藥或者管家他們發現就麻煩了。” “這……不太好吧。”藏刀垂下了臉,雙頰隱約有些緋紅,青澀得如尚未熟透的蘋果,可愛而羞澀,“您是主人,我隻是個護衛。” 楚若安的笑容在陽光下更加明媚燦爛,宛如能夠散發出筆日光更要溫暖的溫度,讓所有靠近她的人都被驅散嚴寒。 “江湖兒女一向不拘小節,膩膩歪歪得乾什麼!快啊,這裡離城中還有一段路程呢1 聞言,藏刀緊緊抿唇,輕然躍上了馬背,刀柄在馬屁股上輕輕一拍,馬兒便如風一般馳騁而去。 …… 幻夢閣。 楚若安與藏刀下了馬,鬨市的嘈雜很快將他們身上的風塵之氣掩蓋,楚若安搓了搓手,看著這座飄滿脂粉香氣的彆致閣樓,淡淡道:“如夢似幻,看來這裡的老板倒是個雅致人。” 說話間,鴇母便迎著笑臉走了出來,當她看清楚若安的容貌時,不住地稱讚:“哎呀呀,公子這模樣真俊,好像是畫兒裡走出來的。” 楚若安四下看了看並沒有多少人,因而將帽子摘了下來,一頭秀麗長發如流雲般垂落而下,越發將她柔美瀲灩的五官襯得如水晶人兒一般精致。 “哎呀!姑娘……姑娘好相貌!咱們整個京都的花魁姑娘都不及您半分顏色。”老鴇壓著嗓子讚歎不已,不過旋即便露出不解之色,“不過您上咱們這兒來可是抓人?馮媽勸小姐一句,十個男人九個色,他們也不過是圖個新鮮罷了,實際上與咱 際上與咱們這兒的姑娘根本沒有多少情意,您不必當真的。” 老鴇儼然是將楚若安當做了前來尋夫的女人,因而楚若安無奈笑了笑,才解釋道:“我不是來找夫君的,您誤會了。” “那您……” “家裡生意一落千丈,境況不太好。”楚若安說著便垂下了眼睛,“若是方便的話,我想在這兒跳幾天舞賺些錢補貼家用。” “跳舞?”老鴇仔細看了看她的身段兒,的確不錯,且不論她舞姿舞技出不出眾,單單是這張傾國傾城的臉蛋兒就足夠讓幻夢閣的生意翻上兩番,於是旋即應承了下來,“馮媽求之不得呢!那姑娘裡麵兒請,我去找咱們老板過來。” “有勞。” 楚若安規規矩矩隨馮媽上了樓雅間,很快有漂亮的侍女端上了茶水,而藏刀很實在得幾乎將茶水全部喝乾,然後見四周沒有腳步聲,才靠近楚若安低低問道:“為什麼要在這種地方跳舞,萬一有什麼危險,這裡人多混亂,我怕保護不好你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楚若安輕笑著為藏刀又沏了杯茶,“至於安全問題我會交代好馮媽的。” “哦。” 很快,走廊裡想起兩道輕重不一的腳步聲,藏刀目色一緊:“後麵那人功夫不差。” 房門輕輕被人推開,馮媽笑著走進來,隨她而來的一名青衣男子,年約三十出頭,蓄著些輕微的胡渣,五官有著南方的溫柔,一雙眼睛更是如泡在水中般晴朗柔和,隻是很可惜他身上帶著一種濃濃的頹廢感,仿佛藏滿了太多太多難以言說的故事。 “姑娘,這就是咱們幻夢閣的陸老板。” 陸老板看到楚若安的第一眼,眸中閃過些許驚豔之感,但旋即又恢複那種死水般的沉寂,任憑馮媽笑得多麼炫目也好似與他隔了一個世界般遙遠。 “陸老板,這位姑娘想在咱們幻夢閣跳幾日舞補貼家用,我瞧著正好在大堂琴師那塊兒搭個台子,也更熱鬨新鮮些不是。” 楚若安聞言,輕笑著開口:“小女名喚薔薇,希望陸老板不要嫌棄才好。” “跳什麼舞?”陸老板的聲音有些沙啞,卻帶著讓人無法忽視的壓迫感,讓藏刀不禁開始全神戒備。 “芭蕾。”楚若安抿唇,眼角上揚,不自覺露出一種令人眩目的自信。 陸老板側首,目光驟然凝聚起來充滿疑惑與好奇,而此刻的他也總算有了些屬於活人的氣息。 馮媽挑眉:“芭蕾?咱們可是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舞種。” “是小女幼時隨父母於塞外學習的一種舞蹈,以清麗華美為主,很漂亮。”楚若安並沒有撒謊,她幼年時曾隨父母搬遷過多次,六歲那年與一位芭蕾舞老師比鄰為居,常常丟下書包跑去偷看人家跳舞,後來便跟著學,學著學著便有了模樣。 “嗬嗬嗬,如此說來,倒是新奇,陸老板您的意思呢?”馮媽從侍女手中接過新端來的桔子,黃橙橙的顏色令人胃口大開。 陸老板隨手挑了個大個兒的桔子剝開,酸酸甜甜的汁液濺得四處都是,讓他本就不算精乾的模樣看起來越發的邋遢:“那下午就找人支台子吧,越快越好。” “好嘞。”馮媽笑得眼睛都迷成了一條縫兒,轉身又問楚若安道:“那薔薇姑娘還有什麼要求?” “也沒什麼。不過薔薇到底是清白人家的女兒,隻跳舞不陪酒,更不陪客人,而且一切穿戴打扮希望馮媽能依我的置辦。” “沒問題。” 事情辦妥之後,楚若安放下了一大半的心,距離自己離開王府的日子越來越近,她甚至覺得外麵冰冷的氣息十分美好,空中充滿了自由的味道。 一路馬不停蹄往慈雲寺山腳趕,藏刀始終對那位姓陸的老板不太放心:“主人,你要小心提防那個姓陸的。” 說起那位邋遢的老板,楚若安也有些摸不著頭腦,明明隻是個邋遢而不講究的男人,可又覺得時時處處充滿銳利,宛如隔著宮牆看紅磚綠瓦,即便踮起腳尖費勁氣力也是枉然。 “嗯,不管是什麼來頭,我與他井水不犯河水。” 楚若安這樣打算著,然後將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如何引段平上鉤的計謀上。 山腳處,藏刀仍然背起楚若安躍上了慈雲寺,然後兩人趁機從後門溜回了禪房,發覺芍藥一個人在門前堆著雪人玩。 楚若安很快換好衣服,繼而懶懶喚道:“芍藥。”